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接天迷霧
一壺清酒見了底。
“誒?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啊?”育沛笑嘻嘻道。
“雲淡。”面具男彷彿斟酌了一下,幽幽地開口。
“雲淡......”育沛看了一眼眼前的人,波瀾不驚,猶如淡雲散散又籠起一束溫暖的天光,是很貼切。
育沛手指輕輕敲着桌案,“育沛,我的名字。”
“麗之水西流注於海,其中多育沛,佩之無瘕疾。”雲淡輕聲說道。
育沛會心一笑,“沒想到閣下知曉我名字的出處。”
“略知一二。”雲淡面具下的面容彷彿笑的極淺。
“那後會有期。”育沛一拱手,緗色的衣袍掠過,掃起一陣微風。
雲淡在桌上彷彿坐了許久,育沛離去的風已經吹遠,他抬起頭極輕地咬出一個字,“好。”
......
與雲淡客棧一別,不過驚鴻一面,以後怕是不會有什麼交集。
育沛又按照迷轂木枝的提示駕雲向東行了八百里,直至被一片遮天連日的迷霧擋住了去路。
育沛拿出黑漆漆的迷轂木枝,只見它乾枯萎靡,死氣沉沉,顯然已經是用不得了。
育沛心道,連迷轂木枝都失去了效用,那這裏應該就是蘆中陵外圍了,相傳要過蘆中陵,就要穿迷霧,渡汪洋,如此看來,傳言誠不欺我。
育沛不作他想,徑直鑽入迷霧中。
“唉。”育沛彷彿聽見一聲極低的嘆息。然後感覺腰上被一件棍子樣的物件攔住,那物件一發力,便將她從迷霧當中彈出。
她回頭定睛一看,玉質的覆鱗面具映入眼帘,育沛驚訝出聲,“雲淡?!”
雲淡細長的手順勢接住她因重力不穩倒過來的腰肢,“不要進去。”
“為什麼?過了前面便是蘆中陵了。”育沛不解,站直身子從他懷中出來,直視他的面具。
“你看——”雲淡拿起碧玉簫輕輕一指,剛剛育沛跳身進去的迷霧已經顯現出淡淡的黑色,只一瞬間,便消失了。
育沛倒吸一口涼氣,“是瘴氣。”
原來這漫天的迷霧,不是真正的霧氣,而是有進無出的奪命瘴氣。
育沛雖然身為天生珠靈不懼病疫,但是丹穴山一事之後,她的珠靈真身不比從前。
想及卻是有些后怕,雲淡及時出手,育沛心中感激,“雲淡,你救我一命。我會報答你的。”
雲淡的面具下傳來一聲輕笑,“以身相許嗎?”
育沛一時噎住,這人看着淡然出塵,沒想到是個假正經。
“我救的凡間女子,都會如此說。”雲淡手中碧玉簫輕輕敲着掌面,說得漫不經心。
原來是個時常救人的俠士,育沛也一笑,道,“那我是你救的第幾個人?”
“第一百三十八個。”雲淡道。
“那我就是第一個不用以身相許作為報答的。”育沛眼中狡黠一閃而過。
碧玉簫一頓,雲淡輕笑出聲。
“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裏?”育沛突然想起。
“你沒有問我要去哪裏,怎麼會知道我不是來蘆中陵呢?”雲淡白色綉水紋的廣袖一揮,手中碧玉簫發出一道凌厲的白光,眼前瀰漫的霧氣竟分出一條不寬不窄的長路,像是被一刀切斷,斷面光滑無比。
育沛望着看不見盡頭的長路,瞠目結舌,這雲淡,實力深不可測。
“來。”雲淡伸出一隻手,掌心朝上,泛着淡淡的玉澤。
育沛:......這是幹嘛?
見她愣住,雲淡輕笑一聲,“你想多了。”
“接天迷霧雖被我以碧玉簫劈開一條路,但是並不能完全隔絕瘴氣,若要安然通過此路,必要你我二人掌心相對,我以護脈真氣護於你。”雲淡慢慢解釋道。
育沛輕咳一聲,“是你想多了才對,我們走吧。”說罷快速牽上雲淡微暖的掌心,眼觀鼻口觀心。
雲淡看了一眼二人交握的雙手,輕嗯了一聲,開始向前行去。
現在倒是只會嗯了,育沛剛抬頭要喊他,但見雲淡耳根微紅,步履飛快地向前走着。育沛頓時會意,心中腹誹,小雲淡,原來只是嘴上功夫厲害。
但是育沛雖活了這些年,與重闕在天宮時最親密的動作也只是挽一下胳膊,與垂千彧在一起時,也沒主動拉過小手,如今竟就這樣與人牽手同行,還是她主動的。茫茫迷霧中只有他二人,氣氛不知不覺變地曖昧起來,那互相交疊的雙手,也逐漸變的滾燙。
接天迷霧長不見頭,育沛只覺的走了許久,初初牽着雲淡的手產生的那點緊張已經全然消失不見,心中只想着,怎麼還不到頭?
在育沛覺得十分難熬的時間中,只聽的前邊雲淡一聲,“到了。”
此聲在育沛耳朵里聽起來猶如天籟,她在一瞬間將自己的手抽回,手心已經有汗浸濕。
雲淡見她連忙抽手,那剛剛被甩開的手負到身後。面具下的臉上並無不虞。
海浪翻湧的聲音將育沛的神思拉回,眼前波瀾壯闊的景緻直擊心口。
雪白的浪,雪白的岩,點點碎金裝飾於白沙之上,被翻湧的浪花泡沫又卷回海中。碧藍的海一望無際,似乎要與遠方的青空相接。
育沛腳下踩着細細的砂石,呼吸了一口大海邊腥鹹的空氣,一兩隻白色的鳥兒掠過海面,翅尖劃出一道透明的水幕,又鳴叫一聲,沖向天空。
雲淡看着陶醉於景緻之中的育沛,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接天迷霧后的接天碧海,才是最接近蘆中陵的地方。”
育沛定睛一看,海面的遠處有一個小小的黑點,想來便是蘆中陵了。
“那我們怎麼過去?”育沛下意識看向雲淡。
“坐船。”雲淡轉身,餘暉落在他的覆鱗面具上,打上一層好看的光澤。
坐船?哪兒來的船?育沛環顧四周,望了一眼生在海邊的巨大樹榦,眼角抽搐,這貨不會要現在伐木做船吧?
“船來了。”雲淡微微抬頭,望向碧海遠方。
育沛抬手在眉骨上一搭,視線所及果然看見一艘白色巨船正在以瞬息為速度向岸邊靠攏,那船通身都是白玉的顏色,沒有船帆,也不知是如何驅使,駛過一個瞬息便留下一個殘影,最開始的殘影還未淡去,這艘白色的巨船已經近在眼前。
巨船上跳下一行人,為首的一人,深紫長袍,面色俊美,身後跟着約七八個僕從,皆是短打裝扮。
只見那人快步走來,到雲淡面前撩起衣袍單膝一跪,口中呼道,“見過少主!”
少,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