第 5 章

不出意外，半小時以後，他們又出現在了警署這種地方。

顧晚燈坐在椅子上，手心裏攥着那枚“兇器”，低着頭，靜靜等待警署署長過來親自訓話。

署長有事，在來的路上耽擱了一會兒。

匆匆趕到門口的時候，恰巧聽見屋裏兩個人的對話。

賀等昀與其他人不同，一點也不氣，更不心急，反而饒有興緻。

他坐在顧晚燈旁邊，很感興趣地聊了起來：“這個東西是你自己做的？”

顧晚燈點頭，清清冷冷的臉上出現了一點愧疚：“嗯，我會煉器，很多法器都是我自己做的……我剛剛不是故意要搗亂，是那些人說玻璃很結實，我才輕輕按了一下這個，沒想到那麼容易就碎了。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賀等昀笑了下，嗓音很有說服力：“沒有，我不覺得麻煩。”

“真的？”

“當然。”賀等昀目光一直落在他手中的法器上，眸色深邃，狀似很有誠意，“你做的很特別，這麼厲害的東西，我還是第一次見。”

署長：“…………”

哈？你沒見過？WTF？？

您撒謊不打草稿嗎？眼都不眨一下？

署長覺得這種讚賞的語氣純屬助紂為虐，很可恥，但作為他們尊主的手下，他不能說。

署長深呼了口氣，推門走進去。

按照國家上級的要求，署長提出這次看在顧晚燈不知者不罪的份上，暫不予以處罰，但需要沒收顧晚燈身上一切超自然的危險用品，直到他離開這裏的時候再歸還。

顧晚燈皺了皺眉，有點不情願：“……但這些東西很貴重，我不想交出去，我可以保證不用。”

“不行，這是華國中央的要求，請您配合。”

顧晚燈心如刀割，這裏面可都是他最愛的法器：“萬一你們私吞了怎麼辦？”

“……”署長無語，不可能好嗎？他們華國怎麼會連這點人品都不能保證。

“請放心，我們有專員保管，到時候一定完好無損地交給您。”

顧晚燈沉默了半天，踟躕不動，滿臉寫着不舍。

僵持了一會。

賀等昀率先打破平靜，說道：“不然我來？”

署長：“……”

顧晚燈猶疑地看向他：“來什麼？”

賀等昀慵懶紳士的樣子好像天生帶有一種蠱惑：“反正我是個普通人，沒有能力動你的東西，你可以把它們交給我，我替中央效勞幫你保管。”

署長：“……”

顧晚燈頓了一下，竟然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而且賀等昀很溫柔，沒什麼攻擊性，一直在任勞任怨地幫助他，也是真的很崇敬他，比起陌生的華國中央，讓顧晚燈覺得更靠譜一點。

更何況……賀等昀只是個普通人，而自己可是神明，他不大可能騙自己吧？

顧晚燈這麼想着，果斷同意了：“好。”

然後轉頭看向署長：“可以嗎？”

署長心想你們就這麼決定了，考慮過華國中央的感受嗎？？

他正要拒絕，賀等昀漆黑微涼的目光已經刺了過來。

署長：“…………”

不敢說話。

事情就這麼草率地決定了。

顧晚燈把所有危險法器擱在了另一個乾坤囊里，交給了賀等昀，認認真真叮囑他一定要保管好，千萬不要讓別人——特別是任何神界相關的人拿走。

賀等昀一本正經地說好。

從警署離開以後。

賀等昀沒急着上車，而是從後備箱裏取出兩件提前準備好的衣服，拿給顧晚燈：“去車裏換上，我們待會去商場，你這身古裝太惹眼了。”

