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源 第二十八章 萬物皆有裂隙
暴雨傾瀉而下,雷電轟鳴不息,匯成小河的水流在地面奔流縱橫,裹挾的泥沙使其變得污濁不堪。
“嘀嗒,嘀嗒,嘀---”
雨滴自空中掉落,砸在潮濕的地面,迸濺出一朵朵水花。
暴雨中,一處破舊的車站,黑壓壓的人群讓囤積的雨水無處宣洩,像是一隻被困在籠中的野獸。
沒有攜帶任何雨具,人群在雨中靜默着,像是一群雕塑。
“咔噠,咔噠,咔噠”
混合著雨灑落的聲音,一條軌道延伸向無盡的遠方,水汽瀰漫之間看不清虛實。
軌道微微振動着,傳導着令人恐懼的聲音,鉸鏈摩擦,彷彿隨時能夠刺破人的耳膜。
靜立的人群中,強壯如鐵塔一般的壯漢,身軀微微顫抖着;堅韌如刀鋒一般的戰士,收斂了鋒芒。
一架車頭從迷霧之中突兀地出現,充斥着歲月斑駁,愈來愈近間迷霧散盡,逐漸展露出了全貌。
鐵質的車身上佈滿了各種痕迹,血跡、燒痕,還有無數斷齒倒插其上,層層疊疊難以計數;無數斷手抓着車身的一切凸起,手指根根盡沒入鐵皮之中。
一種血腥和海腥混合的氣息撲面而來,在大雨中妖艷詭異的血霧瀰漫而起。
血霧將人群覆蓋,許多人的皮膚開始被侵蝕溶解,血液隨雨水流下,匯入地下的水流之中。
列車車速不減,人群開始向列車行駛的方向奔跑,列車車門突然打開。
人群的奔跑更加迅速,其中一個身材苗條的男子,向身邊的人低聲說了句:“接檸檬姐姐。”
話音未落,身影已經飛出,全部身體貼靠在車廂上,四肢像是蜘蛛一樣詭異的扭動着。
整個人像是蜘蛛一樣在車廂上迅速移動,探頭從車窗向里看去。
車窗邊坐着一個頭戴小熊發卡的女子,柔順的頭髮遮住了她的臉龐。
趴在車窗前的魔劫一怔,眼前之人與記憶中的那道人影相重合,只是少了幾分天真與純潔。
魔劫很清楚這樣的改變是因何而起,但是這種改變讓他覺得陌生了起來,彷彿與眼前朝思暮想的人之間隔上了一層不可驅散的迷霧。
他將頭甩了甩,雨水從頭髮上灑落,同時腦中的雜念也隨之消散。
他很清楚自己的生命在很久以前,就已經不屬於自己。
自從他被一雙手從深淵中托起時,從前的他就已經死了。
他向車中環視,列車中的乘客並沒有坐滿,每個人都低着頭,頸部呈一種不自然的下垂姿態。
列車還在暴雨中飛馳,扒在車廂上的人多了起來,魔劫開始用手猛烈地拍打車窗,試圖喚醒窗前的女子。
魔劫精緻的妝容在雨中顯得凌亂,他用左手纖長的指甲劃破右手手腕,頓時大量鮮血湧出,順着皮膚匯聚到指尖。
他用力在車窗上畫出了一個由鮮血構成的符號,但是暴雨彷彿有意識一般不斷沖刷着印記。
列車已經全部進站,但是速度依舊不減,似乎完全沒有停留的打算。
車身周圍的人拚命拉扯着列車,但是依舊無法減慢列車的速度。
一些人開始湧上列車前的軌道,堆成了一座人山,任由列車從自己身上碾過。
列車的速度終於還是減慢了一些,魔劫不斷用鮮血在車窗上畫著,一遍遍補全被雨水沖淡的印記。
縱然魔劫的身體素質遠超常人,但是腦中依舊有些眩暈,一種無力感傳遍四肢。
抓着車皮的手有些顫抖,隨着列車漸漸離站,巨大的壓力降臨在魔劫的身上。
四周的空間開始扭曲,魔劫的視線被吞沒其中,意識開始模糊起來。
就在列車駛出車站的一剎,刺眼的光芒瞬間籠罩了車站。
彷彿時間停滯了一瞬,所有人的意識陷入空白之中。
“噠—”
高跟鞋與地面碰撞的聲音將眾人的意識拉回。
人群彷彿重新化為了雕塑,沒有人說話,似乎被更大的危機所籠罩。
“噠—”
一隻紫色的高跟鞋踏入眾人空白的意識,風煙隨之散盡。
“噠—”
隨着那隻雪白的腳髁又一步踏下,是那樣的輕柔淡然,卻在眾人心中像是重鼓擂擊。
“噠—噠—噠—”
模糊的身影漸漸清晰,未乾的雨水勾勒出了動人心魄的身姿,初霽的陽光為其畫影,還未散盡的煙霧為其續上霓裳。
頭戴小熊發卡,長發披肩的張潔儀左手像拎着死狗一樣,拎着已經變成血人的魔劫。
