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心字成缺,禍妃決絕(4)

第一卷 心字成缺,禍妃決絕(4)

本來就是空的……上官瑒在心裏暗嘆,他深知自己姐姐在情路執迷不悟的程度,倘若說破,整座皇宮只怕都得被驚雷響徹,可他還是忍不住開口嘗試:“姐姐,你與其煩懣這些,還不如、想點別的。”

琳琅郡主對弟弟鄭重的目光感到驚訝,一直還當他沒長大,方才同他訴苦除了心中怨憤之外,也只是想讓他關心關心自己,別總惦記着秦絲月的鬼魂,沒想他竟擺出勸諫的架勢,要同自己深談起來。

“你小孩子家,也不必為我說負氣的傻話,陪我哭一場就算安慰了。”琳琅郡主擁住上官瑒,似父親去世時,姐弟倆相擁痛哭的情景。之前上官瑒懷疑她為難秦絲月,來找她說理時,她就是這樣化解矛盾的,但同樣的招式用了太多次,作用已大不如前。

“姐姐,我希望你好好想清楚,表兄真心喜歡的是誰?他能不能夠忘記、他心上的人?”上官瑒知道琳琅郡主會大發脾氣,話音方落,就站起身準備走開。

“秦絲月究竟給你下了什麼咒!這般念念不忘幫她說話,之前還說討厭提她,結果現下見到個影子,就激動地以為是她還魂。”琳琅郡主恨恨地說著,忽然想到了什麼,跳了起來:“哎呀,糟糕了!不是秦絲月,是那個凝絲!昶哥哥戴上降魔杵,邪氣不能近身,他們就開始對你下手,我們快去找姑母、”

“什麼下咒、降魔啊,別胡說了。”上官瑒撇撇嘴,卻敵不過琳琅郡主的生拉硬拽,硬是把他推到太後面前,稟告了“假山望鬼”事件。

姑母即刻配合侄女,正顏厲色地將侄子告誡了一番。不用說,事情以琳琅郡主親手為上官瑒繫上降魔杵而告終。

其實,琳琅郡主對咒術也只是半信半疑,之所以這般誇大其詞,完全是因為有利可圖。自古以來,枉死在巫術罪名下的嬪妃和朝臣數不勝數,只要被安上巫咒之名,任憑那個凝絲再像秦絲月、再嫵(媚)惑人,姑母也絕不會讓她靠近獨孤昶的,即便真被她尋到可乘之機,等着她的也只會是死路一條。

“姑母、姐姐,我先回書齋了。”上官瑒沒精打采地行禮,太后和琳琅郡主以為他受了教訓,不免有些慪氣,還溫和地留他用晚膳,想哄一哄他,卻不知他一顆心頹喪地彷彿海中漂泊的孤舟,懨懨地看着周遭陰暗險惡的波濤。

此時此刻,他有些理解獨孤昶當初的決定了,比起將至愛留在身邊受傷害,還不如忍痛送她離開,即便天涯海角,再無相見之緣,也好過讓她陪着自己,在這親情苦海里煎熬,無處可逃……

“瑒瑒,還在鬧彆扭嗎?我們也是為你好。”太后摸了摸上官瑒的頭,半開玩笑地試探道:“要不,給你添個清逸溫柔的宮娥姐姐,如何?”

“姑母,你可別聽姐姐亂說,我對絲月姐、”上官瑒連忙住口,無奈他姑母是宮廷爭鬥的贏家,而且兩人近在咫尺,早將他瞬間轉變的神情盡收眼底。

“害羞什麼,姑母和你說著玩呢。”太后努力不讓自己的笑容變僵,但心裏卻止不住地犯愁,世間女子千姿百態,男子們也各有所愛,怎麼自己的兒子和侄子都偏偏都喜歡那株清麗幽柔的百合?好容易將她除掉,為侄女的皇后之路剷平障礙,心存怨恨的滄浪皇子又不知從哪弄來一株毒玫瑰,想利用心結讓他們上鉤,做夢!

“太后、郡主,蕭美人、韓美人和梅嬪求見。”侍從在門外稟告,上官瑒趁機行禮開溜。

“唔,讓她們進來吧。”太后和琳琅郡主使了個眼色,頭略略一點,琳琅郡主會意,在她身邊坐下,嘴角泛起和悅的笑容。

姑侄倆這幾年齊心協力,打造太平愜意的後宮,琳琅郡主雖說不聰明,但有太后的指教、女官的提點,也頗能應對場面,只是奈何脾氣不好,表面文章總是做不到位,之前倒還無所謂(因為秦絲月和芸馨公主都是溫柔忍讓的秉性,故任她霸道橫行),如今後宮新添嬪姬,即將冊封的左貴妃又是個麻煩人物,她們需要運籌帷幄,籠絡棋子和擋箭牌。

求見的三位女子,分別是鎮國將軍的女兒蕭容、韓太傅的女兒韓微微、兵部尚書的女兒梅夢姍。鎮國將軍和韓太傅的官位高些,太后便將蕭容和韓微微封為四品的美人,梅夢姍則封了五品的嬪。

