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天官篇(7)

第九十七章 天官篇(7)

手起,刀落,只在一瞬間。

當鮮血濺雜亂石上,斑駁着的痕迹反倒沒那麼觸目驚心了,讓人更加驚心的反倒是霍翎躺着的地方,鮮血快速地滲透着土地,變成了晦暗的顏色,以她為中心快速地擴散開。

即便霍翎已經痛到不知痛了,但當寇天官這一刀砍落下去的時候,她仍舊止不住地嘶嚎出聲,這一聲只到一半,她就已經暈了過去。

“霍小翎!”寇天官開始後悔了,他不該這麼莽的,這裏荒山野嶺的,也沒點止血的葯,他要上哪裏去找止血的東西。

寇天官沒轍,只能鬆開自己的腰帶,用那腰帶一圈圈地綁住霍翎的傷口,用力地繃緊,再繃緊……直到她的傷口被綳得烏黑髮紫,再也沒像剛才那樣噴一樣地出,但也仍舊止不住,鮮血仍舊拴着他的腰帶滴淌而下。

寇天官不敢帶她離開,他看着客棧,這裏面說不定還能找到葯。

推開了客棧的門,裏頭是蛛塵滿布的客棧,空蕩蕩的,寇天官推開了好幾個房間,裏頭都是什麼都沒有。

只有廢棄鍋碗瓢盆,就是燭台無火,以及那些佈滿塵埃的火摺子。

寇天官深吸了一口氣,強令自己定下心神,他抓起那火摺子,又順手拎起屋裏的桌子,狠地朝着地上一砸,他砸開了那桌腿。

拿着火摺子和桌腿再度跑出去,來到霍翎的身邊。

霍翎依稀能睜開眼睛,卻再無力開口說話。

寇天官說:“我得先給你止血,你一定要忍着。”他一邊說,一邊吹起火摺子,將那桌腿燒起,在霍翎的傷口處用火去燎燒着。

起先,霍翎並沒有感覺,但到了最後……她只能嗚嗚地從喉嚨里傳出哭聲,時不時地傳出扭曲到聽不出什麼的聲音。

但寇天官能聽過出來,她在喊天官兒,我痛!

霍翎痛,卻又沒法動彈,只能伸出一隻手抓在寇天官的手腕上,可寇天官的緊緊地握着手裏的火把,用力地握着,幾乎要將手腕間的青筋給爆凸出來。

他顫抖,他也跟着她一起痛,他也咬着牙,眼淚就是他娘的忍不住老是奪眶出來,可是,他還繼續灼燒着她的傷口。

我知道你痛,但是……你千萬得忍,霍小翎!

用火灼燒傷口,特別是以往戰場上被斷肢了又沒得醫治的士兵,為了保命幾乎都會採取這個方法,烈火能讓血管快速收縮,這是眼下最快的止血保命方法了。

血止住了,霍翎彷彿從鬼門關走了一圈。

當寇天官將火把熄滅的那一刻,他甚至都不敢去探她的鼻息。

直到顫抖的手探息到她還有微弱到幾乎不可聞的呼吸之後,寇天官再也忍不住地捂着面而哭,他一個大男人,今天把這輩子的眼淚都哭完了。

“沒死就好,沒死就好。”

懸崖太高,又沒路可上去,寇天官最後決定賭一把,最危險的地方,可能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帶着霍翎再度走進了那個客棧。

他帶着霍翎在後面的一間客房,他儘可能地讓霍翎先休息一番。

掩護好霍翎,寇天官打算繼續找,看能不能找到葯,或者找到些許吃的,霍翎大傷過後,必須進點東西,哪怕一口水也好。

客棧里什麼都沒有,寇天官順着客棧後面被掏開的山壁尋了過去,不去不知道,直到進了那條山壁之後,映入眼帘的,是另外一個世界。

葫蘆一樣的谷口,外窄里寬,這到底得是什麼樣的人才能掏出這麼大的一個山谷來?

