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繼承者

第407章·繼承者

海燃看着柏敬原略微狂熱起來的眼神,心說果然在某一個行業能成為大佬的人都得有點兒瘋魔的特質。

怪不得人都會說,不瘋魔,不成活呢。

柏敬原像是想到了什麼,臉上的傲慢神色更加清晰可見:

“恕我直言,自從我接觸到小提琴之後,我就認定了,在當今世界上就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成為我的對手!我的對手如果不是已經死了的先輩,那就一定是未來的我自己!”

海燃抿抿嘴。

說實話,如果不論人品和案子的話,其實她是很贊同柏敬原的這種說法的。

海燃自己也認為,人之所以活得累,甚至會把自己的一生活成悲劇,很大原因就是喜好比較。

什麼事都比,什麼人都比,自然也就會一直處於煩惱之中。

不過海燃跟柏敬原的最大不同就是,海燃只會跟昨天的自己比較。

這一點也是從小到大白瀚海和曾歌對海燃和白明朗的教育方式——

只要今天的自己比昨天的自己更充實、更美好、更有長進,那就是有意義且完美的生活。

在這種觀念的熏陶下,海燃和白明朗一路走來都處於一種積極且平和的狀態,即便是大家都曾經經歷過的叛逆期,這小姐弟倆也順順噹噹度過了,心態那叫一個好。

相比起海燃和白明朗,柏敬原的觀念雖然沒有太大偏差,但顯然性格上的偏執是很明顯的。

這一點引起了海燃的懷疑。

一個很偏執的人在特定條件也許會成為一個罪犯,但卻很難成為一個隱藏極深、偽裝極佳、很難查詢的罪犯。

性格決定命運說的就是這樣。

太過偏執導致柏敬原這樣的人很容易露出馬腳。

別說在專業的刑偵人員面前了,即便是現在,在修習過犯罪心理學的海燃面前,柏敬原渾身上下都是一覽無餘的漏洞。

這讓海燃突然懷疑起來——

柏敬原真的是眼下這個劇本殺,或者說基底案件的“兇手”嗎?

柏敬原自然是不知道這一呼一吸之間海燃想了些什麼,他的思緒還在那段讓他痛苦又激動的回憶中:

“當時就連我的導師都要放棄我了,他說已經教不了我什麼了。可我明明就差一步就能登上頂峰了!憑什麼要在那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你說對嗎?”

海燃點了點頭,冷靜地應和道:

“確實。如果最高榮譽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卻就此止步,任誰都受不了。”

柏敬原嘿嘿一笑,手指隔空點了海燃一下:

“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明白我的感受!”

就那一下,海燃的目光掃過柏敬原的手指,心頭的一片疑雲豁然開朗:

“所以……您真的冒險對自己下手了嗎?”

柏敬原抿着嘴盯着海燃不說話,似乎在考慮能夠跟眼前這個人說到什麼程度。

海燃適時調開自己的目光,再度望向牆上的小提琴,語氣平和退讓:

“柏大師不必擔心,從剛才走進那個門洞開始我的所見所聞,我都沒有打算要公開發表的意思。剛才也只不過是一個昏了頭的粉絲一時嘴快的關心罷了!”

海燃很有把握,自己的解釋一定有效。

畢竟柏敬原能夠提起當年的往事,證明他已經壓抑了許久想要找人傾訴,而從剛才開始柏敬原的表現就能說明在他眼裏,自己已經是一個能夠暢談的角色了。

人有的時候是這樣的,面對熟悉的人可能說到一些事情還會思前想後一下,但面對陌生人的時候反而會無所顧忌。

不得不說海燃的預判再次成功。

那段明顯退讓和解釋的話切實安撫了柏敬原心頭的那一點點疑慮,藝術家先生的天真性格再度浮出水面,壓制了謹慎:

“對。其實外界有些猜測沒錯,我消失的那兩年的確是對自己做了一些改造。”

一、些、改、造。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句陳述,海燃心頭有點兒莫名不舒服的感覺。

柏敬原下意識舉起自己的雙手定定地看着,輕聲說道:

“既然不是天賦的問題,也不是技術的問題,那就只能是配置的問題。可惜這副身體不能完全回爐重造,但局部改良還是可以做到的。現在看來,我當時的決定是相當正確的,不是嗎?”

海燃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最終也只能提出另一個問題算作回應:

“您就不擔心嗎?畢竟就您當時已經取得的成就,哪怕只是在身上開一個小刀口,都可能要面臨巨大的風險。更何況在這種改造之後,恐怕沒有一家保險公司敢於為您的雙手上保了吧?”

這句明顯關心多於好奇的問話成功的按下了柏敬原惱怒的可能性,而讓對方更加舒心起來:

“有得必有失,如果能夠打破人生的瓶頸,冒險一次又何妨?更何況,無論是我的恩人還是我自己,我們的信心都很充足。”

哦!

你剛剛說了什麼?

海燃露出純真無辜的表情,漆黑的大眼睛看向柏敬原:

“難怪您一直叫恩人恩人,原來您說的是當時給您動手術的醫生?”

