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遭陷害薛瑩懷頭骨 奉聖旨白虹屠傲雪
正在薛瑩痛苦地閉上眼睛,絕望地等待死亡的到來時。突然間,哎呦兩聲,身後的兩個黑衣人應聲倒下。
薛瑩驚恐地向後看去,只見兩名黑衣人的左胸口分別被刺出一道血柱。兩人當場斃命。
而一個中等身材的成年男子,手持一柄漆黑晶瑩的寶劍,站在自己身後。其餘的黑衣人嚇得向後退了一步。捉住秦玉樓的人緩過神來,剛欲說話,一股黑色的劍氣,如同一匹通身烏黑的駿馬,貫穿了他的脖頸。黑衣人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薛瑩吃驚地看着手持黑劍的人,他認得,那柄劍名叫烏騅劍。而手持這柄利劍的人,正是她的父親,傲雪山莊的莊主薛正。
薛正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薛瑩,看見她浸滿鮮血的左肩。不禁眉頭緊皺。剩下的五名黑衣劍客互相使了使眼色,點了點頭,一齊飛身一縱,向竹林遠處逃走了。
秦玉樓嚇得癱坐在了地上。薛正走過去,抓起秦玉樓的衣領,惡狠狠地看着薛瑩,怒罵道:“你喜歡的就是這種廢物?”
“放下他!”薛瑩怒目圓睜,向父親厲聲叫道。
薛正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薛瑩,看着她衣服上浸滿的鮮血,嘆了一口氣。
“從今以後我再也不管你。傲雪山莊與你也再無瓜葛,你有多遠給我滾多遠。”說罷,飛身一縱,向翠竹海深處飛去了。
原來剛剛在鬼王城經歷了一場大戰,五位心愛的弟子全部在鬼域戰死。他深知此刻傲雪山莊恐怕有難,於是便一路快馬加鞭趕回山莊。不巧剛好撞到私奔未果的女兒薛瑩和秦玉樓。
薛瑩爬到秦玉樓身邊,用手撫摸着秦玉樓的臉。秦玉樓轉過臉看着薛瑩。兩個人緊緊地抱在一起。薛瑩拉起秦玉樓,兩個人互相攙扶着,步履艱難地向傲雪山莊走去。
穿過碧竹海,兩個人到了傲雪山莊門前,薛瑩對秦玉樓說道:
“玉樓,我進去拿些金瘡葯和盤纏,你在老地方等我。”
而此刻,秦玉樓的臉上卻現出一絲為難的神色,他喃喃道:“瑩兒,這包裹是我娘去世前給我留下的唯一的遺物。我非常珍惜,現在外面風聲鶴唳,我帶在身邊,生恐着包裹被賊人搶了去。瑩兒,這包裹暫時放在你那裏可好。”
薛瑩想起來這是她和秦玉樓在明月樓決定私奔之時,秦玉樓下樓取來的包裹。她笑着說道:
“玉樓的娘便是我的娘,玉樓的至寶便是我的至寶。這個包裹交給我,你只管放心。等你到了老地方,便趕緊尋一個草叢躲起來,我很快便來。”
“瑩兒,你千萬小心。”秦玉樓把薛瑩抱在懷裏,輕輕地吻了吻她的額頭。
薛瑩依依惜別秦玉樓,一個縱躍翻牆入庄,小心翼翼地在黑漆漆的莊裏摸索前進。夜已深,莊裏的人都睡下了,四周出奇地安靜。安靜得和張燈結綵的熱鬧佈置格格不入。薛瑩躡手躡腳地走到了山莊中心的演武場。她本以為這裏沒有人。沒想到突然間,冷颼颼地從角落裏飛出一個聲音。
“薛大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薛瑩嚇得一個哆嗦。定睛看時,一個書生手搖鐵扇站在自己面前。此人正是剛剛在東京汴梁明月樓上見過的“小李斯”葉無花。
薛瑩嚇得心驚肉跳,額頭直冒冷汗。她惡狠狠地看向葉無花,強作鎮定地冷笑道:
“你可真是個陰魂不散的惡鬼,我到哪裏,你便到哪裏。說,是不是你們白虹山莊怕我逃婚,所以派你來跟蹤監視我的,你竟然跟到我們傲雪山莊來了,真是卑鄙齷齪,下流無恥。”
“哈哈哈!”葉無花大聲笑起來,說道:“五嫂,說到卑鄙齷齪,下流無恥,六弟我可比不上你和你的那位小白臉。五嫂,你這包裹里定是裝的小白臉給你的定情信物吧,給六弟我開開眼可好?”
