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第三章我們學校有一個專業是禮儀模特,我第一天到學校報到的時候,接待我的是一個大二的學姐,她就是學這個的。夏末秋初的那一個炎熱的午後,我提着重重的行李艱難地在校園內蹣跚着。突然眼前晃出一個人影,我抬頭一看,是一個美女。她在對着我微笑,並不言語,她向著我手中的行李伸出手。我以為她要幹什麼,本能性地防衛着自己的行李,我疑惑地看着她。她依然報以我微笑,再次伸出手從我手中接過一個最重的行李箱,隨後便轉身離去,我跟在她的身後,一起向著報名接待處走去。我跟在身後,許久我大聲說,你是接待人員嗎?女孩回過頭微笑着點點頭,又回過頭繼續向前走。我看着女孩的背影,問,你是學姐嗎?女孩回過頭微笑着點點頭。我沒再言語,跟着學姐一起來到報名接待處。我對學姐說,你先幫我看着行李吧,我去辦理入學手續。學姐對着我微笑着堅定地點頭。費了許多力氣終於把所有事情辦妥,我來到我和學姐分開的那個地方,可她卻不見了蹤影。我環顧四周,都是來來往往的新生和接待人員,我着急起來,有人說,美女都是禍水,莫非我遇到禍水了。我穿越在人群之中,尋找着那個美麗的身影。很可惜,雖然學姐很美麗,但短短的一個小時已經讓我忘記她的模樣,我美麗的學姐,你在哪裏,我該如何向你靠近。找了許久,不見蹤影。我在人群外邊蹲了下來,撫摸着頭髮,不知所措。我望着人群,眼花繚亂,第一次在大千世界裏不知所措。望向遠方,一個美麗的身影襲來。我立即起身快步走過去,攔住她大聲質問道,你幹嘛去了。我看到學姐身旁站着另一個漂亮的女孩,學姐提着另一個行李箱。我接着質問說,我的行李呢。學姐笑容逝去,無辜地望着我。旁邊的女孩說,你不要這麼大聲對我姐說話,她聽得到,不過她不會說話。我看看旁邊的女孩,原來是姐妹,又看看學姐,原來是啞巴。我頓時有一種很深的負罪感,低下頭不敢正視學姐,我向來對弱勢人群都有着負罪感,總覺得好像是我害了他們,所以遇到弱勢人群我都帶着負罪感然後伸出犯罪之後的援助之手。就像某些人在背地裏坑騙百姓的錢財,表面上卻成立一個慈善資金,每次新聞發佈會都說,我們又籌到了多少多少慈善資金,可他怎麼不說他背地裏揩了大家多少油水。當初看港片《竊聽風雲》的時候我就在想,社會中還有多少這樣深藏不露的危險。我突然懂得,在這個社會行走,就得處處小心,時時防備,不然一不小心就會被深埋地下的地雷炸到粉身碎骨,死後還找不到兇手。就在低下頭的瞬間我發現學姐的右手上有一個紅色的東西。那是一個胎記,淺紅色的唇形,就像被人吻過一樣。我在自己的模糊的潛意識裏也一直認為我身上曾經有過一個胎記,不過卻是黑色的,在屁股上。可是我長大后仔細尋找,全身上下根本就沒胎記。我曾經問媽媽,我身上的胎記怎麼不見了。媽媽奇怪地說,你身上哪有什麼胎記啊。我說,有,我記得就在屁股上。媽媽笑着說,不可能,你身上根本沒胎記。我頑固地抬杠說,有,肯定有。媽媽看着我,一陣沉默,說,胡說,我把你生出來的我還不知道。就這樣,我記憶里的胎記再也沒有出現過,我也曾經一度以為這是一個幻覺,那個胎記是否真的存在也許真的不敢說。學姐跟旁邊的女孩用手比劃了一陣。隨後,旁邊的女孩轉過頭對我說,你放心,我姐說你的行李很安全,她剛才是要接我來學校,所以交到門衛室那裏保管,她現在就帶你去提行李。我望着學姐,突然覺得那種負罪感更加激烈。我接過她手中重重的行李跟着她們一起走向報名處,我們來到門衛室,學姐把我的行李提出來放到我面前,我望着學姐一臉無辜的表情,我說,對不起。旁邊那個女孩說,姐,我先去把手續辦了,你在這幫我看着行李哈。隨後女孩又對我說,你願意在這陪我姐嗎。我遲疑片刻,不想女孩說道,不願意就算了。我剛要反駁,女孩就一扭頭離開了。我望着學姐,學姐望着我,最初的那種美麗的笑容不見了蹤影。我低着頭,道歉說,不好意思,學姐,我沒搞清楚情況。我偷偷地望着學姐,學姐望着我,比劃着,我根本看不懂她是在表達什麼意思。我說,學姐,把你的電話拿來。學姐望着我不動彈,以她那美麗的眼睛望着我,透出深邃的眼神,我想不出為什麼這麼美麗的一個女孩竟然是個啞巴。我伸手到學姐的口袋中,學姐躲閃着,我停下來注視着她,她注視着我,片刻之後,她從褲袋中掏出手機遞給我。我翻開她的手機通訊錄,裏面只有一個號碼——妹妹。我看了學姐一眼,她該會是一個怎樣的人。我把自己的號碼存到她的手機里,然後往自己手機上打了一個電話。掛斷後把她的號碼存入自己手機里,我把手機還給她,然後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學姐比劃幾下,我一臉茫然。學姐翻開手機,倒騰半天,我的手機收到一條短訊:韓美。我看着短訊笑了笑,說,韓美,就是挺美的。學姐看着我,片刻之後露出微笑。我說,晚上請你吃飯好吧,算是道歉。韓美看着我沒有動作。這個時候身後突然想起一個聲音,我回過頭,原來是剛才那個女孩,韓美的妹妹。女孩說,怎麼著啊,你想要泡我姐姐嗎?我望着女孩,韓美望着女孩顯出一副生氣的神態。我說,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女孩說,是的話,那我就把姐姐讓給你,不是的話,那你就是我的。