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府恩怨
剛剛九月的天氣,京城的風已經有些涼了,賈祁玉早上出來的急,忘了穿厚衣裳,儘管這會兒已經快中午了,但因為風大又沒太陽的緣故,還是冷的有些發抖。
他快步往宮外走去,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十二皇子的聲音響起:“祁玉,你跑這麼快乾什麼?”
賈祁玉停下腳步回過頭:“你怎麼出來了?”
十二皇子把手裏的披風遞給他:“我就給你拿個衣裳的功夫,你人就不見了。”
說著又怒道:“你們家這些狗奴才當真該打,對主子這麼不上心,就知道圍着另外一個二爺轉,一個個的狗眼看人低!”
賈祁玉輕笑:“知道他們是狗,你還計較?”
十二皇子鬱悶:“我是為你打抱不平。”
賈祁玉接過披風,淡淡道:“用不着,左右也不重要。”
十二皇子猶豫了會兒,有些為難的說道:“今日賈女官、就是你那大姐姐求了母后,說是想見見你,母后讓我問問你可方便?”
賈祁玉毫不猶豫的回絕:“沒空。再說後宮女子不得私見外男,大姐姐既入了宮,也該遵守規矩才是。”
十二皇子知道他雖出自賈府,但除了賈老太太,與賈府其他人關係皆有些冷淡,因此也沒為難他,見他拒絕就換了話題,聊了兩句就有太監過來,說是太后要見十二皇子,兩人便道別了。
走了幾步,十二皇子又回過頭:“你回頭去看看,楚揚的事情要是處理完了,就讓他趕緊回來。”
賈祁玉一邊轉身往宮外走,一邊頭也不回的擺了擺手。
剛回到府里,就有下人跑過來:“祁二爺,老太太找您呢。”
賈祁玉腳步一拐,去了老太太的院子,一進屋就看到自己的母親王夫人也在,他心裏就有些瞭然了,面上若無其事的走上前,給兩人問了安,然後沉默的站在一旁,再沒其他言語。
王夫人不喜的皺了皺眉,這個孩子自生下來就冷淡的很,平日裏對誰都不親近,不似寶玉一般討人喜歡,也不愛膩着自己,更不如寶玉一般乖順聽話,實在不得自己的心。
倒是賈老太太見他身上的披風,料子不像是一般家族能用的,連忙問道:“哪裏來的披風?”
賈祁玉垂頭看了看,回道:“十二皇子給的。”
賈老太太頓時有些怒氣,指向王夫人:“這群下人越來越不像話,他好歹是你肚子裏爬出來的,怎麼任由那起子下人如此磋磨!”
說著又把賈祁玉拉到自己身邊,心疼的摩挲着他:“可憐見的,這麼冷的天,要是凍病了,看我能饒過你們誰!”
王夫人也有些惱怒:到底是自己親生的,她再說不喜但也不允許別人這麼欺辱,這簡直就是在打她的臉,不過又有些生賈祁玉的氣,被下人欺負也不知道告訴自己,難道自己還能不向著他?
賈祁玉聲音溫和了些,安慰了賈老太太兩句,他千萬年來孤單習慣了,壓根用不着下人,但如今既然已經落入凡間,自然要適應這裏的生活,所以並沒有在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糾纏,轉而問道:“不知老太太喚我過來,是有何事?”
賈老太太這才想起,拉着他坐下,嘆道:“你大姐姐在宮裏已經好幾年了,今年才憑着你的關係調去了皇後娘娘身邊,按說咱家也該知足了,可你大姐姐她年紀漸大,等不得了啊。”
王夫人也急忙插話:“是啊,祁玉,你是十二皇子的伴讀,又與他從小一同長大,感情非比尋常,你得幫你大姐姐想想法子才是。”
賈祁玉垂下眼眸:“母親若是願意,我可以去跟十二皇子求求情,或許可以把大姐姐放回來,大姐姐如今年紀正好,又在宮裏做過女官,議親反而比其他人更容易些。”
王夫人急道:“要是讓她回來,我們還找你幹什麼?你大姐姐在宮裏耗了那麼多年,不是都白耗了?”
賈老太太瞪了王夫人一眼,轉頭對賈祁玉說道:“我們也知道,你如今在十二皇子身邊,宮裏多少人都盯着,處境十分艱難,你大姐姐若能得了勢,於你也能輕鬆一些,是不是?”