薛瑩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包裹,心想,這包裹秦玉樓性命相托之物,是玉樓母親留給玉樓唯一的遺物,無論如何也不能失去。
於是薛瑩冷冷地說道:“這只是我自己的一些首飾,沒什麼好看的。姓葉的,你若此刻回去,看在你們山莊慕容莊主的面子上,我可以不追究你擅闖之責,如若不然,休怪我梅花劍不客氣。”
薛瑩一手抱緊包裹,一手拔出梅花劍,橫眉冷目,寒風中,宛如一支怒發的梅花。
“哈哈,五嫂不給看,小弟自己搶來看便是。”說罷葉無花輕伸猿臂,一招火中取栗直撲薛瑩懷中包裹。
薛瑩揮舞梅花劍向葉無花刺去。葉無花將鐵扇一擋,鐵扇之中突然射出六把飛刀。薛瑩急忙向旁邊一閃,躲過了五把飛刀。可她畢竟受傷過重,速度已大不如前。一不留神,便被第六把短刃扎到了肩膀。痛得她一口黑血嘔出。
葉無花揮舞鐵扇向薛瑩後頸猛砸。薛瑩強忍疼痛,倒轉劍鋒來擋葉無花的鐵扇。梅花劍乃是崑崙寒鐵打造的神兵,硬是將鐵扇生生撞開。
葉無花武功陰毒,善使暗器,但是他內功不足,竟連重傷的薛瑩都抵不過。
薛瑩屏住氣息,運動格物神功,一股紅色的劍氣附着於梅花劍之上。她黛蛾緊蹙,手持梅花劍向葉無花狠狠刺去。葉無花不敢正面硬拼,一邊閃展騰挪,一邊偷偷地釋放暗器。十幾招之後,薛瑩的身上被插了六把短刃。她再也支撐不住,雙膝跪地,梅花劍也掉落地上。
葉無花快步上前,揮舞鐵扇在薛瑩後頸狠狠一砸,薛瑩便趴倒在地。他一腳踩在薛瑩的頭上,將包裹擲在薛瑩眼前,冷笑道:“薛大小姐,睜開你的眼睛,仔仔細細地看看這包裹里裝的什麼。”
葉無花用鐵扇散開包裹的錦緞,只見裏面是一個方方正正的錦盒。
“呦,這麼漂亮的錦盒,看來定是個稀世珍寶了。”葉無花輕輕一揮鐵扇,一柄飛刀射出,錦盒登時完全打開。一顆血淋淋的女人的頭顱出現在薛瑩眼前。薛瑩頓時驚得天旋地轉,如臨山崩海嘯。
“這是誰?為什麼會死?她的頭為什麼出現在玉樓給自己的包裹里?是誰換了玉樓的包裹?是誰想嫁禍玉樓,嫁禍我?”