而進了谷口,裏面是已經建好了建築,紅牆綠瓦,捲簾飛檐,如果說是京城皇宮,亭台樓閣搬到這裏來,寇天官都是信的。

在這紅牆綠瓦之間,一排排錯落有致的木樓製成的民居,左列成排,右又延綿往深處,兩邊如是,讓出中間一條主幹道。主幹道左右兩邊巷道連接,錯綜複雜。

這儼然是一座城池,並且還是新打造出來的城池。城裏燈花酒肆,茶樓鋪子,百姓居住所……應有盡有,就是沒有人!

寇天官懷揣着疑惑,走上這前面的主幹道,一路往着深處走去。

走過了那紅牆綠瓦,亭台樓閣,又走過那民居與酒肆,寇天官站住了,腳步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往哪處移。

甚至眼前的建築,是他從來見都沒見過的。

這高高撿起的鋼鐵城寨,圍籠一樣的建築一層疊着一層壘起,樓梯和鋼鐵混搭,管道和排污口連接……污水從管道里流出來,又淌在地上默默往下水口流去。

籠屋,鋼鐵搭起來的籠子一樣的房屋,寇天官第一個想到的形容詞。

只不過,這後頭的鋼鐵城寨還沒建好,後面隱約還傳來一陣陣火光,那是焊鐵閃出的火花。後面,還沒建好的城寨,諸邪難得地安靜着工作。

只是這工作,令寇天官瞠目結舌。

餘人造房,都是糊牆砌瓦,工作繁複。然而,對於諸邪這個天生自帶創造程序的械人來說,無論多難開山,無論多重的巨石與鋼鐵,於它而言就跟堆積木似的。

這會,諸邪正在努力工作,沒有注意到有生人闖入。

寇天官走得近了,不小心踩到石子發出聲響,諸邪回頭看了一眼,它那隨便用周圍的牆體掩起來的笨重身體,限制了自己的觀望角度,一眼看去的時候,街道上空蕩蕩的。於是,它又繼續埋頭工作。

撿起這邊的巨石,見打磨得上面花紋好看,捨不得用出去,於是它又朝着自己的身上堆去。撿起那邊的鋼鐵,又覺得這塊精鋼鍛造得精細,於是,又朝着身上的另一邊堆去。

就這樣左一堆,右一堆,諸邪的身體越來越大,也越來越重。

寇天官就躲在它的腳底下,趁着諸邪此刻又埋頭苦幹,他挨着後面的鋼鐵掩護,一路朝着前方的摸進去。

最後面,是一口立起來的大爐鼎,幾乎要將這一片區域佔滿了,而在爐鼎的最下方,通往地心的管道,足有數十頭並進。

這是想幹什麼?

他們想要在這裏煉什麼東西?

寇天官不敢驚擾了外面的諸邪,悄悄地往裏面潛了進去。

最後的一間屋子裏,裏頭設置了許多寇天官不懂的儀器,上面跳動的虛擬字數讓他覺得奇怪,伸手去觸,那些字數又忽然快速閃跳,嚇得寇天官趕緊收回了手。

這裏一切的一切,既嶄新又陌生,感覺這裏一且全都是冷冰冰的器械,別說葯了,根本連食物都難找。

特別是寇天官看着那一道道虛擬射線橫在前的時候,人竟能無礙穿過,竟也覺得無比的震撼。當他而走到前方試驗台的時候,寇天官的腳步停了下來。

試驗台上,那幾個北方來的男人,全在這裏,脫光了衣服,就像待宰的魚肉,此時赤條條地躺在屠桌上的感覺。

寇天官不確定他們到底還活沒活着,小心地走過去,伸出手探了一下他們的鼻息,發現還有氣,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該慶幸,還是該擔心他們醒過來,自己就被前後夾擊了。