要說起來,賈祁玉如今也才九歲,雖說性子老成但到底還是個孩童呢,賈老太太今日找他也實屬無奈,賈府如今不比當年了,一家人拎出來,居然只有賈祁玉一人能夠接近宮裏的貴人,並且還能說上話,她們也是不得不讓賈祁玉出面的。
可其實賈老太太心裏也沒底,當年賈祁玉跟賈寶玉同天出生,賈祁玉只比賈寶玉早生一柱香的時間,按說賈寶玉應該排行第三,但因他出生時嘴裏含了一塊玉,一下子便得了賈府所有人的喜愛跟看重,皆說賈寶玉是有大造化的,相對的與他一同出生的賈祁玉就顯得平凡了許多,因此瞬間就被眾人忽略了。後來二人同住一院,下人也都是共用的,但賈府眾人一向捧高踩低慣了,只事事想着寶玉,就連王夫人跟賈政、賈元春也全都偏袒賈寶玉而冷落了賈祁玉,導致賈祁玉的性子越發冷清。
在二人五歲那年,逐漸知事的賈寶玉知道自己與賈祁玉是同一日出生后,鬧着再也不叫賈祁玉哥哥,甚至不許任何人再叫自己三爺,非要跟賈祁玉一樣被稱為二爺。當年賈老太太本就為了賈寶玉改過一次規矩,不讓他們與大房一同排序,如今賈寶玉又哭又鬧,正當老太太不知如何是好時,養在她膝下的賈元春居然站出來了,拿着當年的事情比了例子,說既然已經改過了一次,再改一次也無妨,並且還慫恿着老太太,讓下人日後就稱賈祁玉為祁二爺、稱賈寶玉為寶二爺,這樣對二人也都公平。
賈祁玉因此而在賈府位置變的很尷尬,名正言順的少爺卻跟個不得寵的庶子一般,賈府下人最是會狗仗人勢的,他那時候太小沒法自保,沒少被那些下人欺上瞞下的私下磋磨,甚至差點喪命。直到七歲那年,賈祁玉自己爭氣,小小年紀居然在一次宮宴中把當朝狀元說的啞口無言,一下子入了皇上的眼,把他指給了十二皇子做伴讀,從此後賈府再無人敢欺他,而賈家主子這才知道個中內情,但此時賈祁玉早已不需要他們的保護,也對賈府眾人失望不已,尤其是對賈元春更加冷淡,當年就連她入宮賈祁玉都沒出來送她,後來還是看了老太太的面子,才求了皇后把她調去皇后宮裏,如今再求,賈祁玉不一定會再答應。
果然賈祁玉聽完,毫不猶豫的拒絕:“老太太,莫說我只是一個小小伴讀,就算我如今封了公侯,後宮之事也沒有外男插手的餘地,您的要求我做不到。”
王夫人扯着帕子急道:“你試都沒試……”
“沒有結果的事情,何必要自取其辱?”賈祁玉淡淡轉過頭:“母親心疼姐姐,就不怕我自不量力而被貴人打死?”
王夫人跟賈老太太都噎了一下,老太太嘆了口氣:“始終是你的親姐姐,便是這個忙幫不了,能不能給她通個信兒?我們也好得知她好不好。”
賈祁玉面無表情的搖頭:“外男不得進後宮。”
王夫人低頭擦了擦眼淚:“祁哥兒,你可是還記恨你姐姐當年幫寶玉,害的你被下人欺辱之事?”
賈祁玉很坦然的承認:“我不該記恨嗎?”
神瑛侍者奪他機緣;賈府眾人肆意踐踏;而帶給他這些災難的源頭,居然是自己在凡間的親人,他難不成還要感恩戴德?
“你……”王夫人一時啞口無言。
賈老太太拉住賈祁玉:“可不能這麼想,那不過是小時候的一些往事,你姐姐那時候還不懂事,她如今大了,心裏挂念你的很,俗話說血濃於水,打斷骨頭還連着筋,那畢竟是你的親姐姐,她好了,日後對你跟寶玉都好……”
話還沒說完,外面就響起一道嬌媚的聲音:“老太太,大喜了,揚州來信了,說是願意把林家表妹送過來。”
隨着話音落下,一個身穿水紅色緞面長裙的貌美女子就走了進來,身上穿金戴銀,遠遠看着,恍若神仙妃子一般,不是賈璉的新婚夫人王熙鳳,又是誰!
老太太激動的站起身:“當真?”
王熙鳳笑着走近:“我還能騙您不成,林姑父的信還在這呢。”
偏頭看到賈祁玉,王熙鳳又笑道:“咱們的小狀元公如今可在這呢,我是不識字,老太太要是不信,讓他給您念念。”
老太太又好氣又好笑,打了她一下:“我就不信你,還真得祁哥兒給我念念。”
王熙鳳連忙把信遞給了賈祁玉,賈祁玉垂頭看了兩眼:“確實是姑父的信,說是過幾日姑媽七七過了,就讓表妹跟着過去弔唁的下人一同回來。”
老太太鬆了口氣,又抹起眼淚:“阿彌陀佛,可憐我那沒見過面的外孫女,聽說打小身體就不好,如今你姑媽去了,那個家沒人照顧,也不知這孩子吃了多少苦。”
王夫人跟王熙鳳連忙上前勸慰,老太太擦了擦眼睛,急促的吩咐:“快,你們快快的幫那孩子備好院子……還是算了,回頭就讓她跟我住一個院子,也好幫她調養調養身子,只是你們也不能怠慢,每日派人去碼頭守着,可千萬不能誤了船。”
王夫人跟王熙鳳都連連答應,一個小廝悄悄走進來,附在賈祁玉耳邊說了幾句話,賈祁玉挑了挑眉,賈老太太問道:“什麼事不能好好說?”
小廝看了賈祁玉一眼,連忙大聲回道:“宮裏派人傳信,此次秋獵,皇上指名要祁二爺伴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