“……哦。”顧晚燈猶豫地接了過來。

賀等昀站在車外等他，趁着顧晚燈換衣服的時間，低頭擺弄了會兒手機，緊接着點開通訊錄，給助理打了個電話。

十五分鐘后，顧晚燈換好了，從車裏走出來。

他現在不需要直播，索性摘掉了面具。

他的相貌偏於清冷精緻，哪怕放在現代也是不可多得的驚艷長相，加上他與生俱來的天資和地位，令他無論何時都有着與普通人不同的驕矜與貴氣。

穿古裝的時候，那雙眼睛一眼掃來好似有着超越古今與時空的驚心動魄。

而換上現代普普通通的休閑裝，就是實打實的被拉進凡塵里沾了俗世氣息的神仙，長相依然動人心魄，也與人拉近了許多距離。

賀等昀給他的是款式寬鬆的黑T恤和牛仔褲。

賀等昀不知道他的尺碼，因此就準備了和自己一樣的，而顧晚燈比他矮了九厘米，也瘦一些，因此衣服穿在身上顯得有些肥大，褲腿稍微卷了個邊。

看起來倒也不錯。

“這雙鞋也換上。”賀等昀給他拿了雙運動鞋，還是某品牌今年最新的限量款。

顧晚燈穿不慣這種鞋子，也不知道系帶，賀等昀便蹲下身幫他繫上。

顧晚燈來回走了幾步，心想這鞋踩着倒很舒服。

“你的頭髮……”賀等昀盯着他與普通人格格不入的長發，沉思了一會，說道，“我幫你綁起來吧。”

顧晚燈不太喜歡凡事都被伺候的感覺：“不用，還是我自己來吧。”

顧晚燈熟練地拆掉了頭上的發冠，將頭髮攏起來，從乾坤囊里拿了根墨色的短繩綁住，用力打了個結，束成了高馬尾。

賀等昀又看了一會。

好看是真的很好看……但還是太惹眼了。

他從後備箱拿了頂黑色的棒球帽，扣在顧晚燈腦袋上，將馬尾從帽子後面穿出來。

帽檐遮住了顧晚燈的額頭，令他的眼眸也隱藏在陰影里，半張臉看不太清，長長的馬尾垂墜在背後，一眼看上去，很容易模糊他的性別。

賀等昀點頭：“這樣好多了。”

