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你是我的眼(九)
事實上,自當進入樹林之後,余啟明就一直在尋找那些其他乘客的蹤跡,但詭異的是,不管是第一次下車的乘客,還是第二次他們在外面看到的車上的那些完全可以確認是鬼的東西在進入樹林之後都完全失去了蹤跡。
當然,也不是說樹林的地面上什麼痕迹都沒有,相反地,余啟明這一路上每隔上一段距離都能發現些許腳印。
只是這些腳印......它們好像不是近期留下的。
正值五月,正是天氣濕潤的時候,但他看到的這些腳印周圍卻明顯比其他的位置要乾燥不少,腳印旁邊有少許草木存在,但其生長之勢明顯沒有過被踩踏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腳印留下之後才從土裏鑽出來的一樣。
余啟明曾試着挖開腳印下的泥土,但可惜下面什麼都沒有。
“余......余啟明,你搞什麼呢?我們兩個現在不是應該儘快把孫憶詩找回來么?”真的是被嚇破了膽子,這麼久的時間過去,孟凡說話還是有些顫顫巍巍的。
余啟明卻是沒有出聲,在他看來,孫憶詩就算是沒死,現在的情況也絕對不是他們能夠插手的了,而且,在他認為唯一可能讓孫憶詩還活下來的機會也就是當時公交車旁邊發生意外的時候,他們三人都沒有觸發某種必死的環節。
不過片刻之後,余啟明卻說話了:“你想過沒有,我們這次任務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孟凡被余啟明說的一愣,半晌也沒有反應過來。
余啟明則是臉色漸漸沉了下去:“單看這次任務的內容,詭屋的住戶都會認為在達成現階段的任務之後,任務內容會改變吧。”
孟凡這才回想起信箋上的描述——請於五月一日晚20時35分的乘坐林江末班公交車,並於規定時限之內抵達最終地點。
“這不是理所......”他下意識地回答道,可還沒等說完,話就被余啟明打斷了。
“但我認為,咱們這次的任務內容不會更新了。”
此話一出,孟凡頓時臉色一變,余啟明繼續說道:“這次任務的陷阱,恐怕就在這個時限上面。
仔細回想一下,當時如果我們沒有下公交車,恐怕在之後就會跟那些鬼一樣被困在公交車上,人和鬼被關在同一個空間裏,後果你也應該明白。
還有就是如果我們第二次沒有上公交車,估計當時在車外就會被那個不知道的東西直接殺了吧。”
余啟明的語氣相當平靜,可在孟凡聽來卻越來越頭皮發麻,他咽了口口水,不自覺地看向周圍的樹林:“你不會是說,如果我們在一定時間內找不到下一步該怎麼做,還會有......”
接下來的話孟凡是真的不敢說下去了,他的確也經歷了幾次任務,但畢竟是第一次參與六人行動,根本不了解這種任務的難度。
一時間,孟凡急得滿頭是汗,不過就在這時,余啟明的眉頭卻沉了下去。
“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和咱們一起同行的乘客都是鬼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孟凡怎麼還敢接茬,余啟明卻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我好像有點頭緒了,我們一開始就忽略了一件事,任務真正開始的時間應該不是公交車出現故障之後。
時間,時間在這個任務里是個挺重要的因素,到現在為止,我們根本不了解距離我們進入任務究竟過去了多久,這個就是任務給我們的提示。
對,就是這樣,任務開始的時間是從第一個上車的執信人開始算的。”
也不知道余啟明怎麼就把自己說服了,不過順着這個思路想下去,余啟明的想法卻是越來越清晰。
“既然是詭屋的任務,而且我們還是通過傳送到達的任務地點,就說明那輛公交車上除了我們六個執信人之外不可能有活人。
我們一直都存在一個誤區,就是車上的其他乘客就是本次任務的鬼魂,但如果我們和其他乘客完全呈對立之勢的話,既然人和鬼一同困在一個封閉空間裏,時間還要從發車開始算,車上怎麼可能保持這麼長時間的平靜。
除非一種可能。”
“什...什...什麼啊。”孟凡已經蒙了。
“除非,車上的那些乘客和我們一樣,在這一次的任務里都是獵物!”
此話一出,孟凡頓時臉色驟變,但他的表情又不知該如何形容,驚訝?恐懼?懷疑?
