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花心和糾結
輕巧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白色的大門感應而開，一個身材嬌小、穿着白大褂的女研究員走了進來。
隨着她的進入，空蕩蕩的屋子發生了變化，白色的牆體變得半透明，許多彩色的光點浮了出來，慢慢匯聚到房間中央，圍繞着她緩緩移動。
女研究員戴上特製的數據眼鏡，開始動手操作組合不同顏色、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立體光體，前方牆面上則變幻顯示着密密麻麻的代碼信息。
“有意思。”女研究員背着手，看着複雜的數據，嘴角微微翹起。
“倪可博士，您的客戶到了。”一道提示傳入編程操作室。
“好的，就來。”倪可的手很穩，纖細的手指輕點幾處，光體和代碼相繼變化。
仔細比較權衡后，倪可朝右邊的牆體伸手，房間中央的大堆顏色立即消失，一個拳頭大的彩色光球則從牆體裏顯現出來。
倪可摘下眼鏡，從口袋裏取出水晶筆，輕觸光球，光球立馬消失不見，而原本透明無色的水晶筆則散發出了原先光球的五彩光芒。
等待室內，一個長發男子嘴裏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語，顯得有些緊張。
倪可坐到他對面：“秦先生，您準備好了嗎？”
“好、好了。我不能再離婚了，真的，否則太混蛋了！倪博士，您不知道，我在我們那兒都出名了，如果我再離婚了，肯定再也沒有女性願意選擇我，連我自己都不會選，圈子小，太丟人了。。。。。。”
倪可耐心聽着，點點頭，其實這些話對方每次來都會講一遍甚至幾遍。
“我知道，我不是被那些狐狸精吸引，而是被我自己的愛好誘惑，我的幾任太太，她們也不是輸給小三，而是敗給隨時間消失的新鮮感。”
倪可回憶了一下剛才看到的性格編碼，暗想：原來喜新厭舊、花心大蘿蔔是那個樣子的。
“我徹底想好了，我不要再對不起我太太，我要每天準時下班回家，每天都那麼愛她、尊重她，相扶到老！”
“那先恭喜秦先生了。”倪可打斷他對美好未來的繼續暢想，說道，“根據您的需求，結合您體內的激素情況分析，我們已經完成了性格重新編碼，我們前後一共做過七次模擬，結果穩定，具體您看這裏。”
倪可將水晶平板遞過去，指給對方。“您在這裏確認一下，然後就可以實施手術了。”
長發男子秦先生一把拿過平板，一邊迅速的把手指按了上去，一邊還激動的念念有詞，“這下可好了，我能變好了，老婆你相信我，我真能變好了。。。。。。”
見這位秦先生動作迅速，倪可也不耽擱，立刻站起身，帶着對方去手術室。
手術室大門打開，一台碩大的圓筒形醫療手術倉映入眼帘。
倪可吩咐助手，“帶秦先生去做手術準備”。
一身藍色護士裝的女助手微笑着對長發男子說：“秦先生，請先跟我來，我們需要更換手術服，以及進行手術前的例行準備工作。”
長發男子興奮的跟着女助手走進了旁邊的手術準備室。
不多時，換了一身雪白病員服的長發男子又跟着女助手走了回來，按指示躺進了打開的手術倉里。
很快，他就進入了深度睡眠，倪可將水晶筆插入接口，隨着水晶筆的微微閃耀，倉體內壁不同顏色的光線呈現，並射入人體內部。
倪可注視着手術倉上顯示的數據信息，不時比對左手數據環上顯示的編碼。半小時后，手術倉顯示流程結束，一切順利。
“秦先生？秦先生？”助手扶着他慢慢坐起。
“秦先生，感覺如何？”倪可問。
“好久沒睡這麼舒服了，渾身輕鬆。”抬頭看看時間，“哦，我要回家了。”
手術室門打開，門口坐着一位女士，慢慢站起：“老秦？”
長發男子愣了一會兒，大概有三秒，這三秒讓倪可腦海中閃現出N種可能：是A8D5激素調多導致的反應遲緩嗎？或者是N9T0的記憶深度？也許是在製造驚訝？還是幽默值問題。。。。。。
“老婆你怎麼來了！”秦先生顫抖的聲音，快步走了過去，眼神中的喜悅是無法偽裝的。
女士不可思議的看了看秦先生，眼眶慢慢泛紅。
“老婆，我想吃你做的耳朵面。”央求的口氣。
“那個東西麻煩死了。”
“沒事，我幫你打下手，我們好久沒一起做飯了。”
看着夫妻二人高興離開，倪可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剛才有點嚇人啊。”助理拍拍胸脯，鬆了口氣。
倪可笑笑：“去把最終的代碼數據跟原始數據再做一次比對，精細化記錄編碼變化帶來的實際影響。等一個月後他來複查，到時候相關數據一定要多留意。”
