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畫中美人
氣勢洶洶的幾個身影朝他走來。
霍青魚心中陡然升起了不好的預感,後頭的繩索已經被磨斷了,只是為了不引起注意,他只能暫時假裝雙手負在身後還被綁着的樣子。
只不過,等這幾個土匪走得近來的時候,霍青魚被他們這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給震驚到了,“你們想做什麼?”
“少廢話,再吵吵廢了你。”
幾個人朝霍青魚圍了過去,一個個臉上不是掛青就是披紅,一副想要吃人的樣子。
霍青魚見狀,在他們距離自己還有幾步遠的時候豁然起身來,旋將自己身後的那棵樹榦奮力一抬,大吼一聲朝着幾個土匪扔了過去。
幾個人沒有料到霍青魚已經掙開繩子了,在枯樹樹榦扔來的時候,紛紛朝後退散。唯有其中以力見長的曹猛伸出雙臂,竟然“啊”的一聲大吼出來,生生的接住了這一樹榦。
霍青魚藉機想逃。
曹猛連退了幾步站穩之後,又將那樹榦朝他的背影扔了過去。
霍青魚連連躲避,卻也被這樹榦給撞得不輕,被撞倒在地上。他只覺得這個背像是要裂開了似的,曹猛也朝他這邊來,揮起拳頭就要砸下去。
“老虎不發威,都拿我當軟柿子捏呢!”
霍青魚用手背一擦自己的嘴角,大吼一聲:“大爺我不走了。”一個怒而起身,在曹猛的鐵拳揮來的時候,他飛起一腳踢開他手臂,又一個旋身踢上他的臉頰。
曹猛摔倒在地。
霍青魚正待得意的時候,身後卻陡然一陣風聲嗖然而至。霍青魚還沒來得及去看身後是什麼東西飛來的時候,憑藉第一感覺整個人朝着邊上一個翻身滾開。
從他滾過的地面上,幾根羽箭“啪啪啪”齊齊的插在地上。
這下才看清楚了,葫蘆手裏拿着一架改裝過的弩箭。
這一連珠射來,霍青魚還沒來得及喘息,又一串短箭射來,霍青魚在地上又連滾了好幾圈,短箭又“啪啪啪”一串聲響緊隨而至,插入地面。
霍青魚大呼一口氣,心道這人的改裝的弩箭好生厲害,居然能一口氣發出那麼多發,毋須換箭的。
躲過了葫蘆的連珠攻勢,身側忽然兩道寒光凜過,擦得一臉胭脂水粉的白花花持一雙短劍,連砍帶劈而來,毫無章法,卻來勢兇狠。
霍青魚躲過了一個又來一個,在他們輪番上來之後,又齊齊上陣,儼然將霍青魚倒逼回聚義堂那邊的方向去。
霍青魚本就是他們霍家村裏的護衛隊長,真正對上的話也未必會怕這些個土匪,只是如今他手無寸鐵,他們又步步緊逼。
在被逼進聚義堂里的時候,霍青魚乾脆牙一狠,奮起一腳踢起堂前擺放着的一張大桌子。桌子朝着這些人直面飛去,將他們全部砸翻在地,直待霍青魚挺起胸膛。
身後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崔探花一個雞賊,趕緊溜到門口將聚義堂的門給關上,“砰”的一聲驚醒了霍青魚。他轉過頭去看着那書生,瞠大了雙眼,“我倒是小看你了!”
“我倒也是小看你了,”玄機的聲音自身後響起,“你還挺能打。”
霍青魚聞言,循着聲音轉過身去的時候,忽然雙劍加一把弓弩一左一右架在他兩邊肩膀上,再不敢隨意動彈。
霍青魚抬眸一看,但只見坐在高坐上的女子身形習慣性的挺直,微微側靠在椅背上,隨意而漫散着。一身被血染得紅了的素衣過於驚艷,彷彿她天生就應當立於高處似的。
這一眼望去,高高在上的模樣,和霍青魚此刻被挾持的模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禁,霍青魚呵的一聲冷笑出來。“又沒得玩了,你到底想幹什麼?”
