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關司墨如今已經不意外了,因為陳弘光就是把威脅寫在臉上的人。
他也不怕廣唯祿知道,甚至很有可能他剛才那番話就是故意說給廣唯祿聽的。
但關司墨眼下也沒工夫去管廣唯祿是個什麼臉色了,他只能先把陳弘光安撫下來,對他說:“陳總玩笑了,當然去我辦公室聊。”
陳弘光剛一坐下,就見關司墨摸了下手機,他也不發什麼火,光說:“關律師忙的話,我可以去外面等。”
關司墨手上一頓,已經摸到手機屏幕的手指還是挪開放到了一邊。
“沒有,處理一點員工離職的事。”關司墨從容的將目光移至陳弘光身上,之後說,“沒有陳總的事重要,您先說吧。”
這倆人就跟都忘了昨天那通電話的不愉快似的,說起客氣話來誰也不含糊。
陳弘光笑了笑,說:“那我就不客氣了,要耽誤了關律師的事兒,關律師千萬別不好意思開口。”
陳弘光恢復他一貫平和的神色,說:“不怕關律師笑話,我也認識幾個開娛樂公司的,多多少少都有失眠的煩惱,有時候聊起天來,都要笑我一句閑人,因為我這人啊,活了四十多年,從來都是躺下沒兩分鐘就能睡着。”
陳弘光看着關司墨,說:“但昨天我失眠了。幾乎一宿沒睡,想的都是關律師的事兒。”
關司墨禮貌的笑笑,說:“我都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大面子。”
“本來我也以為你不應該有。”陳弘光話裏有話,看着關司墨說,“但關律師確實吸引人。”
“坦白講,昨天那個條件要是別人提的,我會讓他半年之內在行業內被除名。”陳弘光摩挲着手指,說,“不自量力的人,我是不要的。”
關司墨沒說話,看着陳弘光,等着他的下文。
“不過關律師是個特例,我琢磨了一宿,實在不忍心就這麼跟關律師分道揚鑣。”陳宏光為難道,“可要說就這麼把股份給你,我也有點於心不甘,畢竟純光在行業內的地位不低,經濟效益是肉眼可見的。”
陳弘光挑了下眉,慢悠悠道:“所以我就想了,既然關律師在利益上已經佔了便宜,那我在其他方面是不是也該有點好處?”
關司墨微笑着問:“陳總想要什麼?”
陳弘光笑意擴散了一點,溫柔道:“關律師別緊張,不是什麼要緊事,我說了,你答應就答應,不答應也沒關係。”
關司墨深知陳弘光這句話半點兒真心都沒有,“答應就答應”勉強算是真的,“不答應也沒關係”絕對是在放屁。
今天不管陳弘光說的是個什麼奇葩條件,只要關司墨拒絕了,陳弘光一定會往死里整他。
關司墨知道,但還是平靜的問了:“您先說吧。”
“好。”陳弘光從衣兜拿出一張早就準備好的房卡,並用一種非常古老的方式將房卡推到關司墨面前,說,“關律師方便的話,下班之後來這兒找我。”
實際上關司墨當時的驚訝是遠遠大於被羞辱的憤怒的,比起對陳弘光不加掩飾的齷齪思想的厭惡,更快一步躍入關司墨大腦的是——折騰了半天,你只是想睡我?
成功企業家的格局都這麼小的嗎?
這事說來也巧,關司墨昨天要是沒跟陳青做那一晚,今天面對這個話題還真可能有點不知所措。
但偏就是這麼寸,他昨晚剛跟陳青睡完,現在一想到“上床”或者“做丨愛”,腦子裏就全是陳青那張撕破冷淡臉皮的禽獸臉。
關司墨低了下頭,半晌,笑出了聲。
他問:“陳總是只想跟我睡一次,還是準備一直跟我在一起?”
陳弘光眉心一挑,顯然是沒想到關司墨會接這麼一句話。
“說‘一直’有點兒誇張了,不過以我目前對關律師的興趣來看,也不太可能短時間內結束。”
陳弘光說完,又認真的看回關司墨。
要不是知道他曾經做過的那些事,關司墨可能真會以為這是一個成熟男人發自內心的表白。
陳弘光把喜歡,利弊,以及這個年齡對待感情的淡泊全部展示在了關司墨面前。
跟陳青近乎偏執的感情不一樣,關司墨後來想想,發現其實那才是他原本對感情的定義。
因為關司墨過去也是這樣的人。
甚至他也跟陳青說過一樣的話。
他告訴陳青,不管我喜不喜歡你,你不會比我的事業重要。
關司墨現在想想,覺得自己真是個混蛋。
他想起陳青的這幾秒被陳弘光理解成一種猶豫,陳弘光問他:“需要給你一點時間嗎?”