現在看來,外面的械人也只是暫時把他們給拖進來,還沒打算好怎麼處置他們。

寇天官看着他們在一旁的衣物,心想着這些人千里迢迢地過來,還要翻越長城,想必身上一定有帶葯之類的東西。

寇天官亂翻着他們的衣物,果然在裏面找到了不少葯,甚至還有吊命雪參,正好……這會霍小翎最需要這東西,寇天官一股腦的將這些東西全塞自己懷裏。

但想轉身離去的時候,眼光又不由自主地瞄向了試驗台上的幾個人。

“外面那大傢伙不是個善茬,他們要再繼續這樣下去,定然沒命了。”寇天官心想着,想上前去叫醒他們,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動手。

從試驗台前方的金屬器里,有一個狹長的凹槽,裏頭嵌着一塊晶片,從那晶片裏面折射出熒光色的倒影,來來回回地巡視在這些人的身上。

寇天官瞎猜想着,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的原因,於是他乾脆閉眼,將那塊晶片一拔。

我的了個乖乖!

寇天官看着那些熒光色的倒影全暗了下去,試驗台上的那幾個人,的確有的手腳開始有了動靜,他做對了。

當寇天官向轉身離開的時候,卻發現,被他拔出的凹槽也不知道哪裏被他損壞,凹槽破了一個口,從那個口裏面的他隱約看到一物。

寇天官揭開那個凹槽,赫然在裏面看到一個熟悉的東西。

那是一塊金牌,上面繁複而又看不懂的花紋,寇天官前不久才看過。

那是他和李瑤之一起進入龍脈的時候,李瑤之用來打開那條實驗大門的鑰匙,按照李瑤之當時的話說,那就是他世代守護的東西。

龍脈的鑰匙!

可是,這東西不是在李瑤之身上嗎,為什麼會在這裏?

先不管了,寇天官將那面金牌給拿了起來,也一併藏在自己身上,這塊金牌是打開龍脈的重要東西,反正不能放在這裏。

另一邊的幾個人醒了過來,當寇天官收好金牌的時候,抬眼起來的時候正好和他們對上。

那幾個人似乎也愣住了,全身衣服被脫了一回事,他們在暈倒之前遇到的還是女子,現在一睜眼卻是寇天官在前,有些對不上號。

但是,懵也是一下的事,那個中年男子率先反應過來,直接從試驗台上就站起來。

寇天官看着這中年漢子起身來,身無寸縷,一身的魁梧,這麼站在高台上顯得頗為壯觀。寇天官不禁有些害怕地咽了一下口水,這哥們……該不會打算就這樣赤條條地動手吧?

結果,這哥們就是打算這麼赤條條地動手。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看這樣子來兩人都沒忘記在懸崖上的結下的梁子。魁梧的中年男子直接從實驗台上一躍而至,跳下來就直接攻擊寇天官。

寇天官驚呆了,一時半會竟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情急之下見這人攻擊過來,直接一記偷桃出手,那人似乎也完全沒料到寇天官竟這般不講武德,出這骯髒下流的手段,一聲痛呼聲起,直接掉在地上。

寇天官趁勢一腳踩在他心口上,也威脅住了其他想衝上來的人。

“你們全部住手,如果想活着離開這裏的話,大家最好通力合作。”

眾人面面相覷,但似乎大家都明白身處這個地方的危險程度,竟然真的沒有再往前。

剛才的動靜,驚動到了外面的諸邪。

大傢伙循着聲響過來,每走一步,地面跟着顫動一下,寇天官一驚,喊了一聲:“藏起來。”而後自己則快速地躲到窗邊,貼着牆蹲在那裏。

諸邪體大,即便用盡全力彎下來,也只能從這窗子外邊瞄一眼,彎下來的時候,還因為它在自己身上堆太多東西,卡在那裏彎不下來。

沒再聽到裏面有其他動靜,諸邪也罵罵咧咧地走開了。

寇天官看了一眼身邊的中年男子,“這傢伙在紅崖挖了個城池出來,驚動它的話咱們誰都別想離開這裏,再說了,剛才是我救了你們所有人。”

