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俏鴛鴦亡命相思路 梅花劍細論白虹庄

第三章俏鴛鴦亡命相思路 梅花劍細論白虹庄

汴京街頭燈火如晝,車水馬龍,一派繁榮熱鬧的景象。圓月朗朗似銀盆,幽幽的月光照進明月樓里,照在一桌奢華富貴的酒菜上。桌邊坐着一位紅衣少女,此時,她卻梨花帶雨,滿臉淚痕。

她顯然是一位富家小姐,發黑如漆,膚白勝雪,柳葉長眉如峰似巒,眉頭微蹙似顰非顰,一雙丹鳳眼正痴痴地望着台上唱曲的伶人。

“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馬客在船,舉酒欲飲無管弦。醉不成歡慘將別,別時茫茫江浸月。”伶人一邊彈着琵琶,一邊唱着。唱的是白居易的名詩《琵琶行》。《琵琶行》乃香山居士貶謫江州時,遇到獨守空閨的琵琶女有感而作。故而凄風苦雨,哀怨婉轉。台上的伶人的歌聲如絲綢般細膩,絲絲入心,如泣如訴。

紅衣少女旁若無人,一個人神仙般地坐在明月樓二樓窗邊的桌旁,一邊喝酒,一邊聽曲,一邊流淚。伶人唱到傷心處,紅衣少女的淚流得更凶了。在她不遠處的酒桌上坐着三個虎背熊腰的大漢,為首的男人衣着光鮮,似是三人的頭目。

他時不時望向少女這邊,眼神中透出一絲狡黠。他低頭與旁邊的手下耳語了幾句。手下得到了指示,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來衝著紅衣少女大罵道:“好好的酒肉不吃,哭哭啼啼地打擾大哥聽曲的雅興。還不趕緊來給大哥陪個不是。”

少女放下手中的酒杯,向三個漢子橫眉怒視,嗔怒道:“老娘愛哭就哭,關你屁事。”

錦衣漢子氣得青筋爆裂,雙手一揚將酒桌掀翻在地。“好個小娘們,敬酒不吃吃罰酒,今天老子便捉你回去好好教訓一番。”說罷飛身一縱便跳到了少女的桌前,高舉雙拳向少女砸來。少女單掌一推桌面,輕飄飄地退到了牆邊。漢子的雙拳重重地砸到了桌子上,將桌子砸得稀爛。

少女站在牆邊,拔出一把寶劍。只見寶劍劍體雪白,晶瑩剔透,劍尖櫻紅,如漫鮮血,寶劍看上去宛如一支梅花。少女紅衣黑髮,手執寶劍,亭亭而立。

“梅花劍!呦,原來是薛大小姐,失敬失敬。”錦衣漢子臉上浮現出一絲狡黠的微笑。

“聽說你最近離庄出走,想必你的五個師兄也不在附近。咱們兄弟幾個也犯不着怕你,今天就替你那不爭氣的老子,好好教訓教訓你這個小婊子。”說罷拔出腰間佩劍,便向紅衣少女刺來。

錦衣漢子孔武有力,把一柄精鋼寶劍揮動得呼呼作響,出招猶如下山猛虎。紅衣少女黛眉緊蹙,毫不慌亂地舞動梅花劍。劍招清麗如徹骨寒冰,又快又准。錦衣漢子雖然在力量上佔了上風,但速度上卻吃虧不少。況且紅衣少女劍法精妙,明顯是名門正派的鎮派劍法。而錦衣大漢的劍法招式稀鬆平常,是綠林里使用的下三路劍法。

紅衣少女一柄梅花劍在空中飛舞,就像凌寒中一支孤梅迎風開放,清絕艷麗。隨着寶劍的揮舞,少女身上不斷散出梅花般的體香,明月樓上暗香浮動,錦衣大漢只能疲於招架。兩人交手了十幾招,錦衣大漢漸漸感受到少女的劍氣不斷在身邊涼颼颼地掠過。

紅衣少女越戰越勇,出招一招快似一招,在錦衣漢子身上點了十幾個紅點,宛如漫天雪白中星星點點的梅花。

另兩個潑皮漢子看到頭目落了下風,慌忙拔出佩劍便要上前相助。突然,從樓下傳來一陣男孩清脆的笑聲。一個身穿碧翠玲瓏袍,頭戴烏啼紫金冠,清面如玉,淺笑如風的富家書生搖着鐵扇走了上來。

