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第一夜
卡羅爾家族的晚宴在詭異的氛圍中結束了。
“希望這頓晚宴能讓您滿意，鄧布利多教授。”哈姆林說。
“當然。”鄧布利多和煦地回應，“再挑剔的人都會對你的招待讚不絕口，哈姆林。”
“那就好。”哈姆林臉上恰到好處地露出一點疲色，“抱歉，我可能得先回房間了，今天還有一頓葯呢。”
“身體要緊。”鄧布利多關切不已。
“漢弗萊。”哈姆林立刻換上了淡漠的語氣。
“勞煩各位到客廳稍等片刻。”漢弗萊微躬着身體對其他人道，“我將父親送回房間后，再帶各位去休息的地方。”
他將輪椅推到哈姆林的座位旁。
眾人識趣地朝餐廳外走去——哈姆林腿腳不便，需要人幫助才能移動，以他的性格，肯定不希望被人看見自己軟弱的一面。
“啊，那個……”麻瓜律師費爾南達有些窘迫地開口，“抱歉，能告訴我廁所的位置嗎？”
“從樓梯間的門進去，沿着走廊到頭就是。”漢弗萊說。
費爾南達點了點頭，她腳步匆匆越過眾人，背影消失在小餐廳的門口。
“那麼，我先過去了。”鄧布利多朝哈姆林打了聲招呼，起身離開，萊恩跟在了校長旁邊。
走到門口的時候，守在那兒的洛哈特立馬厚着臉皮湊了過來。
“你好，哈密爾頓先生。”洛哈特伸出手，“正式認識一下，我是吉德羅·洛哈特。”
萊恩沒有同他握手的打算，他用懷疑的目光審視了一會洛哈特，等到這位帥大叔快要維持不住笑臉的時候，才不着痕迹地點了一下頭：“好的，我認識了。”
洛哈特的麵皮抖了抖，他覺得自己遇到了人生中的剋星。
記仇的唐納德在角落裏嘀咕了一聲“臉夠大的……”，旋即又發現自己這句話不像諷刺，倒像是實話，便臭着臉閉上了嘴。
“咳……如你所見，我是一位作家。”洛哈特生硬地接上了話題，笑容愈發和善。
他覺得自己還是應該有計劃地刺探一下對手的情報，高傲的人總比沒有弱點的人好對付。
“鄧布利多教授。”萊恩的應對讓人始料不及，“我記得你需要的並不是一位文法教授。”
這話噎得洛哈特難受不已，一時間僵在了原地。
“當然，親愛的路易斯。”鄧布利多無奈地看了萊恩一眼，他開口替洛哈特解圍，“我們需要綜合能力優秀的教授，淵博的知識也屬於考察的範疇。”
“而我恰巧在相關方面還算有些成就。”洛哈特立刻得意地說。
萊恩哼了一聲：“對於知識，哈密爾頓從來都不怕挑戰者，某種意義上講，我們就是知識的保管人。”
“哦？”洛哈特的自信一下就動搖了，但他依舊有些不服氣地開口，“那麼，哈密爾頓先生，你認識吸血鬼嗎？”
話音未落他就意識到不妙了。
在場巫師界的成員都“唰”地一下看向了他，而幾位麻瓜也露出了莫名其妙的神色。
“愚蠢的問題，我當然‘知道’。”萊恩的聲音讓不少人心跳都漏了半拍，但下一句又讓人把心臟放回了肚子裏，“這是來源於斯拉夫地區神話的一種幻想生物，典型特徵就是吸食人血。”
這時候不少人在心裏由衷地讚歎：哈密爾頓先生果然是個聰明人嘛。
然後就聽聰明的哈密爾頓先生繼續說道：“事實上，吸血鬼確實存在。”
洛哈特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腰上的魔杖，他覺得自己是時候展示一下精湛的遺忘咒了。
“那是一種名為‘卟啉病’的罕見遺傳病症。”萊恩神在在地解釋道，“是一種血液病，癥狀和吸血鬼傳說幾乎一致，在醫學不發達的時代，有不少人誤以為飲用血液可以緩解病症，這也是吸血鬼的由來。”
在場的巫師一驚一乍之下，竟然都有了一種身體發軟的疲憊感。
鄧布利多緩了一下呼吸，他可不記得自己教過萊恩這種技巧。讓人的精神在緊張和鬆弛之間快速交替，就很容易產生疲憊感，從而放開心房。
這可是攝神取念的高級運用之一。
“洛哈特先生，民俗研究並不是我的弱項。”萊恩揚了揚下巴，“你覺得‘偏門’的問題可難不倒我，下次不要再當著別人的面問這種可笑的題目了。”
“是，是。”洛哈特擦了擦見汗的額頭。
“好啦，要交流知識的話，你們有的是機會。”鄧布利多說，“路易斯，哈密爾頓可沒有教你如何賣弄本事吧？”
“是我的錯，教授。”萊恩聳了聳肩。
鄧布利多鬍子抖了抖，萊恩的演技完美地符合他的期待，但校長總覺得這位“調皮”學生是在藉著自己的威風搞事情。
客廳的話題沒有繼續下去，因為漢弗萊已經推着哈姆林出來，老人只是點了點頭，所有的卡羅爾就都藏住了自己的目光。
這時候，女律師也回到了客廳里。
漢弗萊並沒有讓眾人等太久，他帶着大家進入樓梯間的長廊，安排了幾人住進一樓的房間，萊恩留意了一下，這些人都是麻瓜。
一樓並沒有住滿，漢弗萊就帶着剩下的人朝二樓走去。
這種安排讓萊恩皺了皺眉，他察覺到了巫師對麻瓜們隱晦地歧視。
走到樓梯中段，突然，一聲響亮的碎裂聲從樓上的房間裏傳出。
好像有人將玻璃一類的東西摔在了地上。
“父親！”漢弗萊匆匆忙忙朝房間跑去。