正在薛瑩驚恐萬狀之際,院子裏突然間變得燈火通明。從院子的兩邊湧出兩隊人馬,一干身着白衣白甲的武士押着傲雪山莊的男女老少出現在薛瑩眼前。他們每個人身邊都有一個白衣武士手執火把,火把將每個人的臉照得清清楚楚。傲雪五英的家眷,山莊低等級的弟子,端茶掃地的阿嬤,一共五百五十四人,全部被反綁雙手,被白衣武士按着頭顱,跪在院子中。
薛瑩的頭此刻正被葉無花踩在腳下,她只能用餘光瞥見一邊。她看見懷有身孕的二嫂、三嫂、自己房中的丫鬟阿翠都被白衣武士捉住了。
她心中又急又氣,一團怒火驀地升起,大叫一聲,雙手撐地,支撐着想要站起。葉無花發現了薛瑩的意圖,在腳上一用勁,將薛瑩死死踩在腳下。
葉無花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對面的方向,對薛瑩說道:
“噓,別吵!聖旨來了。”
薛瑩惡狠狠地向葉無花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身着官服,大腹便便的胖公公笑吟吟地走了出來。胖公公身後跟隨了一隊大內禁衛,由四個頭目帶領。
在公公走到院子之後,一個俊美少年推着一個輪椅緩緩走出。少年身着一身青色紗衣,膚色雪白,眉眼烏黑,身形瘦弱,風度翩翩。輪椅上的中年男子與他面容相近,雖然年紀大了很多,但也是一等一的樣貌。
他們的身後站了四名高手,薛瑩看見剛才交手的大和尚,老色鬼和老爛眼就在當中,一下子明白過來,原來這一切都是白虹山莊在背後搞的鬼。她想,按照往日裏自己的脾氣,此刻只需要隨便抓住幾個白虹山莊的人,逼問之下一定可以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但可笑的是,此刻被牢牢制服的是自己和傲雪山莊的所有人。
胖公公笑呵呵地向輪椅上的人拱手抱拳,說道:“慕容莊主真是神機妙算,殺害珍妃的惡賊果然落網。今日花皇后在陛下面前誇下海口,今夜必然可以偵破珍妃被殺一案。沒想到在慕容莊主的幫助下,皇後殿下果然得償所願。回去后待我向皇上和皇后稟明慕容莊主的功績,皇上皇后必定重重有賞啊!”
輪椅上的中年男人向胖公公回禮道:“為皇上皇後效命是我白虹山莊的榮幸,我等絕不敢獨享功勞。此次若不是公公相助,這兇惡的賊子如何乖乖就範。公公真是英明神武,神通廣大。”
“哈哈哈,慕容莊主,我們就不必客氣了,還是抓緊時間,免得夜長夢多。”胖公公回身,一個小太監將一個金燦燦的盤子舉到胖公公面前。胖公公將盤子中的書卷緩緩展開,高聲叫道:
“聖旨到!”
演武場中的白衣武士,大內禁衛,英俊少年以及輪椅上的中年男子都齊齊跪下,山呼萬歲。
胖公公趾高氣昂地四下看了看,一字一句地讀起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賊子薛瑩,受父指使,謀害朝廷貴妃,罪大惡極。經皇上皇后定奪,將傲雪山莊滿門抄斬,佈告天下,咸使聞知,欽此。”
胖公公音如洪鐘,聲聲震耳。薛瑩句句聽得真真切切,此刻,她心中一堆疑問無人解答,一團怒火無處發泄,一腔怨氣無處發作,只能橫眉冷目,惡狠狠地看着對面的所有人。
胖公公讀完聖旨,演武場中的所有人再次山呼萬歲。胖公公轉過身,笑呵呵地將聖旨交到輪椅上中年男子的手中。
“慕容莊主,行刑的事,就有勞白虹山莊了。”
中年男子跪着接過了聖旨,高聲說道:“白虹山莊定不負皇上皇后所託。”
俊美少年將中年男子扶上輪椅,目送胖公公帶着大內禁衛走出庄去。薛瑩的頭被葉無花踩在腳下,目眥盡裂,五內俱焚。她湧起全身所剩的最後一絲氣血,高喊了一聲“冤枉”。這一聲凄厲無比,如杜鵑啼血,子規哀啼。
胖公公在薛瑩旁邊停了一下,看了一眼被壓在地上的薛瑩和薛瑩旁邊那顆血淋淋的人頭。搖了搖頭,笑呵呵地繼續向院子外走去。
輪椅上的中年男子看胖公公一行人出了院子,對身邊的俊美少年說道:“兒啊,你去驗明一下罪犯薛瑩的正身。”
俊美少年向輪椅上的老人恭恭敬敬地回道:“是,父親。”
隨即轉身,從身旁的一個白衣武士手中拿過一把火把,忽地一下,如一片落葉一般,飄到了薛瑩眼前。
薛瑩心中暗暗叫苦,白虹山莊的一個少年都有如此俊俏的功夫,就算父親和師兄們回來,也難免要一場苦戰。
少年將火把照在薛瑩臉上,火光衝天,晃得薛瑩睜不開眼。恍惚中薛瑩看見一個白衣武士拽着一個大着肚子的少婦走了出來。影影灼灼中薛瑩認出此人正是二師兄王英章的妻子。
二嫂此時已懷胎七月,行走甚是不便。等到了薛瑩近前,她一手抓住二嫂的頭髮,將二嫂的頭按在薛瑩面前。
俊美少年向二嫂問道:“此人可是薛瑩?”