讓海燃有點兒意外的是,柏敬原竟然搖了搖頭:

“給我動手術並不是我的恩人,但是勸服我進行手術並且在那之後把帕格尼尼的私藏無償送給我的卻是他。如果不是他給我做心理建設,我恐怕到現在還在自己的瓶頸中糾結着。”

柏敬原每說一個字,海燃心裏就沉下去一分。

所以……

不是臨床醫生,是心理醫生?

這個信息讓海燃腦海中不由自主想起了一個人。

所羅門。

她幾乎已經能夠肯定,柏敬原口口聲聲提到的“恩人”應該就是那個在歌劇院門口見到的所羅門了。

這看上去是一個有用的發現,但實際上卻讓人很心煩。

對於時刻提醒自己身處案件中的海燃來說,這是個讓人不太開心的發現。

雖然不知道白明朗他們在現實世界中有什麼發現的,但在海燃看來,自己目前不但沒有還沒有發現死者,甚至連兇手都越來越不能確定了——

這個柏敬原到底有沒有親手危害過他人的性命?

如果有,死者是誰?在哪裏?怎麼死的?

如果沒有,那所羅門接觸他的目的是什麼?

還是說……所羅門原本要下手的對象是柏敬原?

難得思緒紛亂的海燃下意識搖了搖頭,像是要把自己從一堆雜亂的思維中甩出來似的。

海燃無意識的動作顯然讓柏敬原誤解了,再開口時柏敬原的語氣中明顯多了一絲疑惑和不滿:

“怎麼,海小姐像是對我說的話有什麼質疑?”

心中一驚,登時回過神兒的海燃順勢搖搖頭:

“並不是,我只是在感慨您能下得了如此決心!要不說大師的成就凡人是很難望其項背的呢!單說這份魄力就不是一般人能夠具備的。”

老實說,這句話雖然是被柏敬原逼問出來的,但比起前面那些帶有目的的恭維來說,這倒是海燃真正的想法。

畢竟能夠成名成家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與眾不同的地方,否則怕不是但凡一個人都能夠羽化登仙了。

被柏敬原的問話從暗忖中揪回來的海燃適時反擊道:

“柏大師,我斗膽問一句,您的恩人,是不是就是幫我引薦的那位所羅門醫生?”

柏敬原像是被提醒了似的定定地看了海燃一眼,突然撫掌大笑了起來:

“對哦!我竟然都忘記了,你不就是他帶來的嗎!這緣分還真是奇妙啊!”

看着心情大好的柏敬原,海燃的眼睛也彎出了一個甜甜的微笑。

耳朵里的水滴吊墜幾乎同時微微一震,白明朗輕聲的抱怨響起:

“你今天一天笑的次數都快超過你之前笑的總和了!”

海燃忍耐住想要翻白眼的衝動,心說你當我願意“賣|笑”啊?

有種別受傷啊!

看不慣的時候不是還能自己上?

當然這也就是心裏想想,要真當著柏敬原的面把這話說出來,那樂子就大了。

確認了當年說服柏敬原躲起來做手術的人是所羅門之後,海燃就對這間屋子裏的東西毫無興趣了。

比起這些古舊的小提琴,海燃更想要去下一個藏品室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海燃總覺得在那道門後面,似乎有一些非常熟悉的味道傳來,只是眼下的情況她需要時時防備,不能像之前似的把所有精神力放在嗅覺上。

可惜柏敬原對於那把珍藏版小提琴的執念還沒有散去,要是不說完他認為最精彩的部分,恐怕兩個人一步都移不開。

海燃耐性地看着柏敬原走到那堵牆下面,伸出手指小心地輕輕蹭了蹭那把琴的邊緣。

大概是有了比較的緣故,柏敬言抬起的手在小提琴的襯托下更顯得比常人大了很多。

海燃不太能想像一個靠手吃飯的人,要在最寶貴的身體部位上動刀,甚至有可能人為故意打斷筋骨重造形狀,之後再進行慘無人道的康復訓練……

這簡直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要知道,比起動刀需要冒的風險,在術后以最短的時間進行康復訓練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別說還想要恢復到跟術前一樣的水準,就算是能做到端起碗、拿起筷子來都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然而柏敬原竟然能在兩年的時間重回小提琴界的巔峰寶座!

要不是柏敬原一直沒有當眾承認自己確實動過手術,這種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在臨床醫學上都能夠被稱之為奇迹了。

海燃看着柏敬原如同撫摸愛人一般,輕輕撫摸着小提琴:

“剛剛你問我這把小提琴的特殊之處……呵呵,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有關帕格尼尼的傳說。”

海燃的眉峰隨着心頭的靈感輕輕一動:

“如果您是說,外界傳言他為了能夠得到凡人所不能及的精湛琴藝,把自己的靈魂出賣給魔鬼的話……是的,我聽說過的。”

柏敬原點了點頭,目光一直流連在那把小提琴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海燃總覺得他望着琴弦的眼神有種詭異的熱情。

此時此刻柏敬原就像是有點兒喝高了的酒徒,雖然眼神有點兒迷離,卻還能夠說清楚話:

“你是媒體人,你應該知道的,有很多事情並不是空穴來風。”

海燃有點兒意外地微微眯起眼睛:

“所以您也認為他是因為跟所謂的魔鬼有了交易,所以才能有那種難以超越的琴藝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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