中年男子頓了下來,細想了一下,之前的衝突與眼前的危險比起來根本不足一提,更何況他們來到不荒山是有要事的,寇天官看這樣子,不像壞事的人。

於是,那中年男子點了點頭,“海平。”那人沒頭沒尾地說了這麼一句。

寇天官一愣,旋即反應過來他在自報家門,於是他也道:“寇天官。”

兩人之間的嫌隙,就暫時這麼先放一邊。

這個叫做海平的中年男子,他和身邊的弟兄們將衣衫給穿上,然後和寇天官制定了如何逃出去的路線。

來的時候寇天官探過一次路線,前面主幹道不好走,容易暴露目標,反倒是後面的巷道,容易藏身,而且諸邪身體龐大,巷道反倒能夠掣肘住它。

先讓他們循着路線,引開諸邪往前跑,順着懸崖邊上那個通道往上爬,諸邪肯定也鑽不進去。

而寇天官則另有打算,他留到最後,因為霍翎還在客棧里,寇天官也沒法帶着她從通道上爬,唯一的路,怕是只能從這後面的山坡上去了。

事急從權,只能如此了。

制定好了之後,海平帶着他的人分開兩路,徑直從屋頂上跑,又跳下巷道。

諸邪聽到動靜之後,果然有動身,寇天官趁着這個時候跑出去,只是他們似乎高估了這個大傢伙的智力。

海平的人兩邊跑,它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追哪一邊,呼地一聲,大喊了一句“可惡”,然後竟彎身下身來,將放置在旁邊的那口大鋼爐,一把舉過頭頂。

寇天官正好躲在那口大鋼爐邊上,此刻鋼爐被舉起,寇天官無處可逃,只好朝着邊上通往底下管道的坑裏的躲去,那個坑應該原本就是要放置這口鋼爐的。

就在寇天官以為暴露了的時候,卻沒想到,那諸邪委實太大,一時沒發現他。

只是,從寇天官的角度看去,諸邪舉起這口巨大的鋼爐的時候,它本就高大,直起的時候佔據半個山巔,而今又舉着這口鋼爐。

若是從紅崖外頭看的話,是能隱約看到這東西冒出山崖的頭的。

實在是……大得可怕。

諸邪似乎很惱怒,本想將這口鋼爐砸過去,砸死他們解氣的,但它卻猶豫了。寇天官只聽到它嘲哳的聲音傳來,似在喃喃自語。

“不行,宣夫人會生氣的,好不容易搭好的房子,會摔壞的。”

說著,諸邪又將那口鋼爐給放下。然而,寇天官以為它會就將鋼爐重新放回旁邊,誰知道它這次居然將鋼爐放在寇天官藏身的那個坑裏面,還一邊喊着:“點火,點火……”

忽然一口大鍋下來,寇天官有點頂不住,這不得粉身碎骨不可?

在鋼爐罩下的那一刻,寇天官翻出大坑,免去了被碾碎的命運,但也暴露在前。

“啊!”諸邪大呼了一聲出來,拔腿就要追上,寇天官一路往前跑,一路躲避着諸邪,深怕它一腳把自己給踩扁。

寇天官再快,仍舊架不住這傢伙太大,很快就追了上來,在寇天官孤立無援的時候,兩旁巷道里卻有石子朝着它砸了過來,分散了諸邪的注意力。

寇天官看去,居然是海平帶着人又回來了,這讓寇天官卻是十分的詫異。

顯然,海平看出了寇天官的心思,站在房頂上拍着胸脯道:“我們北境的,雖然兇狠,但也講義氣,恩怨分明。”

言下之意,先前有恩怨,但寇天官到底救了他們,他們不會坐視不管的。

寇天官笑喊了一句“謝了”,在海平他們幫忙引開諸邪的時候,朝着另一邊跑去,“我們在上面見。”

臨走時,還聽到海平又朝他大吼了一句過來,“我媳婦呢?”