離近之後薛瑩終於看清楚了二嫂的臉,只見二嫂披頭散髮,雙眼含淚。她目光堅毅地看了看自己,又回過頭惡狠狠地向少年吼道:“不,她不是薛瑩,你們抓錯人了。”
“錯,我說她就是薛瑩。你明明是個弱者,還要說謊話,該殺。”少年說完,寒光一閃,白衣武士已將二嫂頭顱砍下。練武場中爆發出白衣武士一陣鬨笑之聲和山莊男女老少的哭喊之聲。
薛瑩氣得渾身發顫,她驚恐地抬起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俊美少年。俊美少年又一揮手,一個白衣武士押着一個身穿翠花布衣的少女來到了薛瑩面前。淚光中薛瑩模模糊糊地認出是自己房中的丫鬟阿翠。
少年用火把在薛瑩臉上晃了晃,向阿翠問道:“告訴我,此人可是薛瑩?”
阿翠嚇得渾身發抖,不住地點頭道:“是,是,她是薛瑩。我說實話,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俊美少年搖了搖頭,笑道:“她是薛瑩沒錯,可是你明明是個弱者,卻不忠不義,出賣主人,該殺。”
話音剛落,阿翠的頭顱就被白衣武士殘忍地砍下。院中又是一陣歡呼鬨笑之聲。
山莊男女老少如臨人間煉獄,一時間人人面如死灰,哭聲震天。少年一擺手,一個白衣武士抓起一個男童提在空中,男童呼喊着在空中不斷地掙扎着。
白衣武士來到薛瑩面前,將男童摔在地上。俊美少年向薛瑩一指,對男童問道:“告訴我,此人可是薛瑩?”
男童掙扎着站起身,雙手捂着眼睛嗚嗚地哭泣。薛瑩認出這是大師兄李英鈺愛子。又驚又氣之下向地上啐出一口血水,罵道:
“慕容一劍,連小孩子你都不放過,你不是人,你是禽獸,你不怕遭報應嗎?”
“哈哈哈,想不到薛大小姐竟然認識我這個小山莊的小堂主,沒錯,我正是白虹山莊的大堂主,‘玄冰劍’慕容一劍。可被你認出來,那又怎麼樣?看看你此刻無能又憤怒的樣子,真可笑!”
“薛瑩,記住,傲雪山莊會有今天,不是因為什麼別的原因,只因你們太弱。弱者只有被奴役,被殺戮的權利,沒有叫嚷的權利。這個世界上,只有強者才能支配一切,而弱者,沒有任何選擇的可能。現在,我為刀俎,你為魚肉,聖旨已下,你們都是死人,我想殺誰,我想怎麼殺,都可以。這個世界上的規則,從來都由強者來書寫。”
說罷慕容一劍一揮手。白衣武士揮刃將李英鈺愛子的頭顱割下。小男孩的鮮血濺在薛瑩的臉上,和着淚水,流進薛瑩的嘴中,滋味又苦又咸。
殺戮剛剛開始,忽然間一陣風起,院中落下兩男一女。三人一齊向慕容一劍和薛瑩緩緩走來。
一個少年單獨走在一邊。他頭戴一頂紫金圓頂小秋帽,身着一襲紅花錦緞襖子,腳踩碎花白鹿皮靴,左配象牙摺扇,右帶白玉鬼頭笛,儼然一副闊家少爺的模樣。
少女挽着一個神仙似的哥哥走在另一邊。少女身着貂皮紅花襖,腳踩碧翠蔥筒靴,約十七八歲的樣子。身材豐腴,姿態妖嬈,雙目婉轉流光,勾人魂魄。
三人向慕容一劍走來。風流少女一見慕容一劍,便上來親昵地叫道,“慕容哥哥,又有好玩的啦。”
慕容一併不回答風流少女,轉而向玉面郎君一招手,“你來得正好,你看此人可是薛瑩?”
薛瑩身心皆受重創,意識漸漸模糊。恍恍惚惚之中看見一個俊美少年正在低頭看着自己。那少年溫面如玉,淺笑如風,好似神仙一般。不是別人,正是剛剛還跟她一起私奔的戀人——秦玉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