少年站定,向紅衣少女拱手作了一揖,說道:“梅花劍薛瑩果然名不虛傳,幾招便把我這幾個不成器的手下打得落花流水。這幾個混賬東西打擾了姑娘喝酒聽曲的雅興,回去我必好好教訓他們一番。”說罷,又禮禮貌貌地向少女拱手抱拳。

“六堂主,這娘們離家出走,估計是要和小情郎私奔。現在她身邊沒有高人在場,我們怕他作甚,今天我們就替五莊主好好教訓教訓她。”

還未等錦衣大漢說完,啪!啪!啪!他臉上熱辣辣地挨了三個巴掌。再一看時,他的雙臉被打得血肉模糊,錦衣漢子呼嗷一聲,和另外兩個潑皮無賴滾着下樓去了。

紅衣少女又驚又奇,分明沒看到有人出手,如何這漢子臉上被招呼了幾個巴掌。再定睛一看碧衣少年,此刻正手搖鐵扇,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對了,定是這公子出的手。剛才聽那幾個潑皮無賴稱他六堂主,難道此人就是白虹山莊的六堂主,“鐵扇書生”、“小李斯”葉無花么?

昔日裏,自己早就聽人說過,葉無花武功一般,但極善謀略。剛才自己明明沒有看到他出手,他卻把錦衣大漢的臉打得血肉模糊,如此看來,真是身手不凡。

雖然薛瑩暗自讚歎葉無花的武功。但無論如何,自己都是正派武林八大山莊中的第一大庄,傲雪山莊的大小姐。她平素里驕傲任性,從不把誰放在眼裏。

薛瑩當下將寶劍收入劍鞘,傲氣地說道:“不必麻煩葉堂主,我獨來獨往,憑着手裏這把梅花劍,自是誰也不敢惹的。”

“哈哈,五哥與姑娘的婚約將近,等姑娘過門,便是一家人,白虹山莊和傲雪山莊聯姻相好,榮辱與共,豈不快哉!”葉無花滿臉賠笑,一邊搖着鐵扇一邊說道。

紅衣少女聽到葉無花所說的婚約云云,雙臉瞬間羞得緋紅,心中又惱又氣,隨手抄起桌上一個酒杯便向葉無花擲去。葉無花輕揮鐵扇,將酒杯接住。他低頭向酒杯聞了一聞,笑道:“上等的女兒紅。好酒!好酒!獨飲豈不遺憾。”他鐵扇一揮,酒杯便箭似地飛向台上抱着琵琶的伶人。

眼看着酒杯飛了過來,伶人嚇得花容失色,臉色慘白,一時間動彈不得。薛瑩見酒杯向伶人飛去,驚得花容失色,大叫一聲:“玉樓小心。”緊接着腳尖一點,飛到伶人面前,玉臂一甩,將酒杯狠狠地打飛。酒杯撞在柱子上摔得粉碎,美酒灑在柱子上,柱子瞬間變黑。

薛瑩大驚,原來葉無花品聞酒香之時,向酒里投入了劇毒。薛瑩再找葉無花,葉無花早已搖着鐵扇走下樓去了。“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哈哈哈!”。薛瑩衝到樓梯口,卻發現酒樓里只剩下一串葉無花遠去的笑聲。

薛瑩心裏納罕,為何白虹山莊六莊主會突然來到此地?葉無花武功又奇又快,而且善於下毒,一旦交手,自己恐怕很難全身而退。剛才自己教訓他的手下,葉無花如果插手,局面恐早已無法控制。父親強加於自己的婚約,還有三天就到了,到時再做打算的話,不僅要與整個白虹山莊為敵,父親那邊恐也難交代。葉無花武功了得,尚且才是六堂主。白虹山莊裏那些尚未蒙面的高手恐怕更難對付。此刻不如下定決心,早些逃走為上。

薛瑩打定主意,回過頭來,拉起伶人的手,雙目含淚,深情款款地望着他說道:“玉樓,我婚約將近,此地如此兇險。不如,不如我們現在一起逃走吧。”