張潔儀將魔劫一把摔在了牆上,牆壁被砸出了蛛網狀的裂隙。
魔劫從牆上落至地面,他無比清楚,張潔儀,他從小叫着檸檬姐長大的人。
需要立威了
曾經那個力壓眾多能力者的張潔儀,回來了。
從前,還只有少部分能力者的時代,她,無人敢以直視。
現在,物種飛速且進化能力者輩出,
她,依舊無人敢以直視。
而她需要在這個新時代立威,這個立威者,正是強於眾人且居功至高的魔劫。
魔劫的嘴角微微抽動着,他用力緊咬嘴唇,努力讓自己清醒一些,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立威達到最好的效果。
“真是個蠢貨啊,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張潔儀一腳踢在了魔劫的胸口。魔劫的身體瞬間撞破石柱飛出,一連撞斷了三根石柱才停下。
一片碎屑中,魔劫吐出一口鮮血,他躺在地上,塗抹着口紅的嘴唇微微上翹着。
他的內心雀躍着,彷彿回到了曾經小時候與檸檬相伴的歲月,只有此時的他才能撕去偽裝。
還好及時接到了檸檬,有她在就不需要在這群狼子野心的傢伙面前強裝狠辣,而自己終於能夠作為她的姐妹去照顧她。
四周的景象迅速變幻,一種令人悸動的氣息從張潔儀的身體中爆發而出,所有的顏色迅速被抽離,一切都只剩灰白二色。
所有人都似乎被壓入了一個二維空間,在這個空間裏,張潔儀能夠支配一切。
魔劫猛地一怔,他再次看向眼前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子,一雙棕色的眼眸中滿是冷漠。
那是一種極致的冷漠,彷彿視這世上的一切皆為草屑,充滿了陌生與厭惡。
魔劫知道這是檸檬極其強大的手段,但是她一定不會對自己使用,因為僅僅作為立威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魔劫眼中淚水湧出,將滿臉精緻的妝容打花,假睫毛脫落到了臉上。
“你這麼多年了還是沒有長進嗎?遇到事情只會像女人一樣哭泣。”
張潔儀向魔劫一步步走來,依舊是那樣的冷漠。
魔劫第一次沒有唯唯諾諾,睜大雙眼向面前的女人看去。
他從不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因為他所有的笑臉只屬於一個人,他努力的讓自己變得好看一些,只是為了讓那個扛起了責任的女人
能夠輕鬆一些,僅此而已。
他真的太愛眼前的女人了,以至於窮盡一生去變成她,她永遠是那樣的美麗優雅,無論自己的妝容如何精緻,依然在她面前顯得那樣黯淡。
“不會的,你不會說這樣的話……”魔劫努力想從張潔儀的眼中看出一些真實或是虛假。
但是只有可怕的冷漠。
殺氣幾乎化成實質壓迫而來,但魔劫的嘴角卻有着一抹釋然的笑容。
“被這樣好看的人殺死,我的靈魂一定會變得很美麗吧。”
魔劫內心深處的火已經熄滅,就彷彿它從未燃起。
張潔儀伸出手,對着魔劫將手緩緩握起,魔劫和周圍的環境像是一張素描畫一般,皺縮了起來。
“她真的動了殺心。”魔劫依舊沒有抵抗,他並不理解,但是這個女人不需要和他解釋。
忽然張潔儀手上動作一滯,抬頭向上看去。
陽光從車站的破口灑入,陽光的空隙中坐着一個人。
她坐在一間房屋的房頂上,赤裸着雪白的雙足,厚布裙輕搭在房檐上,身後站着一個小丑,向上開裂的面具像是通向無盡的深淵。
絕美的面龐上有些疲憊,如瀑的金髮隨意的搭在耳邊。
紅唇開合間,動聽如鈴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住手吧,你已經快要失去人性了,張潔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