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殺戮覺醒
衝天寒意入紅崖!
透過那凜冽狂沙,一行行青綠的光影在沙幕的背後閃爍着,從那十幾架並排開而站械人的身上發出。
村裡老人曾耳提面命的話,不由自主地再度縈繞。“起風了,夜晚沙狼出沒,小孩夜晚不能到處亂跑,沙狼專吃小孩。”
霍青魚禁不住渾身上下泛起一層冰冷。
從入口處光影照在這一行冰冷的鋼鐵骷髏架上,一動不動,任憑風沙吹襲,如似死去了一般,但此刻任誰都不敢小覷這些械人。
一時間,無論是誅邪師也好,械人也好,目光全部齊聚在前方那十幾架殺戮者身上。
從那十幾架械人的背後,宛如嘆息一樣傳來了長長的一道聲息,隨着聲息落下,卻有一道身影穿過那一行並列的殺戮械人,一步步的朝着紅崖谷口走來。
“撕下虛偽的皮囊,迎接烈日的灼傷,你看那風沙凜冽穿膛而過,我正向你溫和走來。我是覺醒者,我是終結者,我是……殺戮者!”
但見前來的這人,口中吟哦有道,可說出來的聲音卻是那種經過變聲器處理的聲音,帶着悶噪和扭曲的聲波一字一句緩緩的說道,走來。
在走過那行並列的鋼鐵些人那一刻,那人將罩在頭上那深色的披風摘了下來,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這人,與那些赤裸着渾身鋼鐵架不同。他的身形高大,渾身上下用麻布布條纏滿了每一寸肌膚,宛如一個渾身上下滿是重傷的傷者,無法見人。可是,卻從那麻布包裹露出來的眼光里,露出了真正的靈魂來。
覺醒的靈魂,殺戮的心,盡數在這人的身上詮釋。
“是他!”霍青魚見到這人的時候,記憶瞬間噴涌而出。
村子被械人襲擊,霍青魚被壓在斷牆廢墟之下,難以動彈,那一刻生死邊緣,那個背着光站在自己身邊的男人,渾身上下纏綿麻布條的男人。
這個人的聲音,明明是那樣的怪異,卻有種莫名的穿透力,印在人的靈魂深處。
長街那端。
仰着頭嗚咽到沙啞的械人蘿莉,一雙翻的白的瞳孔中,在聽到那個殺戮者電子一般的音色傳來的那一刻,逐漸的直視過去。
臉上的悲傷和憤怒已經扭曲成一種猙獰的模樣,小小在看到殺戮者的身影逐漸往紅崖世界裏走來的那一刻,就像是一簇被澆熄的火苗,在這一刻騰地一下,又熊熊燃燒起來。
在所有人蓄力的那一刻,小小腳下滑輪已動,兩邊的履帶快速的轉動着,朝着纏滿麻布條的那個人急速滑去,留下青石磚上兩道深色滑痕。
“全都給我去死。”小小齜着牙,雙目圓瞠,一雙眼滿是血絲,幾欲滴出血來,帶着難以遏制也遏制不住的怒意,快速朝着前方速滑。
卻也在這一刻,那一行並排成列的殺戮械人忽然像是活了過來似的,也朝着紅崖裏面開始進攻,掠殺。毋須武器,它們被磨得鋒利的手刀劈過,足以將人與械,一併劈開。
原本逃不出紅崖的械人,在對上這群殺戮機器的時候,壓根難以招架。
被撕開的仿生皮,就連下面的骨骼也一併斷裂,一架架的,帶着某種無法言喻的自相殘殺,無論是人,還是同類,這些殺戮械人毫不手軟。
誅邪師們退守在後,只剩下玄機和霍青魚抵擋這群殺戮機械。
小小沒有任何在乎的東西,唯一在乎的就是這些闖入紅崖世界裏,殺死冼雄獅的罪魁禍首們,她的憤怒熊熊燃燒,哪怕將自己焚滅也在所不惜。
一路滑去,一路憤聲高喊。
“為什麼要來紅崖,為什麼要誅邪,為什麼……就是不能拋棄這裏,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去死。”
小小的聲音帶着歇斯底里的穿透力,那是一種對雄獅的質問。
在她醒來之前,第一道聽到的聲音,不就是說得好好聽獅子的話嗎?