伶人驚魂未定,薛瑩的手搭在他的手上,他覺得有一股暖流從她的手臂傳到了他的內心。秦玉樓笑了笑,將手蓋在薛瑩的手上,說道:“好!瑩兒,容我收拾一下東西,我們便一起逃走。”薛瑩輕輕地點了點頭。

伶人快步下了樓梯,不一會便拿着一個包裹走上來。薛瑩拉起秦玉樓,穿過吵鬧的酒樓,穿過熙攘的街道,向城外飛也似地奔去了。

兩人飛快地奔出城外,薛瑩輕功嫻熟,快步趕路如朔風掠雪。兩人一路向北,不久便到了城外的醉月湖。薛瑩有些疲勞,便和秦玉樓在一棵桃樹下坐下了。

秦玉樓站起身來,向湖邊走去。一輪滿月掛在空中,一輪滿月盪在湖中,桃花瓣繽紛地落下,螢火蟲星星點點地飛着。秦玉樓捲起袍袖,掬一捧澄澈的湖水,洗了洗臉。接着轉過身,向薛瑩走來。

薛瑩向秦玉樓看去,宛如看見一個神仙似的哥哥站在月下。秦玉樓身形俊逸,舉止瀟洒,瞳似漆夜,面如春風,長眉俊秀猶如墨點,朱唇微啟似有櫻墜。玉潤不遜衛玠,姿儀勝似潘安。

薛瑩看得痴了,不自覺地站起身來。秦玉樓走過來,與薛瑩執手相望,默默說道:“瑩兒平素待我極好,今日更捨身相救,從此秦玉樓一條賤命全付於瑩兒,瑩兒去哪,玉樓便去哪。”一行晶瑩的淚珠從薛瑩的眼中流下,她雙頰泛紅,將頭微微地靠在秦玉樓懷裏。

“自從那可惡的爹答應將我許配給白虹山莊的老五,我無時無刻不想着和你遠走高飛。如果,如果我娘還在就好了,她一定不會答應這門親事。”

“瑩兒,你的母親還沒有消息嗎?”

“沒有,在我八歲那年有三個惡人突然來到山莊,說要我娘交出什麼雪魔令。我娘不給,他們便和我爹我娘大打出手,結果我娘被那三個惡人打下山崖。我爹後來多方搜尋,也沒有找到娘的屍體。現在也不知我娘是生是死。如果將來有幸再見到我娘,我多想告訴她,這些年我活得多不開心。”薛瑩鼻子一酸,倒在秦玉樓的懷裏放聲痛哭。

秦玉樓一邊安慰薛瑩,一邊拉着薛瑩在樹下坐了下來。

“瑩兒,你不要難過,你我這就離開這傷心之地,遠走高飛,誰也管不着我們。”

薛瑩抬起頭望着秦玉樓,滿臉幸福地枕在了他的懷裏。

“你我相識兩年,只因為你父親的嚴厲古板,你從未將你我之事說與你父親。所以他才會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答應白虹山莊的婚約,將你許配給白虹山莊的五莊主,‘鬼城’汪伍。其實,他心裏也是想着為你謀一個好歸宿。”

“呸!什麼為了我好,還不是他自己木訥迂腐,完全不懂女兒的心事。白虹山莊是江湖上近幾年崛起的後起之秀,聽說本家出自西域大燕帝國,武功路數很是奇怪。這兩年做了幾件大事,江湖名聲越來越大。他薛正為了與武林其他門派交好,為了自己山莊的基業,就不管不顧我這個親女兒的感受,犧牲我的幸福,他薛正還是個人嗎?

“自從我娘失蹤之後,他對我愈加嚴苛,練功稍有偷懶便對我又打又罵。我薛瑩沒有這個父親。”薛瑩氣得咬牙切齒,臉頰憋得通紅。她一下子將梅花劍拔出,狠狠地插在地上,說道:

“傲雪山莊自從太祖建國之時便建立。我薛家的祖先跟着太祖攻北漢,滅后蜀,立下赫赫戰功。薛家各位莊主武功卓絕。一百多年前,雪魔和劍聖在崑崙隱居之前,又將神兵‘烏騅劍’贈與傲雪山莊,從此山莊又有了神兵護佑。加上歷任莊主宅心仁厚,行俠仗義,傲雪山莊的名號越來越響,於是便有了‘八大山莊之首’的美譽。”

秦玉樓帶着疑惑的表情問道:“可為何這幾年之間,傲雪山莊的風頭竟然被白虹山莊搶去了大半。難道這白虹山莊真有這麼厲害?”

