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福禍不知
同樣是看照片，奏紋懷和蔡甬昌看到的是好的一面，而邵六叔看到的，卻是不好的一面。
“你從中看出什麼來了嗎？”邵一夫指着《星島日報》上的照片，問公關部經理陳尊哲道。
陳尊哲的額頭已經流出了汗珠，但他還是沒能看出什麼來，只能是硬着頭皮搖了搖頭。
邵一夫眉頭一皺，心想自己是時候找個更機靈的人了，免得以後做什麼事情都不方便。
思緒一晃而過，邵一夫淡淡的道：“這裏面是拍《包青天》的全家福，但你有看到二號主角的身影嗎？”
陳尊哲一愣，旋即再仔細的看了一遍照片，然後才恍然大悟的道：“對啊！惠添賜不在！……奇怪，他怎麼會不在呢？難道？……難道他們之間有什麼矛盾不成？”
這小子能這樣想，還算不是無可救藥。
邵一夫頜首道：“你的任務就是給我找到惠添賜，問清楚到底是什麼情況。然後針對這種矛盾，能想出什麼辦法就想什麼辦法，一定要給他們多多的製造麻煩，最好是讓《包青天》的劇組陣腳大亂，知道嗎？”
“是！”陳尊哲趕緊的答應了。
做這種事情他倒是輕車駕熟的。
等到他出門沒多久，邵一夫的辦公室門就被敲響了，聽到外面說話的聲音，邵一夫琢磨了一下，親自站起來，走到門口去把門給打開了。
站在門口的，是一個個子不高的中年大胖子，胖得已經沒有了脖子，說得不好聽一點，他整個兒的身形，就像是一塊移動的肥豬肉。
“六叔。”中年胖子跟他打着招呼道。
“天霖你來了啊。”邵一夫臉上露出了笑容，拉着他的手，兩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這個中年大胖子，就是無線tvb目前的第一金牌監製王天霖，在整個七十年代，他都是毫無爭議的金牌監製，尤其擅長監製古裝劇和民國戲。
王天霖說道：“六哥，您有什麼吩咐，我王天霖一定會為您辦好的。”
邵一夫笑着點點頭，“是啊，天霖，你可沒有讓我失敗過！上一次麗的那麼來勢洶洶，還不是被你給打敗了？這一次雖然《包青天》是火爆了一些，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還是可以讓無線渡過難關的，對不對？”
王天霖在家裏的時候，就已經琢磨好了，聞言道：“六哥，恕我直言，如果咱們單是把目標放在《包青天》上的話，那無線的電視劇是有多少完蛋多少，根本比不過的。雖然小招他們監製的《倚天屠龍記》敗了，而且敗得很慘，但其實《倚天屠龍記》不差，還很優秀，它只不過是遇到了比它更加優秀和妖孽的《包青天》而已，是運氣不好。我自己監製一部電視劇，也不敢保證比《倚天屠龍記》更好。”
“說下去。”
“我覺得我們可以以長期對抗為主，《倚天屠龍記》還是得繼續拍完，只不過可以精簡一些不必要的內容。而我可以監製一部電視劇，接檔下去，只要收視率能保持在25%左右，就是一個勝利。這麼只要能撐過《包青天》的播放時間，那我們就可以集中火力出擊，一舉把他們打回原形。反正他們不是從今天開始，就要兩集連播嗎？我倒要看看，他們這部電視劇，能不能播放多久？兩個月？三個月？甚至是半年？呵呵！”
“天霖啊，你這個思路，真的是發人深省，很不錯！我以前的考量，的確是有些失態了，根本不符合實際。你的想法很好，那麼你就放手去做吧！這麼半年之內，我都可以不管收視率，但你要保證，一定要給我做出幾部好的電視劇出來！”
“我知道了，六哥。”王天霖頜首答應了下來。
他的臉上充滿了鬥志。
佳視，就讓我們再斗一次吧！
晚上回到家的惠添賜，手裏還拎着一堆的滷肉、花生和幾罐啤酒。