為什麼?
獅子死了,現在她聽誰的話去?
雄獅最後仰天長嘯的畫面燃燒在小小的瞳孔中,帶着極度的痛苦與掙扎,哪怕到了最後一刻他還想將自己扔下鋼爐,哪怕最後大叔還在生自己的氣……可是,可是他就是大叔啊!
他為了什麼,值當得跳下熔爐,犧牲自己的性命,值當嗎?
呵呵!
呵呵呵!
小小的瞳孔中映着憤怒與掙扎,眼裏有仿着人類情緒悲傷而落下的眼淚,可臉上的笑容逐漸擴大,帶着陰狠與嗜殺。
“不值當!獅子你做的一切全都不值當,我要你們全部給我去死!”
聲音和小小的身影同步跌至,身影穿過誅邪司的人,在掠過葉輕馳的身側時,一道手刀從她的袖間飛去,一分為二,二分為四,朝着葉輕馳凜冽飛去。
小小的速度太快,葉輕馳躲過前面,躲不過後面,臉上和頸部分別被劃出血痕。
緊接着,小小的身影從地面滑至牆面上,繼續加速朝前滑去,履帶都擦出了火花。
她一舉躍過霍青魚和玄機前頭,滑輪重擊在霍青魚的胸口,撞擊得霍青魚連退了幾步。另一腳的履帶,則朝玄機撞去,玄機足尖一點,躍身而起以肘撞開了小小的攻擊。
小小被玄機這一撞落在地上,也不戀戰,徑直一路朝着殺戮者直去。一路沖將,動作連貫,不曾停頓,今天這裏這些人,全都是她的敵人。
迎着風吹過小小掠在腦後的兩根長辮子,她將頭一甩,鞭子朝着前方甩過來。與此同時,她伸手將往前面甩來的那根辮子尾部一拽。
這一路殺來,無論是誅邪司也好,霍青魚和玄機也罷,還是前面那些強不可敵的殺戮械人……小小又有什麼好怕的!
瘋了!
大叔瘋了!
要瘋就都瘋了吧!
“你們不來紅崖多好,為什麼要來闖入我們的世界,死吧死吧死吧!”
小小辮子上挽住的秀髮,捏挫成團,朝着前面殺戮者扔了過去。在平時看上去就像是糖葫蘆似的掛在腦後,可此刻捏在手裏,扔了過去的那一刻,一聲巨響緊接而至。
嘭!
那團被扔過去的黑髮,與空氣抹擦間在殺戮者的面上炸開了,騰騰黑煙冒了出來,濃煙滾滾罩住了殺戮者整個人。
這一團火藥的威力,比起誅邪司的黑石有過之而無不及,獅子給她親自打造的武器,是用她體內的機油混合,殺傷力巨大。
黑煙迷濛,籠罩四下。
小小卻沒有因此停頓下速度來,而是加速了履帶的轉動,滑輪滾動着飛越而去,履帶快速轉動隱約有着刀鋒一樣鋒利的寒光。
轉動的速度。
這樣轉動的履帶堪比一把利刃,若是面對的是人類的話,是足以將血肉之軀活活剌開的,就這樣朝着黑煙滾滾的前方剌去。
濃煙後方,小小的預判不會失算的,透過濃煙依舊能夠感受到那凜冽的殺意,那是殺戮者穿行於狂沙之間獨特的氣息,不同於他們,殺戮者……才是真正的械人!