寇天官愣了一下,他沒媳婦,自然沒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他在說的靈女,而後才大喊回應,“在我家呢!”

是在他家,只不過被他綁起來,還鎖起來了。

只是現在想想,幸好他鎖起來了,不然村裏的人之前在封他家的時候,發現靈女更不知道會怎麼處置。

海平他們順利引開諸邪,寇天官則回到客棧里。

霍翎還在沉睡,寇天官探了探,鼻息雖然微弱,但好在平穩,他先替霍翎將傷口上了葯,然後又叫醒霍翎,將從海平那裏搜來的雪參給她喂下。

止住了血,霍翎雖然虛弱,但好歹還留着一條命。

寇天官看着霍翎面無血色,又擔心她無法接受自己沒了的兩條腿的事,強顏歡笑,努力地想要維持平時那副弔兒郎當的模樣。

但現在卻怎麼樣都覺得不自然,寇天官總覺得眼角老是忍不住地濕潤。

寇天官告訴霍翎,“霍小翎,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你,這輩子你想到哪裏我都背着你。”說著,他別過了臉,不忍去看霍翎臉上的不堪與眼淚。

將酸楚給吞咽下去,寇天官將霍翎背起來,“現在,我先帶你離開這裏。”

霍翎貼在寇天官的背上,是痛楚還是酸澀已經全分不清了,她感覺自己像是死了一樣,哪怕寇天官不斷的說著話,但她也不開口。

這副模樣,這輩子就這麼毀了,有什麼值得開心的呢!

霍翎閉着眼睛,任憑寇天官帶着自己,一步步地爬上去,努力地保持平穩,不忍石子飛濺到她,不忍顛簸到她。

懸崖上,海平等人已經早早地在等了,看到寇天官帶着霍翎上來的時候,眾人也都大吃了一驚。

霍翎他們是見過的,只是沒想到,再見面她已經變成這樣了。

寇天官背着霍翎,回首看着後面的紅崖,風塵漠漠而過,尤然是平日裏那個罕無人跡的懸崖。可是,誰又能想得到,在這懸崖的下面有着怎樣的一個世界。

寇天官切切地開口,“我一定,會將這裏全部踩平的。那些鋼鐵機械,本就不應該存在於世。”這一刻,這個信念像是燒紅的烙鐵,就這麼一輩子印在了他的心頭上,代代相傳。

然而,他燒紅的信念始終比不過紅崖的鋼爐里燒起的不滅的火,從那口鋼爐里汩汩冒着泡的熔漿里,鍛造出多少的械人,此時此刻的寇天官絕不可能想像得到。

而紅崖里鋼爐的那把火,一燒,則是二十年!

這些都是后話了。

此刻燒起熔爐的紅崖,那口鋼爐開始汩汩地燒着熔漿,熱氣開始蒸騰起來。

宣姬回到紅崖里發現這裏的人逃走了,更發現打開龍脈的那把“鑰匙”也被偷走了,她大發了一場脾氣。

就連巨大無比的諸邪,也害怕盛怒的宣姬,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蜷在角落裏,將頭埋在身體裏,不敢起來。

但對於它來說是蜷在角落,但事實是它實在是太大了,怎麼躲都是暴露在外。

等到宣姬平息下怒氣之後,她終於問:“是誰偷走了鑰匙?”

諸邪怯怯地抬頭,“那幫人,和一個少年。”

問了也白問。

宣姬壓根也沒想從諸邪這裏問出什麼,這笨重的玩意,當時就應該給他設置點智力,而不是光有力氣。

宣姬重新回到實驗室,重新將偃息下去的虛擬屏幕亮起,從的實驗室里留下的記憶,她看到了寇天官打開凹槽,拿走了那塊金牌。

“原來,是你呀!”