他回家的時候，兩個室友正在客廳里看電視，正好就是他演出的《包青天》，看着電視機上面自己英俊瀟洒的身影，惠添賜心中難免有些得意，連帶着跟他們打招呼的時候，都帶着一股居高臨下的優越感。
再打開了房間門，惠添賜驚訝的發現，自己的妹妹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正在自己房間裏拿着一本書看。
“吃飯了沒有？”關上了房門，惠添賜把手裏的吃喝之物放在了桌上，笑着對惠瑛紅道。
“吃過了，四哥，你坐，我有事情要問你。”見到惠瑛紅這麼嚴肅，惠添賜不覺就有些心虛。
等惠添賜坐下，惠瑛紅先是嘆了一口氣說道：“四哥，我知道你喜歡錢，喜歡出名，喜歡享受。但你知不知道，如果一個人還沒有擁有他足以馳騁的本錢之前，就這麼肆意妄為，得意忘形的話，那麼他唯一的下場就是曇花一現之後，如流星一般的消失掉，再也沒有蹤影。”
果然惠瑛紅下一句就說道：“四哥，你告訴我，是什麼原因，讓你敢一口氣向佳視索要1000港幣的單集片酬？你知不知道，香江整個電視圈裏面，都沒有一個人單集片酬能達到1000的？你一個男二號，怎麼有這種心思？”
“我怎麼不行了？《包青天》一集能賺二三十萬，他們給我們才多少？小范哥才200，我更少，才150！憑什麼啊？我們才是最主要的功臣，當然應該多給我們一些啰！相對於《包青天》的成就來說，我覺得500太少，1000才合適。”
見哥哥這麼說，惠瑛紅滿臉的失望。
“四哥，你這麼想是不對的，是，《包青天》是紅火得不得了，平均收視率都達到了65%，是近年來少有的精品電視劇，你的表現也非常不錯。但這裏面你真的是不可或缺的嗎？別的咱們不說，單說一個伍緯國，就絕對能頂替你了。要是惹毛了佳視，他們直接這麼干，你又怎麼辦？”
“怎麼可能？伍緯國是佳視的台柱子，怎麼可能來演男二號？”
“為什麼不能？你都要求1000一集了，他伍緯國才600一集，就算佳視拿600給他，也划得來吧？再說了，《包青天》是什麼劇？以前伍緯國還可能看不起，現在他難道還會抗拒做《包青天》的男二號御展昭嗎？現在外面都已經傳開了，佳視就在這麼考慮！”
“這……這不對吧？佳視今天中午才答應了我，800一集，明天就可以簽約的！”
“只要沒簽約，那就不算數。就算簽約了，也可以毀約的，這種事情娛樂圈還少了嗎？”惠瑛紅冷笑了一聲。
“可是，伍緯國和我根本不一樣，觀眾能接受另一個展昭忽然冒出來嗎？不可能的！”惠添賜竭力的狡辯道。
“如果是別的編劇，可能還有麻煩。但這個人是張秋生，是天才之中的天才，你覺得他稍微改動一下情節……比如讓御展昭遇難，然後他的弟弟跑來報仇，又替代哥哥的位置，輔佐包青天，這樣難道不可以？”
惠添賜臉色一沉：“生仔是我朋友，不可能這麼做的！”
惠瑛紅忍不住搖頭笑了起來：“四哥，你太天真了！固然以前殷俊是你的朋友，但現在呢？他叫你提300，你不但沒有按照他說的做，還直接提升到1000，甚至讓劇組起了矛盾，影響了《包青天》的拍攝，他會高興？你要按照我說的500提，那他雖然可能會有些不爽，但也是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結果你倒好，1000？呵呵，你從哪裏來的底氣啊？！”
五妹這麼說著，惠添賜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他之前真的沒有想這麼多，惠瑛紅這麼抽絲剝繭的分析了一遍，他發現自己真的沒有想像中那麼的重要。