“我也不清楚,他們的武功我也沒有見過,只是聽說他們學習了大燕帝國最厲害的武功,招式又奇又狠,七個堂主個個厲害無比,號稱白虹七星。大堂主江湖人稱‘微笑魅影’慕容一劍,一柄玄冰劍出神入化,未出招而寒氣先到,殺敵於千里之外。二堂主黑水禪師田雙虎,江湖人稱“風雲一舉”,又喚“憨泰山”。他力能扛鼎,一把鎏金禪杖霸道無比,是大燕帝國一等一的高手。三堂主是個陰狠角色,江湖喚作“相鼠有皮”程非禮,此人心狠手辣,貪財好色。四堂主喚作“無赦無常”張不偉,是個手段毒辣的老索命鬼。五堂主就是我那個爹將我許配的又呆又啞的“鬼城”汪伍,這人我見過幾次,人倒是長得白白凈凈,端端正正的。就是見了人一句話不說,比閨閣中的大姑娘還要怕人,可是有一次我分明看到他眼神中透出了一股兇狠,嚇得我出了一身冷汗。六堂主就是剛剛明月樓上我們見過的“鐵扇書生”“千機變”“小李斯”葉無花,此人為虎作倀,深諳謀略。

這些人雖然我沒交過手,卻也聽說過他們的大名,只是這七堂主我從未聽聞,也未曾見過,不知道是個怎樣厲害的角色。薛瑩天生聰慧機敏,只要是江湖上聽到過的名號,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七堂主我倒是聽幾個朋友說起過,確是個傾國傾城、國色天香的美人。”

“哼,你這麼說一定着急着想看看人家到底如何美貌,不理你了!”薛瑩嘟嘴扭過臉不理秦玉樓。秦玉樓哄了半天,薛瑩才肯回過頭。

“玉樓,我和你相愛兩年,對你早已死心塌地,愛你的心,海不枯,石不爛。我背棄父親,背棄山莊,早已是這世上不能容的孤單一人了,如果你也負我,我還不如早死了的好。”說完薛瑩又嗚嗚地哭了起來。

“瑩兒,你放心,我對天發誓,我的心裏永遠,永遠只有你一人。”秦玉樓將薛瑩緊緊地摟在懷裏。

薛瑩把頭埋在秦玉樓懷裏,抽泣了一會兒,便破涕為笑了。她抬起來一臉幸福地看着秦玉樓。

“玉樓,等找到了我娘,她一定很喜歡你。”她又說,“你說,我們將來生的孩子叫什麼呢?”

“瑩兒說了算。對了瑩兒,我們離開京城,去哪裏呢?”

“我娘是崑崙派的,我想如果她還在世上,必定回到了崑崙。聽說那裏終年漫天飛雪,萬樹梨花,景色絕美,天池美景更是一絕。不如我們先去崑崙吧。”

“就依瑩兒。”秦玉樓脫下自己的外衣套在薛瑩身上,薛瑩回過頭來看着秦玉樓,眼神里滿是依賴和希冀。她拉着秦玉樓的手,說道:“崑崙遠在西北,我們先一路向西去,你看如何?”秦玉樓點了點頭。

薛瑩又說道:“此地不安全,玉樓,我們趕緊趕路吧。”

薛瑩施展輕功,拉着秦玉樓快速地向西奔去。一路上人煙稀少。薛瑩腳步如飛,兩人離汴京越來越遠。薛瑩見一路上始終沒人追來,她一顆懸着的心終於放下。兩人奔了約有五里路,到了一個十字路口,路口甚是陰森恐怖,滿地爬蟲蛇蟻,四條路的方向都黑洞洞沒有光亮。

薛瑩不禁打了一個寒噤,不敢多做停留,加快腳步,拉着秦玉樓向西路口飛快地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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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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