助理連連點頭：“倪博士您真厲害，這麼多編號、數據，總記那麼清楚，都趕上電腦了。”
“哪兒有那麼誇張。”倪可不好意思擺手。雖然從小到大被誇天才，但還是無法習慣，估摸臉又要紅了，哎呦麻煩死了，趕緊躲回辦公室平靜一下。
相比較基因技術，性格編碼是新興領域，用導師彼得的話形容：做任何科技領域的拓荒者，都是不成功便成仁的。
倪可覺得有點悲壯。
彼得搖頭：“我跟你不同，你是少年得志的天才，我是日暮西山的庸人。”
倪可不知怎麼接這種話，也許只是老師的謙虛說法，自己不說話比較好。
“尋尋覓覓一生，終於看到點光明，還好有個好弟子。”彼得從不掩飾對倪可的欣賞。
想起當初沒日沒夜的完善編碼數據、建立激素組合序列大全，以及設定系統流程，倪可暗暗吐舌頭，真是苦死了，不過她從沒想過放棄。
要不是父親，自己還不知會在哪裏、如何生活，父親從事基因技術，解決的是身體上的疾病，但面對許多精神類問題總是很無奈。小時候的倪可就想：我要像爸爸一樣幫助人類。所以，她願意開拓探索，勇敢無畏。
一個個成功的案例，讓性格編碼逐漸被人接受，繼而引來豐厚的回報還有投資，才有了這處處高科技的實驗基地。
每天早上走進大樓，倪可總是油然而生一種自豪感，看到一張張煥發幸福微笑的臉龐，讓她愈發堅信自己的選擇。
一杯咖啡，稍事休息，另一位預約人按時到達。這是初診，做好激素測量后，倪可便開始做行為分析匹配。
人體激素測量是由全自動設備進行，迅速且準確，但要把這些數據跟實際行為特徵匹配就不容易了，這也是一些科學家用來質疑性格編碼的地方。
倪可不這麼認為，按照目前的案例數，最多再用兩年的時間，她就能找出其間的影響關係，大大降低主觀判斷佔比了。
“您好，倪博士。”一瘦瘦的女子走了進來。
“您好，請坐吧王小姐。”倪可示意。
“倪博士看起來真年輕。”
倪可笑笑，不解釋、不回應，只是繼續流程：“王小姐描述一下自己性格上的苦惱吧。”
“哦，這個啊，真是討厭的，我有選擇困難症。”王小姐苦惱的皺眉，向倪可講述在生活和工作中遇到的種種麻煩，“逛街對我來說，簡直是災難，特別是需要買東西的時候，我經常坐在商場裏，在看到的選擇中抓鬮。你看我特別買了這個選擇程序，將所有的選項輸入，然後可以點擊這裏，隨機出來一個選項，我就趕緊買了回家。”
倪可看着王小姐點開自己的手環，上頭跳出一個可愛的小姑娘，跟王小姐有三分相像，隨着輸入信息的增多，小姑娘身旁出現一個個不同色彩的寶盒，碰觸小姑娘手上的魔法棒，小姑娘就轉動起來，幾個簡單的舞蹈姿勢后，舉手指到其中一個寶盒上，寶盒自動打開，裏面的信息跳出，居然是自己的頭像。
好吧，原來自己也是被人家隨機抽中的。倪可暗想。
“倪博士您別介意啊，我當時先想去找心理醫生的，於是物色了幾個人選，后又聽人提到性格編碼，便也想試試。”
“第一反應找心理醫生，也很正常。我看您已經有了這個解決辦法，我指這個小程序，似乎也是有用的？”
“是的，或者說以前是的，可五個月前我換了客戶，我是家居管家。”
倪可點頭，更理解王女士的痛苦了，這類職位經常需要選擇。
“我本來只做一些普通家庭，客戶都是中層階級，所以還好的，可是後來被推薦給一個……就是接近金字塔上端的那種，發現這樣效率太低了。我記得第一次去採購廚房用品，以前常去的超市，同類商品頂多兩三排貨架，可這客戶指定的地方，單醬油這種，就整整三面牆，我當時站在那裏，簡直要崩潰。”
回憶起那一幕，王小姐不由一哆嗦，苦不堪言的表情。
“而且我的客戶是個技術派，特別講求效率，我沒有那麼多時間慢慢選擇了。這是我的機會，您知道我們這類職業，大家都是在搶金字塔頂端的客戶。我目前這個客戶還僅僅是接近，所以我必須改變自己。”
倪可點頭，她明白大概方向了。後面就要再一次交給技術儀器，通過模擬場景，捕捉改編對象激素的變動波。
倪可向王女士解釋清楚，包括後續的流程、所需要的時間、藥劑，以及費用。
“這種方法的確費用昂貴，但我想過了，這是最快的方法，而且是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所以，我OK。”王小姐說，那表情像是在說服自己。
“好的，按照我們說的，助理會準備好合同給您，一些手續辦完，我們這次可以開始做模擬測量。”
助理很快走了進來，可王小姐在按下指紋前又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