三人皆是花顏月貌且各有千秋(否則父親也不會迫不及待地將她們送進宮來)。蕭容最年長,和獨孤昶同辰,已滿二十歲,因父親尚武,眉宇間透着三分英氣,為人應該比較敦厚。韓微微和梅夢姍皆是十六歲,韓微微因為父親是太傅,故為自己選了才女的妝扮,黛眉粉唇,溫雅伶俐;梅夢姍則是明麗可人的風格,一襲桃紅色裙裳,嬌俏可愛。這兩人一看便是人精,雖盡量將眼神顯現得天真浪漫,卻逃不過太后多年練就的“鑒美”慧眼。

若是依照之前的計劃,太后根本不打算給三人好臉色看,現下讓琳琅郡主和自己一起笑臉相迎,皆因芸懿公主突然冒出的“百日同寢”花招,故決定讓嬪姬們同仇敵愾,介時指派她們監視刁難芸懿公主便可,自己穩坐泰山看宮斗、琳琅郡主則收漁翁之利豈不美哉。

因此,姑侄倆竟破天荒地同三位新晉的嬪姬聊起家常來,談得不夠盡興,還留她們一同用晚膳,隨侍在側的女官宮娥們雖然知道是計劃所驅,但由於畫面太過和睦,也不免覺得納罕。

待三人告退,姑侄倆即刻厭煩地收了假笑,太久沒這麼累了,真是折騰!琳琅郡主靠在美人榻上,隨手撥弄着一個赤金九連環,有些煩躁:“姑母,您說那三個人,昶哥哥會喜歡哪一個?”

“皇兒挑的很,我看都不見得會喜歡。”太后看出琳琅郡主的憂慮,安慰道:“瑤兒不用擔心,她們三個的容貌和秉性都不及你,芸懿公主姑母雖還未見到,但以她的處事之風,皇兒定也不會動心的。”

“昶哥哥挑得很么?那為何他當初會對秦絲月一見傾心?”琳琅郡主知道自己只是深得姑母的心,上官瑒問的那兩個問題,答案她清楚得很,只是不敢面對。幸好秦絲月已經死了,可是,不過幾月就冒出了一個凝絲來,之後呢,大家若是知曉獨孤昶的心結,會不會又送來凝月、凝琴(秦)!

世間不可能有那麼多相像之人吧,滄浪皇子定是費了很大週摺才尋到的,所以對她如此寵愛有加。不行,要快些解決和親之事,讓滄浪皇子一行早早滾回沨國去!

“姑母,想到秦絲月,我又擔心起滄浪皇子和凝絲的咒術了,和親之事要怎樣解決才好?”琳琅郡主苦着臉。

“我一時間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過幾日芸懿公主便進宮了,待冊封之典結束,宮廷多設幾次宮宴,把皇族的郡主縣主們都請來,看有沒有滄浪皇子喜歡的,介時同他談條件,他挑中的女子我會認為義女、皇兒冊封為御妹,封一品公主,嫁妝及待遇較之前的和親規格再高一等,他應該不能再拒絕了。”太后雖言自己的辦法不算好,但神情顯然很沉着:“若是再拒絕,對他沒有任何好處。他迎娶我朝公主,可是離儲位更進一步,架子擺夠了也該見好就收,否則、我風雨幾十年,還會對付不了他。”

太后最後一句話,便是暗示自己已備好陰謀詭計,不懼對方的挑釁。而滄浪皇子這邊,也沒有“辜負”她的期望。

*

“焱國皇上的兩個異母弟,都去封地了,而且方才那位少年更年輕些,又是在太后寢宮的方向,所以、”滄浪皇子鬆開環着秦絲月的手,兀自走到旁邊的庭軒,執起銀酒壺飲酒(兩人此時在花園的角落獨處,未讓宮娥侍從侍立):“應該是太后的侄兒?太后把我們安排在頤華宮,原是為了方便監視,現下倒好,送了我們一個可乘之機。”

“不知王爺所言何意?”秦絲月輕淺的聲音藏不住心底隱隱的恐懼。

“你這般聰明,無需我言明。”談話一旦涉及仇恨,滄浪皇子的眼神便冷了下來,他凝着秦絲月,不許她走神。

秦絲月抬手捂住自己的左肩:“王爺的第一項任務,我還沒做呢。”

“那是因為我這陣子裝病,耽擱了。待我病好,你就要無往不利。”

“我若是失敗了呢?”

“你不會失敗的,因為有我在。”

秦絲月沒有再說話,倦倦地坐在花樹下。這是一棵木槿花樹,雖然能綻放整個仲夏,但懂它的人便知曉,每朵木槿花只開一次、只開一日,朝開暮落,短暫韶華——

“王爺。”秦絲月輕輕伸手,拈住一朵即將凋落的木槿花:“你明日可以讓它再開么?”

“可以啊,這不就是……我們正在做的事。”滄浪皇子悠閑地走回她面前,用唇形無聲說到:“借屍還魂。”

遠處的竹叢傳來輕微的動靜,滄浪皇子嘴角泛起一絲蔑笑,伸手指着秦絲月的眉心,故意大聲說道:“秦皇后無需顧忌,這個身體就是為您準備的,您儘管‘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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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宮浮華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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