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冰糖葫蘆
房間內光影流轉，覆蓋過每一個人的臉上，急轉之下，沒一會就聽到了“啪”的一聲，那個自動飛出又自由組裝計算機，掉落在了地上，它又恢復了原本四四方方的模樣。
房間內的光影也黯淡了下來，只留春光斜斜入屋。
隨着計算機掉落，在計算機中間嵌着的一塊晶片，也隨之落在地上。
魔方掉下，彷彿將玄機失去的魂給召了回來。她忽然夢中驚醒似的，跌跌撞撞地朝着霍青魚而去，顫顫地伸出手去，觸摸着他冰冷的臉龐。
有淚隨之落下，即便再不想去承認，可她也清楚，飛雪覆蓋的那一天，霍青魚早已經離去。
“這難道是對我懲罰嗎？我已經儘力了，哪怕用我的晶片也行，能讓你活過來，任何代價我都肯付出啊！”
這些日子以來，她將自己關在房間裏面，不斷地將霍青魚的基因序列，不斷地重組，再打散，再重組……
明明，人類的基因記憶，是能刻復的。
紅崖那麼多械人，天下那麼多械人，哪一架不是這麼造出來的，可是……為什麼她就是獨獨無法刻復出一個霍青魚。
她此刻又像是回到了當時飛雪漫天的時候，他就這麼冰冷地躺在自己跟前，無聲地死去，哪種無力到撕心裂肺的感覺，在這一刻全綳不住了。
所有人聽着玄機在哪裏嚎哭，無人知道該說什麼話，此刻任何話說出來，都是蒼白的。
白花花率先忍不住，捂着嘴抹淚轉身跑出去。
其餘人，也慢慢地轉身出去。
按照以往，機姐需要自己冷靜，這會誰都走不進她的世界裏。
最後，只剩下寇占星一個人站在那裏，這次他沒走，而是踏進屋裏，站在玄機跟前，看着她從絕望，撕心裂肺，再又慢慢地將碎裂的心捧起，重新縫補起來。
“到底是哪裏不對，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她喃喃地自語，抬起頭看了寇占星一眼，而後又朝着另外一邊將散落的計算機與晶片重新拾起。
這些時日，她都是在這樣絕望了之後，又重新來過中度過的。
“青魚，你到底跑哪裏去了，再不回來……會迷路的。”她重新拾好了這些之後，起身來又打算繼續。
然而，這一刻寇占星開口了，“放棄吧！”
玄機怔住了，身影一僵，可以見到她的雙肩在顫抖，她慢慢回過頭來，努力地想要勾起笑容，“你說什麼？”
“放棄吧！”寇占星又說了一句，他目光凜凜。
隨着寇占星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玄機本就強撐着的笑容逐漸消散，目光也在淚花打轉之中，淚花如似冰刀般冷。
“放棄！！你說得容易，我放棄了，霍青魚怎麼辦的，你叫我又怎麼辦，所有人都能重新上載，霍青魚也可以，我絕不會讓他成為我一輩子的遺憾。”
械人的一輩子太長，長到無止無盡，她會瘋的。
“那是你的遺憾，不是霍青魚的！”寇占星也看不下去了。
“為什麼所有人都能重新復活，唯獨霍青魚不行，他心死了……那是你自己犯下的錯，你就得自己承受這份苦果。一個不願意回來的人，你何苦折磨他，折磨自己。”
寇占星的話讓玄機重新回憶起自己曾做過的事，那曾一去不回頭，是自己親手將霍青魚給推入不復之地的。
寇占星誰見證了證件事情過程的人，在寇占星的面前，玄機的愧疚越發深刻。
玄機無言以對，最後只余心坎間一句，“我愛他！”
所以，哪怕用盡她無止盡的一生一世，她也不會放棄的。
這消磨人魂魄的一句話，在說出的時候，卻換來了寇占星的笑，帶着諷刺的笑，“所以，你將他推入深淵，萬劫不復？”
“你愛他，所以就利用他，擋住驚雷。”
寇占星一句句地，說得輕飄飄，卻像刀子一樣剜在玄機的心上，一刀一刀地。
痛啊。
生不如死。
經此一役，寇占星也像變了個人似的，從前那般插科打諢似乎怎麼也動彈不起來。
“玄機，你已經將他拋棄了，還想怎麼著？需要的時候拉回來，不需要的時候就讓他去死，你和宣姬有什麼區別？”說著的時候，寇占星都忍不住輕笑，他好好一個大活人，怎麼就在這裏跟她說這些呢！
“你就是一架械人，從骨子裏都是冷的。真正遇到危險的時候，本性暴露無虞，承認吧，你永遠沒有一顆跳動的、熱乎的心，你沒有愛！”
寇占星朝着霍青魚那邊走去，站在床榻前，看着眼前葫蘆親手做出來的械人，和霍青魚長得一模一樣的械人。
眉目清朗，宛如天上月的男子。
讓寇占星不禁想起背着他走出龍脈的那一路，霍青魚的生命在自己的背上慢慢地流逝，那是寇占星這輩子走過，最長的一段路。
那一路，就是霍青魚的一生。
“他在臨死前，都想着成親，和你成親。”
“你說你傻不傻，你娘當你是怪物，你不怪她，玄機推你向死，你也不怪他，你活該！”寇占星伸出手，擦了一下眼角的淚，依舊強做嘲諷的模樣，故意輕描淡寫。
擦完淚水，寇占星慢慢地將身彎下，又將霍青魚給背起來，“我寇占星這輩子沒幾個生死的兄弟，是我把你背回來，我就不會讓你死了都不安生。”
見寇占星要將他帶走，玄機這下慌了，“你想幹什麼？”
“我想將他也埋了，我看着難受。”寇占星執拗地往前走，也不顧玄機已經起身來，去拿她的取鱗。
寇占星怕她個球。
“他本來就是個替代品，霍翎將他當怪物，李瑤之複製他出來也是為了他的野心……你現在又留這麼一個械人在這裏，你們誰將他當人看了？你惺惺作態給誰看？”
寇占星帶着負氣，朝着屋外走去的時候，卻見取鱗的槍頭映着外面春光閃爍，照在寇占星的側臉上，以及他肩頭上緊閉着雙眸的那架械人臉上。
身後，玄機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冷漠，與……震驚。
對，震驚！
她震驚於寇占星的話。
許久之後，才堪堪開口，“你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