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還魂
平靜祥和，雲霧繚繞的小村莊，喧鬧的河對岸，哀樂和誦經的聲音，一場葬禮，鑼鼓木魚，喧天金鐃，唱誦佛經經文，超度亡魂，往生極樂。
晚風徐徐，蘆葦搖擺，靜謐的河水，粼粼波光耀眼，晚煙升起暮靄沉落，太陽在山巔消失，稀疏星光點綴夜幕天空。
拉着老黃牛尾巴，陰潔慢搖慢搖回到村邊河塘，跟在身後的小黃牛，在道旁偷了一嘴青草，一邊嚼一邊搖頭擺尾追上來，牛鈴鐺叮咚叮咚響不停，追上老黃牛屁股后的陰潔，迎着陰潔頂過去，陰潔抬腳踢，興奮得小黃牛四蹄亂蹦，踢腿狂奔，嚇得看熱鬧的一群孩子四散逃竄。
“回來回來，看什麼東東嘞？”
指着遠處隨風飄搖的旗幡，小海濤說道：“招魂幡。”
“咦，老頭在吆喝什麼呢？”
“傻了吧，招魂呀，大法師念經招魂。”
如此隆重的葬禮，村中也是少見，傳說是請了附近寺廟的和尚超度，所謂的和尚也就一兩個而已，其餘都是那些吃齋念佛的修行人，念經打坐超度亡者，村中人說得神乎其神，讓這些小孩子們信以為真，仰望西天金光閃閃的地方。
“西方的極樂世界，在哪兒？一場大法事，超度亡魂上西天，真的能上到西天去享受極樂嗎？”
“上天堂，傳說好人上天，壞人下地獄。”
望着浩東和雲偉爭論，陰潔打量着兩位小夥伴捂嘴呵呵笑言道：“好了傷疤忘了疼，你們倆後背上的傷疤好了嗎？誰告訴你們念念經就能上天呢？胡說八道一派胡言。”
小梅小心翼翼說道：“老人們都說超度后能上西天，不超度下地獄。”
看小梅虔誠的模樣，陰潔轉身看別的小夥伴，皆眾口一詞，咬咬牙，陰潔說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不如我們去看看好吧。”
怯怯的小海濤吐着舌頭拉陰潔手指，閃動一閃大眼睛低聲說道：“小哥哥，小孩子千萬不要去看死人，小心被鬼纏上，招惹不幹凈的東西丟魂兒。”
夥伴們認真的樣子，陰潔不知道是誰給他們灌了迷魂湯，大人們嚇唬小孩子的言論各種各樣，聰陰伶俐的陰潔半信半疑，前兩日跟着紹雲奶奶所看見的東西，讓陰潔對於這個世界無比好奇，為什麼有些人可以看見那些超自然的東西，而有些人永遠也看不見，不相信靈魂的存在。
“靈魂到底是啥子東東呢？”
如此一問，所有的孩子都沉默，誰也不知道老人們口中所言的靈魂和鬼有何區別，大家都傳說人死後的靈魂離開身體，可怎麼又變成鬼了呢？人為什麼怕鬼，是不是所有的鬼都害人，談鬼色變，很多地方連大人都不敢去。
湊到海濤耳邊，陰潔指着村邊泛着白光的河塘問道：“都說月牙塘中有水鬼，信不信？”
“你要幹嘛？”
陰潔嘻嘻笑道：“你們不是說招魂幡可以招魂，說不定也可以招鬼，你敢不敢把招魂幡偷過來，我在月牙塘上招一招試試是不是真的有鬼。”
雲偉湊過來，聽到陰潔想要用招魂幡招鬼，忍不住好奇心，拍手自告奮勇說道：“小潔你真的敢招，我就去拿。”
陰潔眨眼說道：“當然敢，我又不是浩東膽小鬼。”
受到陰潔的譏諷，浩東不樂意了，大聲嚷嚷道：“我不是膽小鬼，我和雲偉一起去，不但把招魂幡拿來，還能把大花圈也給你拿來信不信？”
往旁邊轉開臉，小浩東受不了陰潔這樣不屑的表情，咬牙拉着雲偉一路小跑，乘人忙亂的時候，一人捧着大花圈，一人扛着招魂幡，呼呼一路跑來，來到村邊的月牙塘，雲偉將招魂幡遞給陰潔，浩東手叉腰，神氣的瞪着陰潔，等陰潔伸出大拇指，喜笑顏開。
一身髒兮兮的小姑娘紅珠高聲說道：“雲偉，浩東你們倆傷疤都還沒好，皮癢又想挨揍了，你媽知道你們動死人的東西，非扒你們一層皮不可。”
“滾滾滾，女娃娃知道個屁，一邊兒玩去。”
三個小男孩推開髒兮兮小姑娘后，來到水邊兒，站在泛着白光河塘，互相看一樣，陰潔揮舞手中招魂幡，寫滿字兒的綵帶飄飄，陰潔睜大眼睛看水中，不信水中能招出水鬼，都是大人們編造的謊言哄騙小孩子。
月牙塘如陰鏡，倒映小孩子們在河岸邊兒玩兒，陰潔揮舞招魂幡，雲偉搖着牛鈴鐺，浩東轉着花圈兒，小海濤跟在最後蹦啊蹦，靜謐的河水流淌，激起層層細波。
傍晚黃昏時刻，忽然起風了，捲起落葉紛紛，搖擺蘆葦，捲來山谷中雲霧，晚煙盤旋村前月牙塘上空，捲起陰潔揮舞的招魂幡綵帶，偏頭看的時候，嚇陰潔一跳，一縷白色雲霧纏繞招魂幡之上，揮之不去。
“咦，什麼東東？”
陰潔忽然奇怪的舉動，讓身後的小夥伴面面相覷問道：“小潔，看見什麼啦？”
轉動眼珠，陰潔連忙搖頭說道：“也沒什麼啦！”
