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風
空清夢覺得自己最近運氣特別好——她的第一場戲竟然是伊薇特看弟弟們在河裏洗澡，包括伊維澤。
天啊！
這是所求皆如願嗎？
劇里這樣的片段說是給女觀眾發放福利，可也是給女演員飽眼福啊！
空清夢到達綠幕影棚的時候，遠遠就見到一群“弟弟”正在戲水玩鬧。
滿眼白花花的美好肉體啊！
她現在很是能體會到看蜘蛛精洗澡的豬八戒的快樂。
趙導演說這段場戲的意義是伊維澤意識到自己已經成長為男人了，所以他有些羞澀，而伊薇特也意識到了，所以表演的層次是要從一臉慈愛地看弟弟們玩鬧到一個小心翼翼避開目光不讓伊維澤難為情的大姐姐。
空清夢醞釀了片刻，漸漸進入了狀態，可走到站位點準備開拍時卻發現河裏的美色都早已經上岸裹着浴巾了。
嗯？
這……這是要她無實物表演嗎？
麻！
蛋！
這不是上墳燒報紙——糊弄鬼嘛！！
還我美好的肉體！
我要看肉體！
有百萬隻草泥馬在空清夢的心頭來回奔騰，還賤賤地說：“欸嘿，就是逗你玩。略略略。”
空清夢眉頭一皺。
突然聽到趙導演道：“來來來，男演員準備好下水去，給伊薇特搭一下戲。”
哎呀媽！導演你太懂我啦！空清夢差點就歡呼起來。
可目光瞟見幾個男演員猶猶豫豫，心不甘情不願地摘浴巾——
“不用不用！我可以的！”空清夢連忙擺手道。
色膽敗給了小心。
她好不容易有戲可拍，得小心維護好和劇組演員的人際關係。
千萬不要給同組演員添麻煩。不要讓人覺得她事多。
表演，她可是專業的。
**
喬星河披着浴巾，雙手盤胸,，和其他演員一起站在監視器前。
這是空清夢的第一場戲，喬星河想先摸清她的表演路數，免得對手戲時被帶到溝里去翻了車。
所有一切準備就緒。場記助理讀場記板上的信息：“第三十六場七鏡第一條，Mark。”
場記板一打——
“達米安，你們不要欺負伊維澤。”
這是空清夢的第一句台詞。
話音剛落，全場寂靜。所有人驚詫地看着她——剛才那個聲音真的是她的嗎？
她不是公鴨嗓來着嗎？
原以為會是群鴨過崗。卻不料，竟是盛夏山谷里吹過的沁涼的#風#。
原來！
她的聲音！
可以如此清越！
完全就是精靈本精！
所以她是聲音怪物來的？
喬星河震驚了。
整個劇組都震驚了。
一群準備看她笑話的人都驚駭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
是的。有人原本準備看她笑話的。
**
鄙視鏈是個很有意思的事，且每個圈子都存在鄙視鏈。
比如，看英劇的鄙視看美劇的，看美劇的鄙視看日韓劇的，看日韓劇的鄙視看國產劇的。
又比如，混某涯的鄙視玩某瓣的，玩某瓣的鄙視玩某乎的，玩某乎的鄙視上某吧的。
再比如，玩單機遊戲的鄙視玩網絡遊戲的，玩3D的鄙視玩2D，玩2D的鄙視玩網頁的。
而娛樂圈的鄙視鏈層級是如此劃分的：在金字塔頂端的是國際藝人，就是有作品能進軍海外的，哪怕在國外大片里打個醬油，零片酬混幾句台詞，那種高級感都是無與倫比的。然後是科班出身的，就算藝能再差觀眾也輕易不敢罵。接着就是經紀公司捧出來的藝人，大多數明星都是這一檔的。再接着就是選秀出道的，這波人就是熱度一時割完韭菜幾乎沒聲沒息。再再接着就是在網上發佈作品的網絡歌手。最後就是各大平台上的網紅，哪怕他們的粉絲和流量比一些小明星還高，但依然被看不起，是和網絡歌手一樣被劃定為野生圈的存在，甚至更low。
空清夢在他們眼中就是最最最底層的野生網紅，哪怕她的粉絲量是他們的幾倍甚至是幾十倍，他們依然看不起她。
而她侵犯到了他們的圈層優越感，他們自然就會從各個層面和角度去酸她。哼！你一個連經紀公司都沒有的六等藝人竟然演這麼重要的角色，你也配！
嘲諷你演技之前，先嘲諷一下你的聲音好了。
可是，他們失算了！
空清夢拍戲時給的角色聲音不僅不讓人齣戲，反而還非常帶人入戲。
而且即使沒有人給她搭戲，她依然高水準地完成了自己的戲份。當別人的鏡頭需要她的台詞搭戲的時候，她也敬業地在一旁配戲，幫演員完成拍攝。
這完全是在打其他演員的臉啊！
喬星河也滿心愧疚。他雖然不像其他人一樣等着嘲笑她，可他確實也存了等着看戲的心。
他之前還鄙夷空清夢是網紅，可一天的拍攝下來，空清夢的鏡頭幾乎都是一條過的，專業得令人髮指。
趙導演拉着選角導演的手激動得眼淚汪汪，說是挖到了大寶藏，隨後宣佈早些收工，晚上吃開機宴。
嗯？敢情這是導演高興才給吃的開機宴？！