“有話想問問你。”玄機說著,示意他們出去。
幾個土匪退了出去,霍青魚本來也想跟着轉身出去的,只是他們出去的時候順帶將門“砰”的一聲給帶上。
霍青魚回過頭,看着玄機拿着畫卷一步步走下來,“有你這麼問的?”
玄機不言語,兀自將手裏的那副畫卷朝霍青魚一扔,霍青魚順手一接,看了看這畫卷眉心一蹙,“什麼東西?”
“看看!”
霍青魚帶着疑惑,但也將那畫卷給攤開。捲軸向外,慢慢呈現出紙上勾勒的痕迹。
是幅美人圖。
畫裏的美人輕巧娥眉,明眸皓齒,隱約之間有顧盼生輝之覺。
若說玄機已然驚為天人,這畫中美人則是還要更勝一籌。還莫說,這女子眉宇間倒也是有那麼一兩分與玄機神似的感覺,但也僅僅只是神似而已。
霍青魚抬眸,看了玄機一眼,“什麼意思?”
玄機已然走到他跟前,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神情認真,“我可以放你回去,但你下山之後必須幫我找到這個女子。”
“她你什麼人?”
霍青魚這話問出,眸光垂下時卻正好對上玄機審視的目光,他知道她惜字如金,不可能回答自己的。於是抿了抿唇,將那畫卷一合,“無緣無故,我憑什麼幫你找人?”
“就憑我可以讓山上的土匪絕不踏足你們村子一步,保你們平安無事。”
在玄機看來,拿捏那一幫土匪簡直再容易不過,但要拿捏眼前的霍青魚,倒是需要費點思量。
果然,玄機這話戳到了霍青魚的軟處了。他原本無論如何都不想管這個女人的事,但她這話忽然就讓他多思量了起來。
不荒山這片地界生來貧瘠,各個村落之間本也物資匱乏,更要時不時遭受不荒山山上這些土匪的掠奪。
搶東西不說,先前獨眼豺當家的時候生性殘暴,時不時還殺人,周遭村落可謂是苦不堪言。
而今,玄機居然能給他保證不讓土匪去搶掠村子,這無疑是一個天大的條件。他忽然又低下頭看了一眼那畫卷,猶豫着,“我,我只能在不荒山地界幫你找,再往外就沒辦法了。”
“為什麼?”玄機不懂,“為什麼只能在不荒山地界找?”
霍青魚皺眉看着玄機,以一種好笑的口吻道:“住在這裏的人都知道,這片地方被詛咒過,根本離不開,你不會不知道吧?”
看玄機蹙眉不語,似乎不怎麼相信的樣子,霍青魚乾脆擺手道:“我只能這樣了,不行的話你找別人吧!來日你的人要是到我們村裡去,那我也只能殊死一搏,生死由天了。”
霍青魚說著,也朝着旁邊與玄機相對的椅子上坐了下去,一隻腳抬到椅子上拄着手。
他隨即又加了一句,“不過,別怪我沒提醒你,在這裏你無論找誰,都只能在這片地界裏尋,大家都走不出這片詛咒之地。”
玄機本想再說的,但看霍青魚這模樣倒也是一副豁出去了的樣子,不似說假話。於是玄機也沉吟了下去,幾經思量,她道:“那好,就在你能尋的範圍內,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來。”
玄機說著,一頓,“我感覺得到,她就在這裏。”
說著,她閉上了眼睛,腦海中儘是這個女子凄楚的容顏。心中有某種牽引,告訴自己一定得找到她,自己與她一定有千絲萬縷的關聯。找到了,或許就能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了。
“這就好說。”
拂去心頭的疑惑,玄機睜開眼看着眼前男子,又問:“我初來乍到,許多東西並不了解,比如……鈦合金這東西。”
“什什麼……金?”霍青魚聽得稀里糊塗。
見霍青魚這模樣,倒是和來時那些土匪的反應一模一樣,她又換了一種說辭,“一種鋼鐵器材,更硬,更不好煉造,難以焊接……”
“你打聽這種東西做什麼?”霍青魚聽玄機如此描述的時候,豁然明白了她說的是什麼,“那是不祥之物。”
“怎麼不祥了?”玄機沒想到古人的思想,居然當真這般閉塞。
然而,霍青魚卻鄭重其事,“天下皆知,那種東西只有誅邪司才有,百姓得之,殺無赦!”