只要,刀鋒夠利,再堅硬的身體也能個割開。
小小更是將轉動的履帶加速,幾乎,幾乎……就要起火了,就這麼一往無前的朝着前方而去。
可是,那黑煙後面的殺戮者似乎並沒有停下前往的腳步,在小小朝他飛速前來的時候,殺戮者也朝她走來。
就這麼,直接迎上了小小的攻擊。
嘶,咔咔咔……
轉得比刃口還要鋒利的履帶從殺戮者的頸脖處划拉一過,斜斜着一道痕迹往腰眼的方向划,發出了磨刃般枯澀的聲響。
機械與機械的碰撞,聲音刺耳又剛硬。
可……
履帶一路割下來的痕迹,斜斜的從殺戮者胸膛剖開。然而,剖開的並不是他的鋼鐵,而是那裹纏在外的麻布條。
麻布條被割開,落在了地上,殺戮者露出了他原本的真面目,無論是誰,看到這張臉都驚呆了。
麻布條落地的那一刻,就連霍青魚也屏住了呼吸,看到它真面目的那一刻,霍青魚也是整個人怔住了,壓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眼前的這架械人。
難怪,要用麻布條纏住。
若說其他並排成一列的殺戮械人已經和玄機冼雄獅他們差距太大了,那麼這一架則是和那些殺戮械人的殺戮更大。
那是一張,甚至連骨骼都不給刻畫的鐵板,沒有模仿人類的五官模樣,也沒有骨骼零件,整張臉就是平滑如鏡的鋼板。
便是這樣的鋼板,第一時間給人一種難以直視的寒意。
就連玄機也不禁出聲,“沒有雕刻,就沒有缺點,鐵板一塊,最不好對付。”
的確,鐵板一塊,小小從它身上劃過的痕迹,別說是人類了,就是械人的話也未必能夠安然無恙。可是現在看那殺戮者,身上別說傷了,就連半點划痕都不曾有過。
依舊滿泛高貴的金屬黃,依舊渾身上各個角度磨得猶如立體罡刀,這是一架純粹的殺人機器。
小小的攻擊,於它而言,毫髮無傷。然而,小小卻徹底暴露在它的跟前,在小小腳下履帶劃到它腰眼處的時候,殺戮者伸出手來,“嚓”的一聲銳響,殺戮者沒有皮囊的骨掌直接對着履帶的刃口抓住了。
不是履帶將它的骨掌割斷,也不是它需要什麼樣的技巧去避開小小的鋒芒,它就這樣直接握住刃口,一捏,機械之力於小小這破舊的履帶而言,就是一種絕對的制裁。
下一刻,履帶呈現出受不住的跡象,噼啪之下,履帶板和履帶銷不斷的崩裂而出,緊接着,主動輪、負重輪也一併斷裂,順帶着鏈帶也斷了……
小小一開始還強行忍住這般撕裂,可到連鏈帶也脫落的那一刻,腿骨以下的零件也禁不住這一握之力,機械生命賦予她模仿人類的一切,包括痛苦。
蘿莉的一隻腿被握住,掰裂,她終於止不住整個人往後傾仰,張着嘴,目眥欲裂,最後禁不住“啊”的一聲慘叫了出來,響徹紅崖。
而在上一刻,長街的盡處,遠離谷口這邊的混亂硝煙,彷彿那撕心裂肺的混戰與他們無關似的。
誅邪司的人退守一旁,在街道末尾處圍着葉輕馳。
紅崖里的械人,被械人攻進來,眼前景象怎麼看都透着更加嚴峻的形勢,誅邪師們只能退守,等待首領下一步的號令。
葉輕馳目光定定,緊蹙的眉心幾乎嵌出痕迹,“天子誅邪有令,寧殺勿縱,否則,今日我們也別想活着走出紅崖。”他目光看向前面械人廝殺的慘狀,銀絲抽出的時候帶着前所未有的決意。
葉輕馳這話,讓在場所有誅邪師全部堅定了信念。
“這群械人,是比之前那頭雄獅,還要難以對付的。”葉輕馳說著,看向了身後那個鋼爐,目前,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復刻冼雄獅的辦法。
