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陳青其實聽不見什麼聲音，但他看見對方拉下一點口罩，之後嘴巴在動，就知道他是在向自己提問。
陳青試着張了下嘴，氧氣罩便立刻蒙起一層白霧，他想抬手摘了罩在自己臉上的東西，但手指一動就牽着渾身發疼，他又皺了下眉，眼珠向下瞟過去，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臂是被固定着的。
“閻修，是我。”對方還在叫他，“我是丁希。”
“聽不見嗎？”丁希說，“給我點兒反應。”
“關……”陳青試着讓自己發出聲音，但身體的疼痛感像是跟他的意識一起蘇醒了一般，霎時間席捲了他的全身。
陳青驟然蹙眉，丁希見了立刻問他：“很疼的話告訴我，要止痛針嗎？”
陳青還是聽不見，重重喘了兩口氣才把剛才要說的話重新說出口：“關司墨在哪？”
“你先別管他了。”丁希這樣說完，又覺得會刺激到陳青，就加了句，“反正他很安全。”
陳青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他動了動手指，示意對方靠近一點，等丁希過去了，陳青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說：“鬆開。”
“什麼？閻修你先放開我。”丁希跟他解釋，“你的傷口剛縫合好，你別亂動。”
話說到這兒，丁希身後的門忽然發出“吱嘎”一聲響，陳青順着突然沒進的人影看去，眉色陡然一深——
還是那個房間。
在吳勇厲的地盤上，關司墨確認了被矇著雙眼的人確實是陳弘光。
吳勇厲朝關司墨揮了下手，關司墨便跟他出去了。
“說好的——”吳勇厲打開自己的銀行賬戶，問關司墨，“錢呢？”
關司墨沒多說什麼，只是照着已經轉過100萬的賬戶又轉了一次相同的數字。
吳勇厲收到錢，說不清是個什麼滋味，他咬了下牙，說：“關律師，說話算話吧？”
吳勇厲看着關司墨，惡狠狠道：“萬一陳弘光知道我了，我建議你先把他殺了，因為你要不殺他，老子就來殺了你。”
吳勇厲收好手機，說：“到時候你也別找阿光，這事兒誰求情都不好使。”
關司墨也收回手機，說：“我也給你個建議，立刻滾。”
吳勇厲轉身要走，臨出門前又問了句：“哎，你懷裏那東西到底是不是真的？”
關司墨眉心向下一壓，問：“你想試試？”
“……不用了。”吳勇厲一擺手，啪的一聲就把門關上了。
關司墨則是在關門聲響起后，用力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後才走向關着陳弘光的地下室。
陳弘光聽見出去的人又回來了，沒動聲色，但沒兩秒他眼前的布條就被人用力扯了下來。
地下室光線不亮，陳弘光沒一會兒就恢復了視覺。
他看着關司墨，先是意外，但過幾秒又是一副瞭然的模樣。
“我還尋思，我這人平日與人為善，是跟誰結了這麼大的怨。”陳弘光咧咧嘴，說，“原來是關律師。”
“陳弘光，你要是還想給自己留個後代，就好好回答我的問題。”關司墨搬了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胸口的槍直接握在手裏。
陳弘光看見那把槍，臉色才稍微嚴肅了一些，他眯了下眼睛，問關司墨：“你要問什麼？”
“陳青在哪？”關司墨開門見山，絲毫不給陳弘光編謊話的機會，“給你五秒鐘，五，四，三——”
陳弘光先說了一句“我不知道”，等“一”字的話音落下，關司墨槍口抵在他腦門上時，陳弘光還是看着關司墨，說了一樣的四個字。
“你不知道？”關司墨作勢把手指放在扳機上。
“關律師，我從不在人命上開玩笑，尤其是我的命。”陳弘光看着關司墨，明顯在警惕他接下來的動作，他狠狠皺了下眉，說，“你現在把槍放下，我還願意聽你一句解釋。”
陳弘光第一次在關司墨面前顯露出這種狠毒的模樣，他幾乎是露出了獠牙，狠狠道：“或者你有膽子殺了我，否則我一定會折磨你到死。”
關司墨跟陳弘光處境不同，這句話對現在的他連一絲威脅都沒有，他閉了下眼睛，問陳弘光：“你沒帶走陳青？”
陳弘光笑了一下，說：“我可能騙過很多人，但確實沒對關律師說過謊，昨天在電話里就說了，我不知道陳青在哪。”
陳弘光用額頭頂了下關司墨的槍，說：“我還很疑惑，關律師為什麼找人找到我這兒來。”
“關律師想找人，不是應該去福利院的廢墟里翻嗎？”