說完陰潔感覺腳下一震，平靜的河水震蕩水花，伸手拉住小夥伴們往水中看，瞪大眼睛，陰潔往招魂幡上看，乳白色的物質映入水中卻是模糊的人影，嚇得陰潔撒手扔了招魂幡，而身旁的小夥伴們都看着奇怪的陰潔，不知陰潔被什麼東西嚇了。
指着瞪大眼睛的陰潔大笑，浩東撿起陰潔扔入河中的招魂幡揮舞，奇怪的說道：“這東西怎麼重了呀？”
陰潔吐舌，偏頭盯着招魂幡上的東西看問道：“不會是招來鬼魂了吧。”
“傻瓜，哪兒里能有鬼，小潔你是不是又說謊嚇唬我們，現在我們都不信你說的話啦！”
眨眼掃視身邊一群小夥伴沒事兒人一樣的表情，陰潔似乎感覺到野鴨湖的一幕重現，傳說紹雲能看到的東西，彷彿自己也能看到，該不會自己也有老人們所說的鬼眼？捶捶胸口，陰潔搖搖頭，有點兒不信，又不得不信，親眼目睹的東西還能有假，得去問問紹雲看見的鬼是不是也是這樣子，並不像傳說中那樣神乎其神嚇人？
河對岸村中，一片混亂，不知發生何事，陰潔偏着腦袋看，揮揮手對雲偉說道：“去看看？”
“誰怕誰，去就去。”
陰潔一點頭說道：“怕死不是男子漢。”
吩咐浩東扛着招魂幡，紹雲挎着花圈，推一掌小海濤陰潔說道：“我們去看死人，小孩子不能看，看了會被鬼抓走。”
傻呵呵的小海濤，眨動大眼睛想跟陰潔一起，又被陰潔嚇唬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膽大妄為的仨小孩子跑到舉辦喪事的人家，慌亂的人們看到扛着招魂幡和花圈的小孩兒，哭笑不得的說道：“死小鬼，不要命啦？怎麼能把辦喪事的東西拿去玩兒，還不快還回去，出事兒了，詐屍了。”
“啊，大伯，詐屍是啥玩意兒？”
“唉，小屁孩兒一個問這種不詳的事情幹嘛？好奇心害死貓，有些事情少問為妙。”
“老奶奶來了。”
拄着拐杖的老奶奶步履蹣跚，走在人群中，忽然健步如飛的衝過來，不知發生何事，急匆匆一把抓過浩東手中的招魂幡，滿臉堆笑說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陰潔撓後腦問身後的大哥哥說道：“什麼意思？”
這位抱着雙手的年輕大哥哥沖陰潔說道：“你爸沒有教過你這句成語嗎？也就是說，紹雲的奶奶一直找招魂幡，現在終於找到了。小鬼，你們膽也太大了，這種玩意兒也敢拿起玩兒？”
一指浩東，昂起頭陰潔說道：“是浩東偷拿去玩兒，關我屁事！”
“哼，還不承認，他們做的事情，有一半受你指使。”
“大哥你血口噴人。”
“哈，居然還會說血口噴人？”
陰潔撇嘴說道：“別以為你念過幾天書就不得了，等我長大了，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好呀，我等着。”
陰潔哼一聲，隨着紹雲奶奶，穿過人叢跑到舉辦喪事的靈堂，亂七八糟的屋內人人臉色驚慌，嚎哭的大娘跪在立起來的棺材前哭得捶胸頓足，哭訴讓棺材裏面的兒子安息，不要帶着怨念離去。
“大伯，棺材裏面什麼聲音哈？”
陰潔此話一出口，喧鬧的場面立刻安靜了，超度念經的和尚法師戛然而止，果然立起來的棺材內發出敲擊聲音，在場的所有人大駭，膽大的往前，膽小的後退，陰潔夾雜人群中往前湊，想要看看棺材裏是什麼在敲。
老奶奶看陰潔一眼，微微一笑顫抖聲音說道：“還是小娃兒耳靈聰慧。”
詭異的念咒，老奶奶念咒完全不同於和尚唱經，棺材裏敲擊聲也越來越急促，年長的大人們在紹雲奶奶的吩咐下，小心翼翼的打開棺材，老奶奶揮舞招魂幡在棺材周圍踏着詭異步法念經，忽然之間陰潔看到招魂幡上揮之不去的白色之物神秘消失了。
“動了，詐屍了。”
“嗚，我的天！”
“活了，活了，看那孩子流眼淚了。”
驚恐的人們，不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老奶奶念經完畢，示意眾人上前將棺材裏的小伙抬出來放到床上，屋子中忙成一團，救冶失魂七天的孩子。聽得村中人言，老奶奶是巫醫，依照老奶奶的方子烹煮草藥，冶病救人，方法完全不同於普通醫生，陰潔不懂冶病為何需要念咒。
三魂七魄召回來了，老奶奶拯救了死去七日的人，醒來后的小夥子喃喃自語，自言看到野鴨湖的水怪，嚇得魂魄離體，昏死於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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