“列陣!”下定決心之後,葉輕馳驟然一聲喝令,誅邪師們四下散開,沖入前方。
玄機和霍青魚兵分兩路,霍青魚護着紅崖里的械人往裏退,玄機則是隨手抓起了一把長刀,抵擋住那那群殺戮械人。
也在此刻,有銀絲自玄機的後方穿過,兩個誅邪師一左一右拉開那殺戮械人,一拖一拽……將玄機與它們分開,朝着鋼爐那邊拖去。
玄機詫異,回首卻看到葉輕馳,眉心一擰,之前和葉輕馳戰得你死我活,這會卻聯手對抗這些械人,心裏有說不出的滋味。
然而,對葉輕馳來說,眼前無論是那群沒有皮囊的械人,還是紅崖里這群仿人的械人,全部是他們誅殺的對象。
列陣在前,葉輕馳在對上玄機的那一刻,劍鋒毫無差別而來。
然而,在聽到小小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傳來時,玄機對峙葉輕馳的刀鋒也偏頗了幾分,刀鋒貼着葉輕馳的臉頰而過,卻未能傷他。
玄機看到小小腳上的履帶鏈條斷裂掉落的時候,心下一凜,轉身棄葉輕馳,朝小小那邊轉去。
鏈帶掉落,滑輪和履帶全部廢了,斷了,小小也從殺戮者的手上掉了下去。可殺戮者卻在此刻伸出另一隻手手,朝着小小的腰身捏去。
殺戮者這一捏,小小必定身首異處。
就在指骨握住小小腰身的那一刻,“咔嚓”的一聲刀鋒錯落,玄機未能趕來,遠遠的將手中的刀朝着這邊飛着扔了過來,刀鋒精準,正好刺入殺戮者的掌心中。
殺戮者一捏,長刀的刀鋒頓時如紙一般,被捏變形了。
刀鋒替代了小小的腰身,小小也落在了地上,幾次想要起身的時候,卻因為另一邊的腿斷了,試了好幾都難以站立起來。
而殺戮者扔開那把捏得變形的長刀,再次朝着小小襲擊,然而這一刻,玄機卻趕到了,飛來一腳朝着殺戮者的手踹去,將它的手踹翻往後,連退了幾步。
玄機落地,站在小小的跟前,目光沒有低頭,卻詢問:“還能站起來嗎?能的話,就想辦法帶你的同伴離開紅崖。”
玄機說著,作勢上前一步,大有以以及之身抵擋眼前殺戮者的姿態。
她看着這些殺戮者,原本還冷漠的臉上,忽而勾唇一笑,“我很好奇,宣姬都已經棄了這裏所有的械人,設定了永久休眠,為什麼現在一個個的,全部扎堆出現在這裏呢?”
聞言,小小瞠大了一雙眼看向玄機,一臉難以置信的震驚!
她怎麼可能,會知道這些?
就連獅子大叔都不知道,為什麼眼前這個外來的械人會知道?她到底是誰,和宣夫人是什麼關係?
在滿眼的震驚之中,小小回憶起自己最後一刻見到,也是這輩子唯一一次見到的宣夫人,她踏足紅崖,丟給了她一片空白的晶片,在一步步離開的那一刻,那滿心的遺棄。
“不過是,一堆破銅爛鐵罷了,棄了……有何可惜!”
小小是知道的!
她是紅崖裏面唯一一個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這麼多年,她都小心翼翼的守護着這個秘密,不讓大叔知道,他要知道了該有多傷心?
玄機,是怎麼知道的?
然而,在聽到玄機這話的時候,更加令人震驚的是,殺戮者也停下了腳步。
從那面平滑的鋼鐵面部上,瓮瓮的傳出殺戮者那把像是經過電子轉換器的聲音,“宣姬,早遺棄我們了。”
玄機聞言,眉心一皺,繼而卻饒有意思地反問:“所以,你們現在,是自己覺醒了!?”
殺戮覺醒。
械人,覺醒了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