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但聽到這兩句話的人只有丁希。
陳青忘了，在無法結合對方的神態動作后，他不能立刻聽清對方說了什麼。
陳青微微皺了下眉毛，他閉着眼睛，眼珠在眼皮下動了一下，說：“是我。”
算是勉強接上了關司墨的那句話。
接下來為了避免同樣的情況再次發生，陳青沒留太多停頓，繼續說：“我回去跟你解釋。”
“相信我。”陳青說，“等我。”
電話在這兒就被掛斷了，丁希拿回陳青的手機，問陳青：“你聽見他說什麼了嗎？”
陳青聽見一點聲音，睜開眼睛，看着定義，的嘴唇，問：“什麼？”
丁希無奈的重複了一遍：“我說，你有聽見關司墨說什麼嗎？”
“說什麼了？”陳青半垂着眼皮，嘴角似乎揚了一下，說，“罵我了吧。”
丁希驚訝的眨眨眼睛，問：“你不生氣嗎？”
陳青沒回答，只是看了丁希一眼，問：“我什麼時候能走？”
“看閻叔叔怎麼說吧。”丁希解釋，“他也是為你好。”
丁希說完，又皺眉看着陳青，說：“而且你的耳朵還沒好，不知道要恢復多久。”
陳青說：“先幫我弄個助聽器吧，聽你說話費勁。”
“那倒是可以。”丁希又問，“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陳青重新閉上眼睛，說：“聽不清。”
然後就再也不理丁希。
丁希難過的對了對手指，她心想，閻修畢竟是自己的前任未婚夫，稍微幫他一個小忙，閻叔叔應該不會介意。
於是第二天下午，丁希就拿來了各種型號各種頻率的助聽器，問陳青：“你要哪個？”
陳青眼神瞥過床頭柜上的十來個助聽器，說：“不知道，得試試。”
陳青抬了下手腕，說：“鬆開，我自己弄。”
“啊呀……”丁希明顯的猶豫了一下，陳青看着她，問，“什麼？沒聽清。”
丁希一下內疚起來，也不知道嘟囔的什麼，最後把陳青的手腕解開時，貼着他耳邊說了句：“你不要跑。”
陳青眉宇間霎時染上厲色，但僅僅幾秒后，又在丁希眼下恢復如常。
陳青說：“你害我受傷，不把我治好，想讓我去哪？”
丁希一聽，趕緊縮了縮肩膀，說：“可不是我害的你，那東西是定時的，是你自己非要回去。”
丁希撇着嘴問：“我還不知道你到底是回去拿什……”
丁希的眼睛落在陳青自然解放的雙手上，陳青動作慢着，像這一切原本就不需要急迫。
眼看陳青的手落在腳腕的束縛帶上，丁希忽然站起來，問：“你幹什麼呢？”
“幾點了？”陳青問。
“四點……我問你幹什麼呢？”
“我出去一趟。”
“？”丁希面露匪夷，眼看陳青每試一個助聽器就打一次響指，丁希終於生氣了，問他，“誰允許你出去了？”
陳青挑到第六個的時候，才終於停下了動作，他把耳內式助聽器帶好，然後從病床上站起來，笑着摸了摸丁希的頭，說：“幫我應付閻文海，謝謝。”
“我不！”丁希氣道，“你又不娶我，我為什麼要幫你？”
“不想幫我你跟閻文海來中國幹什麼？”陳青覺得聲音清晰了不少，笑了一下，說，“我不了解你嗎？”
丁希一鼓嘴，最後狠狠閉眼，說：“走開！”
陳青瞭然的從她手裏拿回手機，還跟她說：“接我電話。”
“我不接！”丁希一甩手，徹底不看陳青了。
陳青也不生氣，只是剛走到門邊，腳下就被丟了個藥包，丁希悶悶不樂道：“記得換藥！”
陳青看了一眼，費力的彎腰撿起來了，他看見丁希偷看過來的眼神，剛要說“再見”，就被丁希一句氣呼呼的“哼”頂了回去。
陳青無奈的搖了下頭，轉身推開門出去了。
這房子的構造他太熟悉，畢竟陳澈當時給他看過完整的設計草圖，陳澈的原話是：“我得設計一個防空洞，萬一世界末日，也好有個去處。”
這地方的設計曲折離奇，陳澈的另一段原話是：“萬一被發現了，耗費他們找路的時間，我們好有時間逃走。”
所以這個地方，關司墨並不知道。
是三棟別墅的中心點，距離陳青的別墅垂直距離不超過十五米的地下防空洞。
是關司墨為了逼陳弘光一句實話回來偷陳青的槍，而陳青就在同一個地點昏迷不醒的地方。
關司墨要是知道了這個事實，不知道會氣成什麼樣。
但反正不管什麼樣——
陳青想，都比見不到他要好。
陳青第二次給關司墨打了電話，手機貼在戴了助聽器的那側，溫柔的說了一聲：“關律師在嗎？”