宣姬原本不耐且擔心的的模樣,此時卻全然消散,甚至唇邊勾起了淡淡的一抹笑。她緩緩地伸出手,摸上了自己現在換上的這具身體,以及這張臉。

“你一定猜不到,我是誰吧!”

寇天官只見過代號為“玄機”的替身,卻從不知道,真正的宣姬!

宣姬閉上了眼,而後吐出了一句,“出去吧,一直沉睡着,也不好。”

她的面前,分明空無一物,卻不知她對誰說。

在她說話的這一刻,懸崖後面如山高一樣的亂石堆中,那條從籠子裏被寇天官踹下來的鋼鐵巨骨蛇,豁然從亂石堆里竄了出來。

那倒三角形的蛇頭一揚,高高地竄了上去,已然高過這道山崖了,映着月色的光,依稀能見到蛇頭裏面的零件運轉,軸承在快速地轉動,運轉着蛇骨的下頜大大地張開。

彷彿,血盆大口。

月色,照映着紅崖,照映着邪物。

月色,也同樣照映着山路小道,照映着歸人。

寇天官背着霍翎,帶着一起從紅崖里逃出來的海平等人,一路聽着海平他們為什麼要千里迢迢來不荒山的原因。

“這麼說來,你們那裏本來就荒涼,現在挖出這條巨蛇之後,更加沒法生存了?”寇天官問道。

海平默默地說著,“挖出這條巨蛇之後,人們有的開始生病,有的開始變成怪物,一開始並沒有想到那巨蛇身上,直到我們發現,那條鋼鐵巨蛇是活的。”

“那你們為什麼知道不荒山這裏,也有這樣的東西?”寇天官問道。

自從從龍脈里出來之後,寇天官發現他原本所知的那個世界變得陌生了,原來還有很多他不懂的東西。

但現在從海平的嘴裏說出,他們那邊,應該也有類似於龍脈這樣的地方存在,只是……似乎更加恐怖。

“因為,我們從挖蛇骨的地方找到了一些線索,那裏顯示不荒山這裏,有鋼鐵的魂,我們在想,把巨蛇送還回來,我們的子民,應該就能得救了。”

說著,海平和他的夥伴們,全都陷入了沉默當中。

在所有人都沉默的當間,一直以為睡著了的霍翎忽然開口,“所以,你們就帶着這麼危險的東西,放到我們這邊來了?”

那巨蛇是什麼樣的,霍翎再清楚不過。

“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我們先回去,然後想辦法把紅崖給毀了吧!”寇天官沉了一下,“沒有海平他們過來,咱們的龍脈……也照樣有這些邪物出來。”

這話倒是真的。

話音落下,眾人又陷入了沉默當中。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寇天官,他指着前面亮着燈火的村落,“我們到了。”

寇天官說著,看到那邊燈火下,竟然還站着許多村民,寇天官當即欣喜,“看,大家都還在等着我們呢,定然是看霍小翎久不歸來,大家都擔心了。”

說著,寇天官背着霍翎加快了腳步,跑在最前面。

可是,從村民那邊的角度看去。

遠遠地,似乎有風暴要捲起來了,村裡巡邏的後生看到這抹風暴的時候,嚇得快跌倒了,趕緊跑去報告村長。

這會,村長正帶着人過來。

可是,當眾人聚集在村口的時候,卻發現卷在黑夜裏的不像是沙暴,那漫天陰雲密佈的,像是一個巨大的身影,遠遠看去,那身影就像是一條巨大龍蛇。

龍蛇走動,捲起塵埃,席捲起的風沙漫天漫地。

而在這席捲起來的風沙前邊,似乎還走着人,他們一路朝着這邊而來,身後那沙幕緊緊跟隨,彷彿此刻,天地與沙幕,全是他們的襯托,包括身後,那條足以頂着天,頂着地的……龍蛇。

村民們看得清了,不禁瑟瑟發抖。

“是天官兒!”

也不知,人群里是誰喊了一句,“寇天官,帶着怪物,到咱村裡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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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名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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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天官篇(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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