**
“哇喲，那個空清夢竟然在最近開播的《傾城妃》裏反串哦。”把卸妝的活交給助手，自己坐在一邊刷手機的化妝師Garry突然道。
Garry氣質陰柔，說話輕柔還會不自覺地翹蘭花指。“曹姐~”他嬌柔地喚了一聲，就把身子往曹姐那邊靠去，“角色名字和你的名字音同哦。曹承佑。扮相帥氣，演技也好，在網上的角色話題討論度比男主還高呢。”
曹姐本名“曹呈又”，不過她一直很不喜歡別人叫她的名字，覺得很男氣又不好聽。她眉頭一皺，“我看看。”她打開某音，按照Garry給的話題關鍵字“傾城妃曹承佑”搜索。
第一條視頻就是一段角色MV剪輯，裏面那少年颯爽英姿器宇不凡，雙目可含春風攜秋水亦可勁颯凌厲寒似刀，靜是翩翩公子，動是瀟洒英豪。
曹姐的眼睛有那麼一瞬間亮了起來，就像是在黑暗裏遇見了光。這個場景喬星河之前也見過，就在曹姐第一次見到宋森堯的時候——她將他驚人天人，確信他出道即爆紅，好幾次表達想轉做他經紀人的想法，只是都遭到公司的拒絕。
喬星河從鏡子裏觀察曹姐的表情，她將同話題的小視頻一條條刷過，那樣子就像是一個淘金者挖到寶藏，從驚喜到痴狂。
她這是盯上空清夢了？
喬星河不由得心口一凜。
雖然曹姐不喜歡他，一直在尋找機會要轉做其他人的經紀人，可藝人和經紀人的關係是相互的，藝人紅了經紀人的名氣和收入自然也會提升，所以對於能給他製造熱度的機會曹姐總是會第一時間把握。
只是這樣想來十分好笑。一邊蹭着別人的熱度，一邊防止別人蹭熱度。
*
*
劇組沒有給空清夢配房車，昨天她和姜知許是搭選角導演的車回的酒店，而今天趙導讓她卸完妝后和姜知許一起隨他的車。
姜知許高興得不行，腦洞開到天際去了：“你說趙導會不會要給你加戲啊？”在化妝間時她憋着忍着，到了停車場她就再也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了。
雖然趙導並非知名大導演，但他為人正派口碑良好姜知許早有耳聞。若是別人讓空清夢搭車，她還會小心掂量，怕踩到什麼潛規則的坑，但趙導這麼說，姜知許覺得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看中了空清夢的演技，要給她加戲。
“嗯，做做夢還是可以的。”空清夢正在對車牌號找趙導的車。
姜知許白了她一眼，不理她。反正她已經下定決心晚上要好好給趙導敬酒。
叮。手機接收到一條信息。空清夢解鎖屏幕——
“哎呀！“姜知許突然叫道，一把將空清夢推到一輛房車邊，做賊似地朝四周看看，見沒有人，便捶了空清夢一把，怒道：”你趕緊把屏保換了！”
空清夢“啊”了一聲，低頭看了看手機里那喬星河半裸/照屏保。
“你是恨不得讓這裏的人都知道你饞喬星河的身子嗎？”
“姐姐，你說得這麼大聲，是生怕大家都聽不到嗎？”空清夢緊張地朝四周看看。
“快快快！換掉！換掉！”
“好好好。換換換。”嘴裏應着，可空清夢還是依依不捨地又看了看那張屏保，“你看，喬前輩的身材好棒啊！這胸肌這腹肌簡直絕了！”
“好了，你別看了，口水都流下來了！快換掉！”姜知許催促着。
空清夢噘了噘嘴，乖乖地打開相冊找圖片。
姜知許也是個奇葩，怕讓人知道的是她，恨不得讓人知道的也是她。她突然想到了什麼，戲謔道：“今天沒當面看到他半裸，你都快心痛死了吧？”
一聽此話，空清夢立即拍着大腿惋嘆：“可不嘛！感覺損失了好幾個億啊！”
“嘿嘿！”姜知許賤賤一笑，揚了揚自己的手機，得意道：“那姐姐我豈不是幫你賺了好幾個億？”
空清夢的表情從詫異到懷疑再到驚喜用了不到三秒鐘，“哇！姐姐你好棒！快給我看看！”說著就要上手去搶。
“看一張一百塊。”
太黑了！
堅決不能讓這種無良代拍得逞！
空清夢鼻子一揚，頗有志氣：“給我湊一副撲克牌！”
姜知許被她逗得噗嗤一笑，搖頭，嘆道：“瞧你那點兒志氣。”
她們笑，她們鬧，可一門之隔的房車內，喬星河尷尬得都能用腳趾摳出一套三室一廳來。
喬星河知道偷聽不對，可他是被迫偷聽的呀。
聽的是別人的八卦也就算了，偏偏事主還是自己！且還是肉體被垂涎的囧事。
幸好司機戴着耳機在看劇，而曹姐去找選角導演還沒回來，否則喬星河真恨不得當場去世得了。
臉熱心跳，喬星河一時都不知是要坐着還是站着，無頭蒼蠅一樣原地轉了兩圈，拿着劇本當扇子用力扇風。
痛定思痛，喬星河的第一個想法是：不能讓曹姐知道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