接下來，他開車帶着顧晚燈去了商場，先去給顧晚燈挑選了一部手機和一台電腦，然後又親力親為地幫他選衣服。天黑以後，他們又去了超市。

這倆人一路上都很惹眼。

賀等昀的名氣太大，帽子、墨鏡和口罩基本是出街必備的東西，但即便遮住了臉，比例修長完美的身材還是會引得路人頻頻側面，只能盡量挑人少的地方走。

由於顧晚燈不懂的東西太多，缺的東西也多，賀等昀一路上一邊教他，一邊帶他買東西。

一通折騰下來，外面天都黑了。

賀等昀重新把車開回小區樓下的時候，顧晚燈下車去後備箱拿東西，他則坐在車裏，算着時間差不多了，懶洋洋地垂眸點開了微信。

助理給他發來了消息：【任務完成了，請您驗收！】

賀等昀沒回他，直接退出微信打開了微博。

熱搜第七條：＃古籍中有關神靈的記載＃

熱搜第三條：＃錯怪神明了［哭泣］＃

第七條熱搜是首都博物館某研究人員發的微博，內容是一本古籍文獻的照片和完整掃描圖，順帶還附上了文言文版，和用現代普通話翻譯后的版本。

內容一部分是古人對眾多神靈的描述，還有一部分是對古代祭祀、參拜的禮儀記載。

其中特別提到了一位戴着半臉面具的神明，說他“懲奸除惡”“施人間以甘澤”。

這份文獻中還記載了為其塑神像的位置，在當時的朝代，大大小小的廟宇約莫三十多座，順帶還記錄了一些神話傳說和故事……

其實那些所謂的傳說，大都是謠言和彩虹屁。

都是古時候的百姓臆想出來的情景。

畢竟他們也沒見過顧晚燈殺妖獸惡鬼時的場面。

但這不重要。

緊接着那位研究人員還發出了另一條微博，是《山海古卷》中描述的一種似龍似犬巨獸，相傳早在上古時期就出現過，性凶，本惡，好啖生肉。

就是顧晚燈直播時砸在攝像頭前的那顆腦袋。

在熱度持續了幾個小時候，有位網友“緊跟時事”。

網友發博聲稱顧晚燈坐地鐵的當天，自己就在那趟車上，親眼看到那個中年男人猥.褻女孩子，而顧晚燈二話不說直接把男人拎出車廂，救了女孩，之後就發生了視頻里打人的場景。

一套流程下來，熱度已經炒得極高。

不過每條信息說的都是真的。

於是就出現了現在的第三條熱搜——

＃錯怪神明了［哭泣］爆＃

輿論一直是種很容易被引導的東西，賀等昀點開那條熱搜的時候，評論風向已經開始倒戈了，但也仍有人在懷疑反對。

【＃錯怪神明了＃原來是我們誤會了［/哭］，昨天還在直播里罵過他，在這裏說聲對不起。】

【＃錯怪神明了＃早就猜到了！看他直播時的態度就覺得他是真的出於好意，但什麼都不懂，果然是這樣子。】

【＃錯怪神明了＃呵呵馬後炮，憑一個文獻就覺得他是好人啦？那些神話傳說編造的成分太大了吧，誰知道真的假的？】

【＃錯怪神明了＃但他也沒做什麼不是嗎？頂多就是打了個變態，炸了個銀行［/狗頭］。真想知道他是好是壞，多關注以後不就知道了嗎？別一棒子把人打死。】

【＃錯怪神明了＃神仙哥哥什麼時候摘面具？叫什麼名字？好好奇啊！】

【＃錯怪神明了＃就我關注《山海古卷》裏的妖獸是真實存在的嗎？？但我們從古到今幾千年都沒見過，我的天啊，世界觀崩塌了，無神論從此就是個笑話。】

“……”

現在的輿論風向都在他的預料範圍之內，賀等昀懶得往下看了，將手機收起來，下了車。

顧晚燈提着幾大袋東西，關了後備箱，正打算跟賀等昀告別。

賀等昀叫住他：“等等。”

“過來，加你房東微信。”賀等昀靠在車邊，將手機里的二維碼面向他，悠懶地笑了下，“方便以後付房租。”

顧晚燈乖乖過來掃碼，用手機的時候還是很生疏。

二維碼識別後，顧晚燈看到彈出的頁面有點詫異，那上面的頭像似乎就是賀等昀本人：“……那是你的房子？”

“嗯。”

賀等昀垂着眼風淡雲輕地應了聲，點了好友通過，緊接着又把一個聯繫人的微信推給他。

“這是我助理的微信，我平時忙，有生活上的問題可以聯繫他。”

“……哦。”

顧晚燈加完微信也沒有走，抱着那堆東西猶豫了下，清清冷冷道。

“今天真的謝謝你了，給你添了不少麻煩，還住了你的房子……這些我以後也會還的。”

賀等昀收起手機，雙手插在兜里，修長的身形氣質慵懶又精銳，看向顧晚燈的墨色眸子裏有幾分笑：“以後來往的機會還有很多，不用總把‘謝謝’掛在嘴邊。時間不早了，上去休息吧，會用電梯嗎？”

顧晚燈心頭有點發熱，覺得凡界的人真是熱心腸。

點點頭：“我會。”

賀等昀目送着他進了電梯。

電梯門關上以後，他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了，那雙眼不笑時會顯得眉目冷淡，看起來其實並不好接近。