但是下一刻，他忽然就想起了另一個事兒了，趕緊當成救命稻草一樣的說了出來：“今天中午的時候，無線的公關部經理陳尊哲找到了我，他說邵先生希望跟我交朋友，給我十萬港幣，只要我在8月初消失一個月就可以了。然後無線可以給我一個肥約，保證我以後能戲約不斷，成為無線的明星！要知道，那可是無線啊！”
他以為惠瑛紅會聽着高興，沒想到惠瑛紅聽着臉色就更沉了：“你答應他了？”
“沒有，還沒有，漲薪水我可以自己拿主意，但這麼大的事兒，我肯定要和五妹你商量商量的。”
“總算你沒有蠢到家！你明天就回復無線，謝謝他們的好意。”
“啊？為什麼啊？你不是說，掙多了錢，我們就可以給爸媽換房子了嗎？10萬啊！現在就算是美孚新邨、太古城這些地方，每方呎最高也就是400！用這個當首付的話，我們可以給爸媽和弟妹們買一套1000方呎的大豪宅了，這多好？”
“你如果想要以後告別影視行業，那就這麼做吧。”惠瑛紅淡淡的道。
“為什麼？”惠添賜很不甘心的問道。
“因為沒有一個老闆，會願意接受你這樣人品低下的人！你拿了別人的錢，在《包青天》劇組最需要你的時候玩個人間蒸發，把《包青天》劇組乃至佳視都害慘了。這樣的人，你說哪個老闆會放心的用你？萬一你到時候給他們也來這麼一套怎麼辦？”
惠添賜爭辯道：“可是陳尊哲告訴我，無線之後會跟我簽約的！”
“他說了是什麼合約沒有？具體簽約幾年？每年你有幾部能當男一號、男二號？每個月保底薪水多少，每年最低薪水多少？”惠瑛紅的一連串問題，問得惠添賜目瞪口呆，訕訕的沒有再說話。
他的反應也在惠瑛紅的意料之中，她苦笑着道：“四哥，你就別做夢了！無線給你10萬的巨款，只是為了整垮佳視！而他們之後施捨給你一個合約，可能連三流的明星都不如，就這麼養着你一個廢人而已！你才21歲啊，還有大好的前途等着你，你真的甘心這麼掙了10萬之後，就一直頹廢養老？”
“當然不願意了！五妹，你跟四哥說說，我該怎麼辦？無線那邊我不去了，佳視那邊，我是不是降價到500，不，300？”
看着哥哥驚慌失措，惠瑛紅輕輕皺起了眉頭，“這倒是不用，既然話已經說出去了，你再主動的認慫，也沒有什麼用了。他們能答應你800，那就拿着吧，但以後演戲的時候一定要勤勤懇懇的，不能有半點的不認真，這樣也算對得起他們的薪水！只要《包青天》能順利的紅火下去，你的這個問題就是小問題。而且演好了御展昭，你還怕沒有人請你演戲？”
“好！”惠添賜爽快的答應道。
“另外小范哥和張秋生那邊，你過兩天也要去道歉說明一下，不要讓他們心裏太不爽，小范哥心胸豁達，應該沒什麼。關鍵是張秋生那邊，這個小子心思深沉，絕對的一個妖孽，你如果惹惱了他，恐怕以後就會很麻煩”
“沒那麼誇張吧？他一個小毛孩，我說兩句不好意思就行了，哪裏用得着鄭重其事的道歉？”
“能寫出《包青天》這樣劇本的人，就算是小毛孩，那也是天才小毛孩，不是你我能比的，你只看到了眼前，以後張秋生要再寫劇本，你說他會願意給自己的朋友，還是願意給你這樣不聽話的桀驁不馴之輩？”
“我明白了。”
“無線那邊，你是真的不要和他們多接觸了，至少是現在如此，我說謠言怎麼傳得那麼快，這裏面肯定有他們的推波助瀾。現在不想要佳視更好的人多了去了，你一定要小心！記住，《包青天》好，你才能更好。現在這個階段，離開了《包青天》，四哥你什麼都不是！”
“我知道的。”這一點惠添賜倒是明白。
現在他也是想通了。
10萬港幣的巨款固然很好，但相比起自己以後幾十年的前途來說，卻又是那麼的不值一提。
回想着自己差點踏錯的一步，回想着可能發生的那些災難，惠添賜心中都差點驚出一身冷汗。
看來，以後有什麼事情，還是早早的和五妹商量了再做的好。
自己真的不是什麼玩心眼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