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望歸
第219章望歸
徐太后久久無語,阮太后便冷笑一聲:“如何?被我說中心事了吧?”
“是。”
徐太后長長嘆了口氣:“姐姐說得沒錯,皇嗣之事,始終是我心裏一根刺。也別說我,就是尋常百姓家,又有誰不是將開枝散葉視為頭等大事?女子不孕不育甚至是七出之條,若姐姐今日有兒子,您不盼着有孫男娣女承歡膝下嗎?”
她言辭懇切,連阮太后這樣傲嬌的,都沒辦法繼續冷嘲熱諷了,好一會兒才淡淡道:“這確是人之常情,但皇上偏偏就認準了綿綿,可綿綿許是就沒這個福氣,到那時,你怎麼辦?”
“我能怎麼辦?我沒有辦法。”徐太后搖搖頭,輕聲道:“從綿綿離宮,我親眼看着自己的兒子慢慢變化着,一直變到我心裏都害怕。姐姐,你知道我,我不是那要強拔尖的人,這些日子我總想着,人說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或許,我也不該強求才是。”
“你……你真這麼想?”
阮太后不敢置信地看着徐太后,卻見她苦笑道:“我不這麼想,又能怎麼想?姐姐,若你知我心中苦楚,你就不會覺着驚訝了。綿綿回來也好,她回來,卓兒總該心平氣和了。就沒有皇嗣,也由着他們夫妻兩個想辦法去,他們做皇帝皇后,如果都能看得開,不強求子嗣繼承大統,我這個做太后的,操什麼心呢?”
“這怎麼成?若是沒有皇嗣繼承大統,我們兩個死了之後,如何去地下見先帝?”
阮太后皺眉,卻見徐太后嘆了口氣:“怎麼不能見?牛不喝水強按頭?卓兒的性子,你我又能拿他有什麼辦法?先帝若生氣,就等着他們兩個百年之後到了地下再算賬吧,總之,這筆賬記不到咱們頭上。”
“聽聽,這是你做娘的應該說出的話?”
阮太后恨鐵不成鋼似的用指頭點着徐太后,就見對方一點頭:“是,這就是我當娘說的話。姐姐,你也是做娘的,在你心裏,是兩位公主重些?還是外孫外孫女兒重些?”
阮太后一窒,訕訕道:“這怎麼能一樣?”
“情形雖不同,但母親對兒女的心卻是相同的。”
徐太后又嘆一聲,拿起茶杯在手上,目光看着不遠處那一片野菊花,喃喃道:“我這一年多來,細想竟沒過上一天省心日子。先前聽羅雲說,前朝臣子們奏請皇上,要接廢后回宮,這心裏雖然還有根刺,可竟一下子定了下來。剛剛坐在這裏,我就想,若是綿綿還在,後宮必不會這般冷清,譬如此時,她在這裏,氣氛不知會有多活潑。姐姐,分別一年多,你不想她嗎?”
阮太後用帕子擦了擦腮邊,咕噥道:“有……有什麼好想的?到時她回來,還不知怎麼笑話我,難道要我去遷就她?哼!我可沒辦法低這個頭。”
她雖這麼說,徐太后哪兒還能不會意?分明這位也是想阮綿綿了。
可不是嘛,真正見識過自己那個扶不起的娘家有多絕情,阮太后自會想起往昔阮綿綿的話說得沒錯,如此一來,從前那些怨氣就都化作慚愧,越發只念着侄女兒的好,反而兩人間一些言刀語箭,全都不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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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秋獵,朕帶你和芳妃一起過去,你提早準備着,免得到時忙亂。”
雲妃,也就是當初的順嬪阮鳳平,聽見皇帝這話,不由納悶道:“芳妃和臣妾一起去獵場,那宮裏怎麼辦?如今不比從前,一切井井有條。臣妾若是和芳妃都去獵場,最起碼也要三天,後宮還不知要生出多少事呢。”
林卓看她一眼,笑道:“你協理後宮,就沒聽見這些天流傳的各種小道消息?朕有意讓綿綿回宮,復她皇后之位……”
不等說完,就見雲妃驚喜上前道:“皇上說得可是真的?您要接姐姐回來了?”說完又合掌含淚道:“阿彌陀佛,不枉我在這後宮苦守,和芳妃針鋒相對,終於叫我等到了這一天。”
“你先別高興太早。”林卓在榻上坐下,接過茶水悠悠道:“綿綿複位回宮之事,一直都是朕這燒火棍子一頭熱,費盡心思張羅着。你還不了解你那姐姐?她離宮,哪有人家的凄凄慘慘戚戚,用她的話說,那是龍游大海鳥入林。海里的龍,林中的鳥,你想讓她甘心情願回籠子裏,哪怕這個籠子是天下最尊貴的所在,你覺着她會願意?”
