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意外闖入
如果被發現的話,我的人生就可以宣告結束了吧?
私闖民宅或許不是一個很重的罪行,但隨之而來的是鄰居的指責,同學和老師的議論,父母親戚的失望,從人際關係上來說,和死亡無異。何況隨之而來的肯定還有退學處分。
警察會怎麼帶走我?銬上手?和電視裏一樣用衣服遮擋手銬,一左一右帶走我?三樓好事的老太太和她的孫子一定會趴在窗口看吧。
可即便知道這嚴重的後果,即便腦海中清晰的閃過社死的場景,秋晟的腳還是待在原地,它想要留下來,秋晟也想贊同它的決定。
秋晟快速的回顧自己這一生,沒有什麼特別遺憾的部分,也沒有什麼特別期待的部分。既然如此,就留下吧。這份從未有過的感覺,值得壓上他毫無意義的人生。
他長舒了一口氣,決定已經做出,接下來就是順着那份決定而努力。被發現會大事不妙,那麼就以被會發現的覺悟,努力讓自己不被發現。
他慢慢蹲下身,坐在冰涼的地磚上,比起站着,坐着更穩當,不容易發出聲音。
萬一不小心弄出動靜,大門就在旁邊,兩秒足以開門逃跑,只要衝出門的場景不被別人看到,就不會抓到自己。
做好計劃,秋晟看向客廳,沙發上,一個短髮少女躺着,她就是秋晟壓上人生,也要留下的原因。
少女很漂亮,但只是漂亮的話,還不足以秋晟下此重注。
真正吸引秋晟的,是少女讓他感受到的,那份超脫現實的體驗。
少女用右手撐着沙發,坐起來了。她似乎是聽膩了電視上的你情我愛,伸手在大腿邊摸了摸,拿到了遙控器。
她沒有低頭,用手指肚摩挲遙控器的表面,分辨按鍵,按上頻道+,每按一下,她就停下來聽一會兒。
過了兩分鐘,她找到了想要的節目,那是一個自然紀錄片。
主持人字正腔圓的介紹着非洲草原,從天氣到樹木再到動物植物。這紀錄片和入夏的天氣正配。
少女垂下兩隻腳,腳尖在地上畫著圈,她在找她的拖鞋。
兩隻拖鞋,一隻在她畫的圈內,還有一隻躲在了沙發下面。少女久久找不到沙發下那一隻,氣惱的連坐,把那隻找到的鞋踢到了茶几下面。
她光着腳,啪嗒啪嗒的向秋晟走來。
秋晟沒有動,少女從他面前走過,進了廚房。
廚台前,她左手摸到玻璃杯,右手摸到熱水壺,端起玻璃杯,杯沿緊貼着壺嘴,右手慢慢提起,熱水壺裏的水倒入了玻璃杯中。
她放下熱水壺,又從秋晟面前快步走過,躺回客廳的沙發上。
她全程沒有看秋晟一眼。
因為她看不見。
少女的眼睛比大多數人還要有神,還要美麗,但是那雙眼睛看不到任何東西。
這是秋晟不久前切實體驗過的,他就立在少女的面前,甚至可以感受到少女呼出的氣息,但少女沒有發現他。
從秋晟陰差陽錯進入少女的天地,已經過去了半小時,這半小時,少女絲毫沒有察覺到秋晟的存在,她躺在沙發上翻來覆去,她從秋晟的面前跑過,沒有任何防備。
這讓秋晟生出一種奇特的感受——他好像成了透明人。
這是在他在日常生活中,絕體會不到的感覺,是超脫現實的感受。
所以他沒有選擇離開,而是留了下來。
他看着少女。
少女的頭髮漆黑柔順,垂在兩肩上方,她的體型嬌小,似乎是習慣性的蜷縮着身體,擠在沙發的邊角,如同一隻受驚的幼獸。
這是少女的家,她在害怕什麼?
是電視裏傳來的獅吼聲?還是眼前的漆黑?
她的眼睛盯着電視,是還沒盲之前遺留的習慣嗎?
秋晟想到之前看過的帖子,據說盲人看世界並不是漆黑,漆黑也是一種視覺,盲人沒有視覺感受,她們的眼前是一片虛無。
當然,這裏說的是全盲的人,如果只是普通的視力障礙,那麼眼前是一片霧蒙蒙,還能感覺到光亮,那光亮是大幅度削弱后的。
少女屬於什麼樣的情況?她是一點兒也看不見,還是可以見到光?
秋晟有心求證,畢竟這關係到他的安全,可暫時想不到檢測的方法。
只要不往陽台那邊去,注意不遮擋住少女面前的發光物就行了。
窗外傳來小孩的吵鬧聲,一陣風從窗子裏吹入,驅散了一些燥熱。
現在是六月一日下午五點四十五分,自從本地教育局推遲了小學放學時間,規定作業必須在學校完成後,傍晚小區里吵鬧的小學生就多了起來。他們高聲談論今天的兒童節活動,又商量去哪裏找誰誰誰。
少女調低了電視的聲音,她躺在沙發上,彎着膝蓋,似乎在聽樓下的聲音。
她的右手枕在腦袋下,左手放在胸前,頭髮散在她的臉頰上,看不清表情。
秋晟瞧向敞開的窗戶,他只覺得小學生的聲音吵鬧,但對於少女來說,這聲音里蘊含的活力,大概令她懷念。
“走咯!”
一陣叮叮叮的車鈴聲在樓下響起,小學生們騎着車,離開了這裏。
秋晟站起身,慢慢從門前走到了客廳里,他在電視旁坐下,這裏可以清晰的觀察少女。
少女一動不動,面上沒有表情,如果不是她的眼睛眨着,秋晟就要以為這是一個精緻的人偶。
過了五分鐘,少女摸到遙控器,開大了電視聲。
在解說員濃厚的播音腔中,秋晟陷入回想,他是怎麼進入了少女的家中,落入現在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