“出去！”哈姆林的聲音冷地讓人脊背發寒。
跟上去的萊恩透過漢弗萊打開的門朝哈姆林的房間裏看了一眼。
瓷質的杯子碎片散落在地上，附近有一灘濺開的放射狀液體污漬。
坐在輪椅上的老人鬚髮怒張、眉毛倒豎，陰沉的視線打量着門外的人。
他雙手攥成拳頭，萊恩的視線在哈姆林右手上停了一下，那裏握着一張皺起來的紙。
萊恩心裏有了猜測，他的視線順勢飄向了靠得很近的桌子，上面放着一隻信封。
信件？是出了什麼不好的事嗎？
“哈姆林，你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鄧布利多開口了。
“不，這是我的私事。”哈姆林回答地很是冷硬，然後他察覺到了自身的問題，吸了一口氣，“抱歉，鄧布利多教授，我能處理。”
“好吧，那就不打擾了。”鄧布利多退了一步，“有什麼需要請不要顧慮，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哈姆林。”
“謝謝你，鄧布利多教授。”哈姆林笑得有些難看，他轉而看向漢弗萊，“你的事做完了嗎，漢弗萊？”
“父親，你……”漢弗萊小心地問，“你沒事吧？”
哈姆林冷漠地說：“我當然沒事，怎麼，聽不見我說的話嗎？”
“是。”漢弗萊頭埋得更低了，“那我過一會來收拾。”
“不用收拾了。”哈姆林說，“把門關上，今天晚上不要打擾我。”
“可……”
“要用到你的地方，我自然會叫你。”哈姆林的語氣突然變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溫和，“去吧，我的好兒子。”
漢弗萊身體顫了一下，才恭敬地回答：“是，父親。”
他關上房門，引着眾人朝其他房間走去。
洛哈特已經在這裏住了一段時間，他率先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剩下的房間也很快分好，萊恩和鄧布利多自然選擇了兩個相鄰的房間。
剛住進房間沒一會兒，萊恩就聽到了敲門聲。
他從床上坐起，合上手裏的《阿貝爾森聖誕夜》，開口問道：“誰？”
“哈密爾頓先生，是我，洛哈特。”門外傳來聲音。
“有事？”
門外頓時沒了聲息，想來洛哈特又被噎着了。
萊恩嘴角挑了挑，他拿出魔杖揮了一下，把門打開。
繃緊着臉的洛哈特鬆了一口氣。
萊恩的眼睛卻盯着他懷裏捧着的一摞書。
“是這樣的，哈密爾頓先生。”洛哈特在臉上掛起善意的笑容，“我覺得你對‘作家’這個職業可能存在一些偏見……”
“不，作為知識的保管人，我並不會對作家產生偏見。”萊恩毫不留情地駁斥。
那你倒是給我一點該有的尊重啊！洛哈特在心中怒吼。
“呃……嗯，哈密爾頓先生，我只是以我個人的感覺對你提一點建議……”
“洛哈特先生，我不喜歡因為‘你覺得’就要我如何。”萊恩說，“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我覺得我不需要你的任何建議。”
洛哈特突然想要和眼前的這位先生來一場不以教授選拔為前提的魔法決鬥。
“好了，請告訴我你的來意。”萊恩說，“或者，我要休息了。”
“我想向你說明一點，那就是在創作的過程中，作家為了收集素材也會面對十分危險的……”
“我對此並不感興趣，洛哈特先生。”
“那麼，能請你至少看一看我的作品嗎？”洛哈特嘆了一口氣，“我希望這能讓你對我有所改觀。”
這只是離開前下台階的場面話，對於讓眼前這位“高貴”的哈密爾頓接受自己的作品，洛哈特並不抱任何希望。
“這兒是你的全部作品？”萊恩問出了出乎意料的話。
愣神的一瞬間，洛哈特的嘴已經下意識張開了：“是的……”
然後他流暢地開始了後續的介紹：“每一本都是如假包換的真實經歷，輔以我個人獨特的寫作手法，暢銷十年的經典作品！而且，每一本都有我個人的絕版簽名，更有最近將要發行的新作《會魔法的我》，這可是實打實的第一版……”
這時候，房間的門又被人敲響了。
“我可以進來嗎，路易斯？”鄧布利多的聲音傳來。
“當然，鄧布利多教授。”萊恩應聲。
洛哈特停住了話語，他的臉色不可避免地黯了一瞬。
該死的關係戶，洛哈特忍不住在心裏咒罵。
“哦，洛哈特也在？”鄧布利多笑道，“你還是可以交朋友的嘛，路易斯。”
那大概是因為洛哈特有舔狗潛質，萊恩默默想道。
當然，對於這位底細已經被扒得一乾二淨的記憶小偷，刻意的接近意味着什麼不言而明。
“洛哈特，我和路易斯有一些私人的談話……”
“好的，鄧布利多教授。”洛哈特連連點頭，“我也正好要回去了。”
目送着洛哈特離開，鄧布利多揮手關上了房門，又快速用手指在空中畫了一串符號。
“好了，我們可以自在點交談了，萊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