玄機沉默了下去。
這個所謂的唐國,擁有着後世人才有的航天專用結構金屬,可……卻只有那個叫做“誅邪司”的組織才有。
玄機忽然笑了起來,“你們那個誅邪司,莫不是搞科研的部門?”要是這麼說,他們擁有鈦合金這種東西,玄機倒一點都不覺得稀奇。
然而,霍青魚卻聽不懂,“搞什麼門?”
不知為什麼,他看玄機的時候,總是多了幾分看待非尋常人的感覺。心想着自己從懸崖底下將她救醒過來,莫不是在下面摔慘了,所以腦子有點不清楚,說的話儘是些莫名其妙的。
如此一想,霍青魚眼神中多了一絲憐憫,他道:“這世上有妖邪作祟,誅邪司呢,就是負責誅邪的,天子親自授命,官大着呢!”
“還有妖邪!”
玄機只覺得好笑,但想起自己都穿越過來了,來到一個不知名的世界裏,這個世界有什麼……似乎也並不稀奇了。
可玄機卻再度沉吟了下去,喃喃道:“那獨眼豺出去,搶回了一車鈦合金是想做什麼?”
“獨眼豺搶什麼?”霍青魚以為自己聽錯。
玄機乜斜了他一眼,“不祥之物。”
“他瘋了,去搶誅邪司的東西。”霍青魚忽然咋呼一聲直接站了起來,這消息對他而言無異於平地驚雷。
霍青魚站起來之後,忽然變得慌張了起來,“你不早說,我為什麼還留在這地方?你們……你們搶了誅邪司的東西,他們豈肯輕易放過,說不定這會早準備攻山了……不行,我得趕緊離開。”
“我還年輕,我還不想死在這裏。”霍青魚說著,拿起那畫卷就朝門外跑去。
開門的時候,正好裝上帶着換洗衣衫的白花花過來,上面還有玄機吩咐要一些七七八八的藥瓶子,放下后見玄機不說話,白花花也自覺的離開了。
霍青魚急急忙忙的跑出去。
玄機根本不懂,在他們看來,跟誅邪司掛上邊根本就不是什麼好事。聽聞那些人一心誅邪,根本不會顧及生死,聽說他們曾經為了誅一邪,而燒了整整一個村。
這樣的人,常年與邪打交道,指不定多邪氣呢!
那獨眼豺簡直不要命了,從那幫人嘴裏搶肉,這不荒山上的土匪,怕沒那麼好過了。
霍青魚此刻只想儘快離開這裏,但走着走着,忽然腳步一停,將手摸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我的墜牌!”
那墜牌是從小母親交給自己的,告訴他命能丟,這東西不能丟!
自己怎麼就忘了這茬。
即便心有猶豫,霍青魚走到一半的時候還是轉過身去,朝着聚義堂那邊重新跑回去。
聚義堂的那兩扇門依舊緊閉着,霍青魚伸出手推開門,日光隨着他推開的門縫一併潛了進去,正好光亮照在前方脫下了衣衫的女子身上。
日光如同一層金粉鍍在玄機的身上,她此刻正好背對着霍青魚,在他推開門的時候側過半邊臉來,香肩與輪廓正好呈完美的弧度映在霍青魚眼中。
驟的一下,霍青魚的腦海中像是有滾雷炸開了似的,他萬萬沒想到一進來就看到這樣香艷的場景,登時臉一紅一熱,倉皇了起來。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他結結巴巴的說著,連墜牌的事也拋諸腦後,轉身就想離開。
可玄機卻叫住了他,“你站住,過來!”