關司墨便回過神,回答說:“時間就不用了,我現在就可以回答你。”
“睡可以——”關司墨話說的直接,連陳弘光的臉色也有了些許變化,但隨後,關司墨又勾了下唇角,說,“不過有件事我得提前說好。”
“跟我上床的人從來只有挨操的份兒,您要是能接受,這房卡我就收了。”
關司墨這話說的算是粗鄙至極了,陳弘光是偽君子,他私下裏玩的再亂,也不太有直接把“操”這個字搬上枱面來說的機會。
所以此刻從關司墨嘴裏聽到這個字,陳弘光的內心居然有點複雜。
他看着關司墨那張斯文白凈的臉,越看越覺得對方哭起來應該很好看。
於是陳弘光說了:“好,關律師,我們晚上見。”
關司墨此生,算上沒遇上陳青的那十九年,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慌過。
陳弘光離開一個小時后,陳青回來了。
本來要說何茂的事,結果一看關司墨的臉色,又覺得不對勁,關上辦公室的門問他:“出什麼事兒了?”
關司墨嗓子干啞,瞥着目光說:“沒有。”
陳青看他一臉不自在,繞過辦公桌走過去,靠在桌邊摸了摸他的手,哄他說:“直說,沒事兒。”
關司墨心臟撲通撲通跳的像是要撞出胸膛,他沒什麼自信的碰了下陳青的指尖兒,說:“你別生氣啊。”
陳青笑着點點頭,說:“嗯。”
關司墨也不知道這句保證有什麼用,他聽了也沒好轉,聲音還是發虛。
“就是……陳弘光剛才來了。”關司墨簡單說了陳弘光來的目的,最後話停在那張房卡上,陳青順着關司墨的目光看了眼桌面上的一張磁卡,問,“你要去?”
“不是我要去。”關司墨覺得從現在開始每個字都得斟酌,哪怕說錯一句,都有可能哄不回來陳青了。
“我當時……我主要是想羞辱他一句。”關司墨邊說邊看陳青的臉色,他怕陳青一抬手甩開他,手上還加了點勁兒攥着陳青的手指,說,“結果我那麼一說,他居然同意了。”
陳青抓住重點,問他:“哪么一說?”
關司墨沒辦法,只能招了。
他說完就低着頭不敢看陳青,還是陳青沉默之後順着握手的姿勢搔了兩下他的掌心,問:“所以,你這是出軌了?”
“沒有,我出什麼軌。”關司墨立刻否認,不給陳青亂想的機會,又解釋一句,“我真就是隨口說的,沒想他能答應。”
關司墨聲音低着,像犯了錯的小貓嗚咽一句:“別生氣啊。”
陳青笑了笑,說:“你不去我就不生氣。”
這話一說,倆人直接就僵住了。
因為關司墨會這麼心虛的另一個原因,就是他晚上必須得去。
“陳弘光說晚上去酒店簽合同,給我股份。”關司墨小聲說,“不能不去。”
陳青有點無奈,手指鬆了松,問關司墨:“那什麼意思,讓我接受你跟他做?”
“說什麼呢。”關司墨惱怒的瞪向陳青,說,“我就是去看看,他約的是酒店,又不是家裏,實在不行我就走。”
陳青抿了下唇,幾乎算是把不悅寫在臉上了。
“你聽你自己的話覺得合理嗎?”陳青失笑道,“關司墨,下次想做這種事兒還是背着我吧。”
關司墨不認同,說:“我又沒做虧心事兒,背着你幹什麼?”
“那你覺得我知道了還能讓你去?”陳青皺眉問他,“你當我是幹什麼的?”
關司墨一聽這語氣,知道事態是嚴重了,他趕緊站起來,態度良好道:“不是,我這不是跟你商量么。”
陳青說:“商量不了。”
關司墨問:“一點兒機會不給?”
陳青不說話的看着他,關司墨就趕緊利用職業優勢羅列條件:“我是這麼想的,到時候你開車送我去,咱倆通着電話,或者微信語音什麼的,真有什麼事兒你就報警。”
“我開車,把你送到別的男人酒店房間?”陳青許久沒說過這種狠話了,他問,“你有病還是我有病?”
關司墨說:“那不是還有警……”
“警個屁,你覺得我信嗎?”陳青好像是真氣着了,發火道,“到時候酒店一進,門一關,褲子一脫,你覺得操你有什麼難度?還我聽見不對勁兒再去叫人,我他媽怎麼不等孩子生了再去呢?”
關司墨一次也沒聽陳青說過這種難聽的話,他印象中陳青根本沒罵過人,所以陳青突然這麼一說,關司墨也有點來了脾氣。
“用不着你等孩子出生,我又不是死人,我不會跑?”
陳青問:“你什麼自信屋裏就陳弘光一個人?”
“行,陳青你就這麼看我是吧?”關司墨一咬牙,問,“我是去幹什麼的你不知道?”
陳青當然知道,就是知道,才不可能讓關司墨去。
陳青也不多說了,他原本就不是多話的人,這麼狠的話也是第一次對關司墨說。
“關司墨,今天這事兒你要是跟我商量,我不同意。你要是沒想跟我商量,單純通知我一聲你要去——”陳青看着關司墨,淡淡道,“咱們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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