太多的情緒同時出現在一張臉上,甚至讓孟凡的模樣都有些開始扭曲。
作為楊陵的任務結束之後才進入詭屋的成員,孟凡僅僅從別人的描述中聽過詭屋中關於鬼魂的設定,他打聽了不少,只是包括告訴他的那些人也對詭屋的真相知之甚少,就更無法將明確的信息傳達給孟凡。
而今,對於余啟明的結論,孟凡也只是將信將疑。
當然,任務發展到現在的階段,他恐怕也沒了相信余啟明之外的選擇。
然而余啟明的下一個舉動,卻更為令孟凡驚恐。
只見余啟明緩緩地從懷裏掏出本視為禁忌的手電筒,下一刻,手指已然按在了開關上,而對準的位置自然是地上的腳印。
“躲遠點!”聲音終究於黑暗中擴散開來。
......
光散開了,但終究也只是淡淡的光暈而已,雲散開了,於是天空中彷彿搖搖欲墜的昏暗之月便懸於天空之上。
或許那些看客們的目光此時便理應宛如那月光。
視線自上而下地投射,然後荒無邊際的樹林便囊括在了整個視野里,沒有人知道余啟明的猜測是否是正確的,但至少有一部分的答案已經不需要再驗證。
分明是城市的邊緣,分明應該是城市與鄉村之間的連接之處,如今看去,繁密的樹林卻儼然將蔓延得無邊無際。
當然,至少還是有不同的地方的,應是在半山腰的位置,灰色的公路猶如蜿蜒的毒蛇一般緩緩穿行於那一片繁茂之中,蠕動着,到了前方,樹林便分散開了些許。
它從未停止,卻也就像是有人猜測的那般,永遠也沒有終點。結局本就是註定的,既然如此這般,那相比之下樹林裏的動靜其實也就更沒那麼重要或顯眼了。
枝葉遮蔽了光線,也遮擋着每一個在樹林中穿行的人,光芒灑落,她的身影就更模糊了些。
疲憊,是此時的孫憶詩唯一的感受。
如果說恐懼是催化劑的話,那如今孫憶詩的境地便應是這場名為“詭屋試煉”的化學反應的結果,至於這場反應到底是如何發生的,則應該從她恢復意識開始算起。
手臂上的擦傷是當時跌落在地面時所致,但回想起來,在那之前的幾分鐘,孫憶詩就已經意識到了一些已經發生的事情。
光線照在她的身上,眼前天旋地轉的,她應是被某種恐怖的東西給拉了過去,她反抗,身體卻做不出逃離的動作,手下意識地抓着一直握着的手電筒,揮舞間觸碰了開關,於是也不知怎麼的就在幾分鐘之後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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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之後發生的事情便理應用恐懼來標註了。
惶恐令她不敢停留在原地,手電筒在落地時遺失,她只是慌張地逃離,她想找到其他人的位置,卻漸漸迷失在了叢林裏。
緊接着,疲憊感便越來越重。
孫憶詩自當以為她是在樹林裏迷失了太久令得體力流失得太多才有了如今的感受,卻下意識地忘記了去看自己留下的腳印,當然,有些事情已經不是她能夠控制的了。
疲乏導致連多餘的想法都成了奢侈品,她只是自顧自地向前走,去尋找,然後在某個時刻停在原地。
“找到了。”她想道。
恐懼就這樣散去了,還包括她自己的懷疑,甚至她都忘了要懷疑自己分明已經將手電筒遺失在那片空地上。
手緩緩舉起,隨着“咔噠”一聲,光線便照射在了樹后那張恐怖的臉上。
“嗷嗚~”當尖銳卻又有些許沙啞的吼叫聲傳到了耳朵里,聲音終究喚醒了孫憶詩本遲鈍的神志。
意識隨着吼叫聲愈發清醒,一個激靈過後,孫憶詩終於反應過來眼前發生了什麼。
在距離自己不到二十米的一刻大樹的後方,在樹榦一半高度的位置,一張恐怖的臉正從其後方窺探而出。
那不是一張人的臉,甚至連鬼都不是,整張臉上都長滿了灰黃相見的毛髮,就像是一隻貓。
但那絕對不是貓,它的體型比人稍小上兩圈,臉部的毛髮組成的圖案卻比普通的貓更多了幾分猙獰與邪魅,加上那張嚎叫時扭曲的臉,這一刻,孫憶詩就感覺自己正像是被一隻兇狠的野獸盯上了一般。
不,不是像,那就是一隻野獸!
嘶吼聲瞬間擊潰了孫憶詩的全部理智,一時間,她害怕得甚至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
整個身體癱坐在地上,雙腿顫抖得連支撐着蜷縮都做不到,光線愈發聚攏,她就越是能夠看清那野獸令人不寒而慄的眼神。
只是驚恐也同樣讓她忽略了那眼神中似乎也同樣復現出了與其相似的情緒。
當然,最重要的還有靈魂深處源自於本能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