我看着女孩笑了笑,說,你叫什麼名字?女孩說,韓葉。我笑笑,說,確實夠野的。晚上,我確實把韓氏姐妹約出來吃飯。言談之中,我了解到,這是兩個相依為命的人。她們的父母三年前就已經雙雙遇難,至於遇難的原因,姐妹倆面露難色,始終不願跟我透露。從那時候開始,姐姐就已經一肩挑起了這個家裏內外所有的擔子,我頓時對這個姐姐佩服得直點頭。其實姐姐原先是不啞的,在一次病患中就變成了啞巴,我立即對這個美麗的姐姐深表同情。妹妹接着介紹說,姐姐更是一個自強不息的人,她照顧着這個家還可以到學校讀書,還可以供我讀書。我頓時對這個姐姐無言以對。晚飯過後,我們幾個人沿着馬路走在霓虹燈下。望着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車輛,我突然記起銀河的爸爸一幅攝影作品。那是一幅名字叫作《生生不息》的作品,畫面上是晚上的街景,來往的車輛在畫面中留下美麗的光線,就像小時候看到的天空中飛機飛過後留下的長長的雲彩路線,十分美麗。可我始終沒有想明白,為什麼這樣的一幅畫面會取一個那樣的名字。銀河的爸爸給出的解釋是,取名字要有意境,與畫面不符其實最有意境,讓別人看不懂的就會是經典的。我痴痴地望着銀河的爸爸,茫然無知,但從此我便立下志願要當一名攝影師,我可以隨便給自己的作品去許多有意境的名字,還可以讓漂亮的女孩做我的模特。如果要創作一些人體藝術攝影,我還可以看到漂亮女孩的**呢。我獨自暗笑,沉浸在美麗的幻想之中。可突然被一巴掌打醒了,抬頭一看,銀河的爸爸正生氣地看着我,說,小崽子,看着我的作品偷笑什麼呢。我連忙解釋說,沒什麼,沒什麼,我只是覺得攝影師真好,我長大了也要當攝影師。我們走過一段路程,來到一個十字路口,望着紅燈還有不少的時間,我提議向右走吧,不必一直向前。我就是這樣,不喜歡在路程中因為不必要的一些東西停頓片刻,所以從小到大我養成走路就一直快速地直奔終點。我們沒必要一直向前,在人生的路上,不是只有前進和後退的,它還有左和右,前方的路太漫長,偏左偏右說不定更好。可這些話一想出來我就覺得十分不妥,因為在革命的道路上只有前進,左傾,右傾都是錯誤路線,而且革命是不允許你後退的。我突然覺得,革命先烈們是多麼的辛苦,可人生並不等同於革命,必要的時候,我們是可以左傾或右傾的。我們轉身向右走去,韓葉突然問我,你是學什麼的?我說,攝影。韓葉驚訝起來,哇塞,攝影師。我笑笑,說,其實我是想學導演的,可當初連北京電影學院的複試都沒有考過,所以就來湖南學攝影了。我反問她是學什麼的。韓葉說,跟我姐一樣。我繼而問,你姐是學什麼的。韓葉反問說,你不曉得。我我略顯尷尬地回答,不曉得。韓葉說,模特。我驚訝得看着姐妹兩個,韓葉看着我奇怪地問怎麼了,我說沒什麼。我小時候確定自己的夢想是當一個攝影師后,就給自己定一個目標就是將來一定要拍一百幅人體藝術攝影作品,這樣我就可以看到一百個女孩的身體了。現在我真的學了攝影,卻早已忘卻當時的這個偉大的夢想,我一心只想把夢想偏嚮導演。因為跟導演比起來,攝影師沒什麼了不起的。高中的時候一個同學告訴我,當導演很爽的,哪個女演員想拍戲就得跟導演上床。於是,從那個時候我便又立志要當一名導演,而我又有一個更加偉大的目標,就是要拍出一百部電影,這樣就可以干到一百個女孩的身體了。前面踉踉蹌蹌走過來幾對酒醉的男男女女,待到他們從身邊過去后。韓葉說,你沒學上導演,豈不是很可惜。我說,不可惜,因為張藝謀以前也是搞攝影的。韓葉說,可我覺得張藝謀並沒什麼了不起的呀。我望着這個可愛的女孩,笑笑,說,可沒什麼了不起的一個人卻是一個國際大導演,你又能怎麼樣呢。我看看走在我們身後的韓美,我似乎冷落了這個世上最偉大的姐姐,可她又不會說話,手語我也看不懂,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不冷落她。可就在這個時候我卻對着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一個人產生了一個最齷齪的想法。如果我可以請她當我的模特,那我豈不是可以騙她脫衣服,好的話還可以騙到床上去。可我又看看旁邊的韓葉,齷齪的思想產生的激情頓時被澆滅。我很長時間都覺得偉大的作品都是由齷齪的思想產生而來的。論起我對這兩個人的感覺,我是偏向姐姐的。我們沿着馬路不知不覺走出好遠,最終還是韓美拽住我們兩個,比劃半天,韓葉翻譯說,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我打開手機,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是不早了。於是,我們結伴返回,最終在宿舍岔路口分開,她們走向她們的女生宿舍,其實我是很願意跟着她們一起住進去的,可學校規定說,快,回你的男生宿舍區。我暗自罵道,你妹啊,老子想想都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