雲妃忙在對面坐下,積極道:“雖如此說,但皇宮裏不是有皇上么?只要有您在,以姐姐對您的情意,便是籠子,她也是甘心情願回來的。”
林卓一笑:“你倒是會說話。怕只怕到時候你姐姐心裏想的是,情愛值千金,自由實無價。我去看她這幾回,也曾試探過,我覺着她回宮的意願不高。”
雲妃的情緒也低落下來,知道林卓說得沒錯,因遲疑道:“那……這可怎麼辦好?姐姐實在不願意回來,咱們也不好逼她的。”
“為什麼不逼她?”林卓一挑眉:“當日說好了要夫妻同心共擔風雨,相濡以沫白首不離。朕給她兩年的自由已經很寬宏很忍耐了,這會兒不逼她,放她逍遙自在,留我一個人在皇城中高處不勝寒,你聽說過有這麼仁慈的皇帝嗎?那不是皇帝,正經該是得道高僧了。”
“噗!”雲妃噴笑出聲:“皇上這話偏頗,姐姐也不想被廢啊,又不是她願意和您分離,怎麼說得倒像她是負心人一般?”
“你真覺着她不想被廢?”林卓放下茶杯,認真看向雲妃:“看着朕的眼睛,你再說一遍,你是認真覺着綿綿當日不想被廢?”
“呃……”雲妃沉默,這種話半開玩笑說說還好,較真兒的話,還真不太好說。
“是吧?看來你心裏也很清楚,廢后之舉雖是迫於無奈,但卻是綿綿喜聞樂見。如今她在外面玩了兩年,再不回宮心就野了。”
“呃……”雲妃看着林卓,過了一會兒,到底還是忍不住好奇心,在作死的邊緣開始試探。
“皇上,姐姐說,真正愛一個人,是只想讓她快樂,哪怕不得不放手,也在所不惜。”
“那是她嚮往的情愛,不是我的。再說,我為什麼要放手?我和綿綿兩情相悅,我為什麼不將她牢牢抓緊捆在身邊?廢后那時不得不放手,朕也放了啊。現在條件好轉,朕可以抓她……不是,朕可以迎她回來了,為什麼還要錯過?”
雲妃:……要不是皇上您不小心把真話禿嚕出來,我還真就信了你的邪。
“好吧,那皇上想讓臣妾做什麼?若是連您都不能讓姐姐自願回宮,臣妾又能有什麼用呢?”
“咳咳……”林卓咳了一聲:“朕不是不能,只不過綿綿的性子,要她吃回頭草不容易,所以才讓你幫着添一把火,叫事情進展得更順利些。”
“是。”
雲妃低頭垂眼:不用解釋了皇上,你就直接說要我做什麼吧,我又不是姐姐,還有拒絕餘地怎的。
“秋獵是個好機會,你們姐妹兩個將近兩年沒有見面,彼此定是十分挂念。如今芳妃在宮中大權在握,你到底次她一級,日子也不好過,何不趁此機會,去向你姐姐吐吐苦水,和她討幾個主意?”
“臣妾明白了。”
都是聰明人,話不用說太清楚,更何況皇上這話已經說得足夠清楚,雲妃心裏都有些懷疑,暗道皇上是不是看不起她的智商。
“行了,那你就用心準備着。”林卓站起身:“朕還有事,先走了。”
“是。恭送皇上。”
雲妃答應一聲,見林卓大步流星出了門,接着院子裏想起護衛的聲音:“皇上,馬匹已經備好,現在出宮的話,晌午前應該可以趕到皇莊。”
雲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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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不好了,現在宮中到處都在傳,說是皇上要迎廢后回宮,連臣子們都改了態度,說是康大人帶頭上的摺子。”
芳妃翻書的手指驀然就是一緊,將手底下的書都抓起了皺,面上卻仍是一派冷漠平靜,淡淡道:“慌什麼?不是早就傳開了嗎?你今兒才知道?”