霍青魚心裏慌亂了起來,論打架沒怕過誰,可眼前這場霍青魚見也沒見過,慌亂無章,根本不知如何自處。
玄機不叫他走,他只得轉身將門帶上,低着頭走過去。
“男女授受不親,這……不合適。”
“我這裏沒這一套。”玄機說著,繼續將身上的衣衫往下脫,身上半點不掛,霍青魚則是更加紅了臉,頭能垂得多低就多低,望都不敢望一眼。
隻眼角隱隱約約瞥見那婀娜體態,身影裊裊娜娜隱約入目,霍青魚更是一顆心跳得快炸了。
玄機自己給腰間的傷口上了葯,扔了布帶給霍青魚,“我自己包不到後邊,你幫一下。”
霍青魚接住了那布帶,雖說心裏界限,但到底還是將目光瞟向她的傷口處。看到玄機傷口的時候,霍青魚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連心裏的燥熱也頓時澆涼了。
“你這傷……”霍青魚驚訝出聲。
“獨眼豺傷的。”
玄機輕描淡寫,“不過我宰了他,也不虧。”
她說得不甚在意,可霍青魚卻看出了心驚膽戰。
只見她的傷口從左邊腹部處刺下,直接划拉到後頭腰眼處。可見在馬車上的時候,兩人動起手來,獨眼豺是下了死手的。
難怪她那素衣裙子被沾染上了血色,而她這一路打過來,居然也悶聲不吭,這……得多強的意志力和忍耐力啊!
霍青魚想着,也沒了男女之防,兀自將那布帶纏過她的腰身,血已經不流了,上了葯好好將養一段時間應無大礙。
霍青魚邊纏邊道:“這麼不叫山上的人幫忙包紮,他們裏面有女的。”無論怎麼著,總比他一個大男人方便得多。
玄機想也不想,“信不過,這會他們表面臣服,心底巴不得殺了我。”
她怎麼可能讓那幾個歪瓜裂棗知道自己受這麼重的傷。
霍青魚輕笑了一聲,“我你就信得過?”
“你不是來救我的嗎?”
玄機這反問,倒是讓霍青魚無言以對,只能木訥的點着頭,“對,上天派我來救你的!”現在這麼說出來,連他自己都不信。
包紮完,玄機也不扭捏,兀自將那一身帶血的衣衫給換下。
這裏是土匪窩,白花花找來的衣服即便是女子所穿,但到底還是帶了幾分英氣。
玄機將這青色襟衣穿起,又將腰身微微纏束,足下踩着黑色小靴,她堂而皇之的將從霍青魚那裏搶來的匕首貼藏在靴筒里。
散落的頭髮,她將那咬在口中的青色髮帶高高束起,被束起的墨發垂在腦後,那比常人要長的墨發豎起時,鬃尾垂下時還能及腰。
如此打扮,襯得她既英氣又嫵媚,與那纖塵不染的素衣模樣,更平添了幾分凡塵氣息。
霍青魚看她忙完,問道:“我母親自小送了一塊小牌子給我,能否將它還我?”
玄機側首看向他,“我幾時拿過你牌子?”
就在霍青魚以為她要抵賴的時候,玄機卻道:“我剛才全身脫光你也看到了,我哪有你要的什麼牌子!”
霍青魚萬沒想到她會這麼說,臉頰上原本平復下去的熱,頓時又竄了起來,他急了,“那塊牌子被你,被你……”霍青魚一時想不出該如何形容那塊牌子融進她身體裏,最後只得道:“權當做,被你吃了。”
吃了!
玄機看他的眼神,更趨近於看傻子似的。
她也不駁他,兀自彎下身將剛才貼藏於靴筒中的匕首拿出來,朝霍青魚一扔,“既然被我吃了,你倒剖開我身體看看,在哪裏!”
霍青魚拿着那把匕首,愣愣的看向玄機。
這女的……動不動就這麼玩命的嗎?
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