“死了。”關司墨非要說一句氣話，然後才問，“你他媽在哪？”
“能來接我嗎？我開不了車。”陳青坐在別墅外二百米的公路邊上，額上帶着一點汗水，不知道是疼的還是累的。
“你媽的！”關司墨罵他，“地址發給我！”
陳青笑着，笑過之後又說：“對不起，我錯了。”
“滾你媽的，別跟我說廢話！”關司墨是徹底破防了，句句都帶髒字，他也就是沒在陳青面前，要是在，就算是陳青傷成這樣，關司墨也得挑着沒纏繃帶的地方給他一拳。
“別掛電話！”關司墨又命令陳青，“快點，地址發我，再不發我打死陳澈了！”
陳澈：“……”
嚶嚶。
想跟哥哥嚶嚶。
好在那地方信號不錯，陳青順利把地址發過去，然後才繼續說：“我怎麼能讓你消點兒氣？”
“做你媽的夢去吧，你等着陳青，這事兒你要是不跟我解釋明白，我墳頭以後沒你的位置！”
陳青忍着忍着還是笑了出來：“有你這麼威脅的嗎？”
“別跟我嬉皮笑臉的，裝什麼小綿羊，你跟陳澈的嘴臉我算是看透了！”關司墨打電話的這會兒功夫已經飛快的跑到了停車場，他啟動了車子，又換了藍牙耳機，接着繼續罵陳青。
“你倆就是一對兒白眼狼！行了，我看我也不用接你了。”關司墨看着陳青發來的位置，氣憤道，“在陳澈家待的舒服嗎？用不用我把陳澈給你送過去？”
關司墨一腳油門下去，又說：“咱倆好歹認識一場，我就當免費給你弟弟做回司機，以後各走各的路，老死不相……”
“關司墨。”
關司墨說了那麼多，但陳青光是低聲叫一句他的名字，他就受不了了。
關司墨眼眶通紅，所有要罵的話一下堵在了嘴邊兒。
陳青問：“這兩天吃的什麼？”
關司墨狠狠咬了下牙，陳青又問：“好好吃飯了嗎？”
“你覺得呢？”關司墨聲音顫抖，之後一陣悶響聲傳進陳青的耳朵，關司墨手掌狠狠敲在方向盤上，很無力的閉了下眼睛。
“為什麼不告訴我？”關司墨等不到見到陳青了，他現在就要知道答案，“你是不相信我，還是……”
“不是。”陳青說，“是意外。”
“除了我誰都知道的意外？”關司墨聲音很壓抑，他想發泄什麼，但一時間又說不出來。
“知道你媽找我說什麼了嗎？”關司墨喉嚨一滾，想要開口的話又說不出聲。
“我去找陳弘光，就是怕……”關司墨逐漸語無倫次起來，他好像有很多話想跟陳青說，但積壓的太多，一股腦說出口難免顯得凌亂。
還好陳青永遠是聰明又有耐心的那個，他說：“別信她的。”
“是么。”關司墨很無助的開在街上，說，“你沒自殺過嗎？”
“沒有。”陳青說，“你歇一會兒再開。”
陳青重重嘆了口氣，說：“我跟你解釋。”
“爆炸之前我和陳澈確實已經離開福利院了，是出來才發現，陳澈把證據落在了裏面。”
關司墨不信，說：“陳弘光說你們把證據給他了。”
“那是備份。”陳青說，“我只能回去拿，但是沒計算好時間，所以受了點傷。”
“把我帶走治療的人是閻文海。”陳青繼續解釋，他跟關司墨大概說了自己昏迷之前的事，又詳細說了清醒之後的事。
起初關司墨還偶有回應，不知道是從哪句話開始，陳青開始聽不見關司墨的聲音。
他以為是助聽器失效，下意識在自己耳邊打了個響指，結果聲音清脆響亮。
陳青剛要說話，就聽見關司墨那邊汽車熄火的聲音。
陳青說：“累了就歇會兒吧，慢點開。”
“我不應該來接你。”
很久的沉默后，關司墨突然開口說了這句話。
陳青以為關司墨還在生氣，就繼續不厭其煩的道歉，說：“是我的錯，沒事，你回家等我吧，我去找你。”
“陳青。”
陳青回答他：“嗯。”
關司墨卻什麼也沒說，還是叫他：“陳青。”
這次聲音有了顫抖，陳青眉心一緊，把着樹榦站起來問：“怎麼了？”
關司墨好像發出一點嗚咽似的聲響，陳青手指一下用力摳進樹皮：“關司墨？怎麼了，說話。”
“我……”關司墨眼睛瞪的老大，瞳孔卻是一片渙散，他茫然的向兩側看去，最後卻還是將目光茫然的停在汽車前方。
關司墨狠狠閉上眼睛，手指插進自己頭髮里，說，“我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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