關司墨目光明顯的晃動了一次，他臉色暗着，槍口緩緩離開陳弘光的腦門，片刻后又在斜向下四十五度的位置停下。
陳弘光看着停在自己□□的槍口，臉色瞬間也不好看了。
“你瘋了？”陳弘光好像想掙扎，但四肢都被綁在椅子上，他的行動能力實在有限。
“最後一次問你，昨天在虹西路發生了什麼，還有，陳青現在在哪？”
陳弘光看着逼近自己的槍口，瞬間倒吸一口冷氣，他重新抬眼看向關司墨，說：“你可以去查，昨天爆炸的時候我根本不在……”
“三，二——”
“我是想要時願手裏的東西。”
最後一秒，比起“清白”，陳弘光還是選擇了自己的命根子。
“本來想請他喝杯茶，結果聊的開心，他就把放那些東西的地址告訴我了。”
關司墨知道陳弘光是在給自己留後路，他把每句話說的模糊，是因為萬一這屋裏還有其他人，或者其他錄音設備，陳弘光這段不能當作證據的話就可以幫助他輕而易舉的逃出法網。
但關司墨的目的本來就不是為了他這段話，所以他根本不在意陳弘光在敘述過程中用了什麼修辭手法。
陳弘光看關司墨沒打斷自己，便繼續說：“時願讓我帶他去虹西路，我就派人送他去了，結果到了又說要進福利院……”
關司墨問：“你說時願主動帶你去福利院？”
“天地良心。”陳弘光努努嘴，示意關司墨可以撥打電話，“不信你自己問他。”
“然後呢。”關司墨暫且不去追究這個問題的真實性，只道，“陳青什麼時候去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陳弘光說，“我已經拿到了東西，就讓人走了，哦當然，我問過時願，他不願意跟我一起走，我想他應該是有別的安排。”
“什麼？”關司墨幾乎愣住，眼睛瞪了一下，問，“你拿到了？”
這句話后，比關司墨更驚訝的是陳弘光，他問：“你不知道？”
陳弘光眯了眯眼睛，問：“時願沒跟你說？等等，別激動——”
陳弘光看着逐漸抖動的槍口，立刻道：“我保證沒騙你，你可以立刻確認。”
關司墨呼吸不穩，問陳弘光：“你說你的人在爆炸之前就離開了？”
“不能這麼說，應該說，我根本不知道那地方會爆炸。”陳弘光道，“還是那句話，我拿到我要的東西，沒必要再搞出這麼大動靜。”
陳弘光舔了舔嘴唇，低聲說：“我不是那麼不講情面的人，況且就算是——”
陳弘光眯着眼睛道：“我也會事後悄無聲息的動手，弄這麼大陣仗，像是生怕誰不知道似的，我有必要嗎？”
關司墨不接他這句話，只問：“你想說帶走陳青的車不是你的？”
“什麼車？”陳弘光大概是真的疑惑，問關司墨，“純光的車？”
陳弘光看關司墨不說話，就嘆了口氣，道：“我以為關律師跟那些談了戀愛就失去理智的人不同，現在看來，好像也沒什麼區別，是我高看關律師了。”
“還用我說嗎？”陳弘光嘴角一抹不屑閃過，道，“我真想處理什麼人，會用純光的車？”
“關司墨，這一切到底是誰設的局，說到現在，已經很明了了吧？”
……
病房內，陳青的氧氣罩終於被摘了下來。
丁希看着他，說：“絕對不行，你不能出去。”
陳青恢復了一點聽力，大概聽到丁希說不行，就抬了下手指，說：“手機給我。”
“閻叔叔說不能給你。”丁希為難道，“你好好養病吧，好嗎？你的傷好了，自然可以出去。”
陳青無力的閉了下眼睛，說：“我打個電話，你可以聽着。”
“你不能聯繫關司墨……”丁希小聲拒絕陳青，之後又不太敢看他的眼睛，說，“那你要說什麼啊？”
“報個平安。”
丁希眼睛一亮，問：“只是報平安？”
陳青閉眼以示回答，丁希這才猶豫了一下，說：“那好吧，但是我得在這兒聽着。”
陳青說：“可以。”
丁希又說：“而且不能鬆開你的手，只能外放。”
陳青還是說：“好。”
丁希這才把手機給陳青拿過來了，她用陳青的指紋解開了鎖屏，之後問陳青：“備註是什麼啊？嗯……親愛的嗎？還是Darling，還是……”
“關司墨。”陳青打斷丁希的胡思亂想。
“啊。”丁希好像有點失望，說，“好沒情趣。”
他把號碼撥過去了，然後將手機擺在陳青耳邊，最後按下擴音鍵，人才站遠了一點。
出人意料的是，第一通電話並沒有被人很快接起。
大概三十秒之後，電話那頭才傳來一陣撞擊聲，接着是陳澈沙啞的聲音：“我操，你自己看，真是我哥……”
之後電話那邊忽然沉寂下來。
接着是關司墨的聲音：“喂……陳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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