“從前沒有這麼大的風聲,甚至……甚至康大人都上了摺子,他不是最恨廢后的嗎?如今怎麼會……怎麼會轉了風向?”
茉莉急得汗都出來了,只見芳妃諷刺一笑:“要讓康晨轉向還不容易?只要告訴她康清音還活着,甚至還有個便宜外孫,叫他給廢后磕頭長跪他都願意的。”
“可是……皇上怎麼會允許?這樣的醜聞……”
“皇上在意,這就是能要人命的醜聞;皇上不在意,隨便什麼借口,康大人就能將女兒和外孫正大光明接回府中,從此樂享天倫。只看他如今上躥下跳這個積極勁兒,也該知道這事在皇上那裏,算是徹底揭過去了。”
話音落,到底忍不住心中嫉恨惱怒,她一巴掌拍在桌上,咬牙恨恨道:“這都是廢后做下的好事,我就不明白,皇上為什麼就這樣愛她?愛到連如此奇恥大辱,都願意為了她忍耐,到底是為什麼?”
“娘娘,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咱們還是要想想該怎麼辦?您之前將她得罪的那樣狠,廢后若回來,還有咱們的好果子吃嗎?”
“廢后不回來,我們就有好果子吃了?”
芳妃慘然一笑:“這一年多來,皇上在我這裏過夜倒有大半年,可任憑我用了無數手段,他就是不為所動,他……他但凡對我有一成,不,只要有一絲,有一絲對廢后的心,我也不至於連點翻身的希望也看不到,可是沒有,一絲都沒有……”
芳妃徹底失去了強裝的平靜,痛苦地用手抓住胸口衣服,眼淚如雨點般撲簌簌落下:“皇上是故意的,他就是要讓我在這一天一天的恐懼中走進萬丈深淵。為了給廢后報仇,他……他甚至違背了男人的本能,他……他太可怕了……我根本沒辦法,一點辦法都沒有……”
茉莉看着痛哭失聲的主子,終於意識到,一切早在芳妃蓄意謀害皇后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註定。
到如今,廢后回宮複位不過是水到渠成,宛如戲台上那些才子佳人的大戲,都是以花好月圓落幕。而她們,從來就沒有過翻盤的機會,哪怕再給她們十年,也不過是讓主子在恐懼中再熬十年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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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我已經訂了兩家共四頭豬,加上咱們自家養的,總有十幾頭,您看這些夠不夠?”
眼看中秋日近,這一天,阮堅開始和阮綿綿一項一項的對照採買單子,做最後確定。
“十幾頭豬,用不上這麼多吧?除了十里八村和咱們親近的人家,加上蔣叔叔那幾十個兄弟,還有什麼人會來?我目前初定的是五十桌酒菜,這哪裏能用得了十幾頭豬?”
阮綿綿話音剛落,就聽門邊芸娘的聲音傳來:“五十桌?哪裏有那麼多人?你這孩子心裏太沒數,我和你蔣叔叔又沒什麼親戚朋友,你擺二十桌我都怕到時候沒人來不好看……”
“哎呀娘,說好了這樁婚事你不要插手,只做個美美的備嫁新娘子就好。難道你不相信女兒的能力?我可是做過皇后的人。京城裏店鋪生意很是紅火,照這樣下去,明年就可以開第二家,到時可離不了鄉親們的幫忙,這會兒現成的好機會,自該籠絡人心。”
阮綿綿安撫完芸娘,又轉回身對阮堅道:“叫我說,六七頭豬足夠了,了不起八頭,咱們後院的豬都是用豆餅喂得,到時留兩頭出來過年,就殺四頭,和訂好的那兩家一起,這不就有八頭豬了。”
“姐,你只想着十里八村的鄉親們,是不是忘了後面行宮裏的五百御林軍?那可都是蔣叔叔的手下,也算是他的兄弟,這些人都是無肉不歡,八頭豬哪裏夠?”
阮堅這會兒也和小大人一樣,認真地同姐姐討論着。卻見阮綿綿揮揮手:“要加上這些人,二十頭豬也不夠。我算過了,中秋之前正好是他們輪值換防的時候,讓蔣叔叔只留下二百人,剩下三百人以後不用過來了,皇莊的日子多太平,這些御林軍早該精簡下人員。”
阮堅:……
芸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