他轉身上車，把車開進了小區的私人車庫。

接着又回到了這棟樓道口，上了同一部電梯，按下12層的按鈕，就在顧晚燈那間房子的樓上。

進了家門，賀等昀脫了外套，靠在沙發上。

正好助理這時發來消息詢問：【老大，今天結束了嗎？感覺怎麼樣？】

賀等昀漫不經心回復：【跟傳聞差不多。】

助理：【差不多？您是說他比較孤僻？不喜近人？性子冷？很兇？】

賀等昀發了張圖片，是今天在商場偷拍的顧晚燈的側臉——

圖上的男人清冷漂亮，帽檐在他額頭落下一片陰影，細密的睫毛勾勒出他弧度完美的鳳眸，正垂眼新奇地看着玻璃櫃枱里的手錶。普普通通的原相機，愣是將那張臉拍出了後期精修的感覺。

賀等昀言簡意賅：【很好看。】

助理：…………

哈？？？

……

一分鐘后。

這張聊天記錄截圖被發到了一個名叫“尊主全國後援會”的群里。

這個群里總共有三四十人，遍佈全國各行各業，但沒有賀等昀——是他們北神界的人背着尊主偷偷建的吐槽群。

助理在群里的名字叫“尊主的超級跑腿員”。

發了這張截圖后，瞬間炸出一群吃瓜群眾，紛紛揶揄打趣。

【魚哥手握經濟命脈：尊主咋？鐵樹開花？】

【天涼魚破：老大也快三千歲了，早到了適婚年齡，鐵樹開花又咋的。不過這是男的吧？這多不好啊，畢竟他倆家裏是真有王位要繼承。】

【尊主的超級跑腿員：害，往好處想，尊主沒有後代，以後就要傳位給外人，下一個繼承王位的說不定就是你！】

【警察來了：截圖了，給我五百萬，不然我現在就跟尊主說你們想謀朝篡位。】

【政權一把手：……你們想多了，尊主應該只是對南神界感興趣。自從咱們北神界內亂平息以後，尊主就有意跟南神界建立友好關係了，但之前試探了兩三次，南神界那位尊主不是都沒接招嗎？不知道什麼意思。】

【天涼魚破：南神界可能覺得自己有優越感唄，嫌棄咱們北神界整天打內戰，烏煙瘴氣的。他們那邊幾千年了一直歲月靜好，除了打打妖獸沒別的事干。】

【老古董：別瞎說，那是趕的時機不好。尊主每次想跟南神界聯繫的時候，要麼趕上南神尊主在打妖獸，要麼就趕上他去閉關，錯過了。】

【天涼魚破：@尊主的超級跑腿員你感覺老大對他什麼態度？說真的，我真怕他是想直接綁了顧晚燈！讓南神界掏出幾十個億來換，不給就撕票。】

【魚哥手握經濟命脈：可以，這很尊主！】

【尊主的超級跑腿員：我覺得啊，嗯……不知當講不當講，他看起來確實對南神界有興趣，對顧晚燈的態度就跟當初拍戲圈粉、騙那群小女粉絲的時候一樣，反正就……娛樂圈那套人設唄，招人喜歡，挺溫柔的。】

【尊主的超級跑腿員：補充，相對他平時而言。】

【警察來了：同意。在警署的時候親眼所見，反正挺能騙人。】

【…………】

啥？

群里頓時一陣沉默……表示不能理解。

過了許久才有人發話。

【哈，什麼玩意？】

【不是建立邦交嗎？咋還賣人設呢？老大這是想趁機嘗試新的外交手段？？】

大家習慣了閉眼尬吹：

【看不懂，但一定是高端操作，老大有他自己的想法。】

【這，哈哈，萬一最後真能弄個兩界聯姻，那也是好事啊，以後南北神界不分你我，還要什麼幾十億……尊主這波在大氣層，牛逼！】

※※※※※※※※※※※※※※※※※※※※

燈崽：這個手錶好好看。

賀總：好看。（咔嚓偷拍）

燈崽：這個魚缸好好看。

賀總：好看。（咔嚓偷拍）

燈崽：這個衣服也好看。

賀總：好看，都好看。（咔嚓偷拍）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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