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國之重器
“春雷,我會去找榮親王,讓他給我做主。不管鎮北候在陛下面前多麼得勢,這次我都會要求嚴懲打人兇手!”戰庭滿臉嚴肅,他像個護仔的母雞一般,豎起了渾身的羽毛,準備與對方一戰,“不過,那輛金甲獸不能留在大街上,太招搖了。你馬上派人把金甲獸拉回來!”
戰春雷點了點頭,得知了牛二的背景之後,他滿腦子的幻想被擊得粉碎。別說事情的起因本來就怪他,即便錯得是牛二,人家也不會在當著京師百姓的面給他賠罪,對於鎮北候的徒弟來說,欺負了一個國公的兒子也就欺負了,還給你賠罪?做夢去吧。
好歹也是個‘監國王侯’,會向一個過了氣的公爵低頭?
面對現實之後,戰春雷也冷靜了下來,他隱隱覺得,自己今天的所作所為,有可能給父親帶來了大麻煩。現在他回想起牛二撂下的狠話,忍不住渾心頭一凜,牛二說過,他要讓戰春雷跪着求他把金甲獸弄走,當時戰春雷覺得牛二在吹牛,撂狠話嘛,誰不會?但現在想想,冷汗都從背後冒出來了。
牛二那不是在吹牛,他的恩師可是掌握了國之重器啊。如果他讓‘飛魚衛’以那頭‘金甲獸’為切入口,徹查英國公的貪腐問題呢?別人不了解,戰春雷可是了解父親的,如果英國公不貪,他這個小公爺怎麼會過着窮奢極欲的生活?
戰春雷感覺自己犯了一個愚蠢的錯誤,他為什麼要把‘金甲獸’留在鬧市呢?這可是個扎眼的把柄啊。
想通了這些,戰春雷急忙走到外面,吩咐府中的衛士,前去永安街將他的金甲獸趕回來。
在這期間,父子倆都有些坐立不安。他們都敏銳地感覺到,那輛價值連城的‘金甲獸’已經成了鬥爭的關鍵。
沒過多久,戰春雷派出去的衛士就垂頭喪氣地回來了,並且帶來了一個令人沮喪的消息:以那幾個大內侍衛為首,周圍的群眾把那頭‘金甲獸’團團圍住,衛士們軟話硬話都說盡了,他們壓根就不給面子。
戰春雷的臉色唰一下變得慘白,看來牛二那傢伙,真的要趕盡殺絕了。
戰庭一聽也坐不住了,他不知道葉北冥有沒有收到這個消息,如果這頭‘金甲獸’落到鎮北候手裏,那事情就真的不好收拾了。現在他們要和時間賽跑,必須趕在葉北冥和飛魚衛的人趕到現場之前,將那頭金甲獸弄回來,然後找個地方偷偷掩埋起來,來個死無對證。
你們都說我兒子騎着金甲獸,可金甲獸呢?你找給我看看?只要他們找不到金甲獸,就無法拿這個借口隨便查他。好歹他也是個公爵,無緣無故想查就查啊?‘監國’也不能不講道理。
想通了此節,英國公揮了揮手道:“將府里的衛士全都帶上,跟着我去永安街!”
戰春雷引領父親,一行人一路急行,很快就趕到了永安街。
狄英那小子正靠在金甲獸上和大內侍衛閑聊,看到戰庭父子帶着一大隊兵士急匆匆趕來,他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冷笑。
狄英是適逢其會,去鎮北候府,本想邀請葉修去教坊司喝花酒的,沒想到聽說了這檔子事,當即自告奮勇前來永安街守株待兔了。
沒想到,果真如葉修所料,英國公父子都出現了。
“喲,這不是英國公嗎?你身邊這個大頭怪是何方神聖啊?”狄英迎上去,笑吟吟地跟戰庭打招呼。他當然知道那個頭纏紗布的怪物就是戰春雷,他這麼說就是噁心戰庭來着。雖然說他跟英國公沒什麼仇恨,但愛屋及烏,恨屋也及烏,以前戰春雷這孫子可沒少欺負他,所以狄英連帶着對英國公也沒什麼好感。
“狄小侯別來無恙?”戰庭能做到這個位置,涵養自然非常人可比,心裏再生氣,表面上也是笑咪咪的,和一個後生小輩一般見識,說出去讓人笑話。
“我爹他老人家經常提起你,說英國公出手闊綽,府里的姨太太個個都是如花似玉。”狄英皮笑肉不笑地回了這麼一句。老侯爺自然不會跟他說這個,他這麼說純粹是諷刺戰庭生活腐化,不是個好官。
戰庭這樣的老狐狸如何聽不出來?不過他依然保持風度,微笑道:“老侯爺就愛說笑。我說狄小侯,你找這麼多人圍在這裏做什麼?這頭金甲獸停留在鬧市,已經嚴重影響了街道的交通,來人啊,把金甲獸拖走。”
他身後的衛士轟然答應一聲,就要上前執行命令。
“兄弟們,都給我站好了,誰要敢動你們一根汗毛,咱就告到刑部去!”狄英半步不讓,很霸氣地揮了揮手。
“是!”大內侍衛齊聲答應,威勢甚至蓋過了戰府的衛兵。
那群衛兵倒也為難了,擋在前面的可是大內侍衛,無論是地位還是戰鬥力都遠勝他們。這還怎麼斗?
葉修正是料定了這一點,才放心把這個任務交給狄英。大內侍衛背後就是皇權,一般人誰敢和皇權作對?
戰庭的臉色沉了下來,他知道今天的事情必須要來硬的了,雖然會開罪大內侍衛,但無論如何,都不能將金甲獸留在鬧市,一旦落在‘鎮北候’手中,後果不堪設想。
“小侯爺,你知不知道你們在幹什麼?公然妨礙公務,聚眾鬧事,影響永安街的交通,這樣的罪責你們承擔得起嗎?不要以為父輩有點權勢,就可以胡作非為,公然踐踏帝國律法。”
“英國公,仗着先輩的權勢,公然踐踏帝國律法,胡作非為的人,不是我們,而是你家的戰少爺吧?”狄英才不怕英國公這一套,麻痹的想給老子扣大帽子,哪裏有那麼容易?老子是嚇大的嗎?
“現在又加了一條誹謗罪,狄小侯,老侯爺沒教過你怎麼做人嗎?”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狄英冷冷道:“你還是先教教你自己的兒子怎麼做人吧,英國公,你不會不知道,這頭金甲獸是戰春雷的吧?他駕着這輛金甲獸在鬧市中狂奔,差一點就鬧出了人命,他沒有告訴你嗎?牛將軍說了,戰春雷不跪在百姓面前道歉,這頭金甲獸就別想拉走!”
“哦?是嗎?我不知道這輛車是不是春雷的,我只知道它停在這裏影響了人流通暢,必須立即拖走。”英國公揮了揮手,命令衛兵:“動手!”
“戰庭,你兒子不就在旁邊嗎?你問問他不就清楚了?”狄英指了指頭纏紗布的戰春雷。
“誰跟你說這個人是我兒子?笑話。他只是我的一名衛兵,頭部受了點傷。”英國公冷笑一聲,揮手道:“動手。如果有人反抗,就把他們制住。記住,只要限制他們的行動即可,不要傷了他們。”
“老戰,我現在才發現你真的很無恥!”狄英低估了這隻老狐狸的無恥程度,他不承認那個頭纏紗布的人是戰春雷,不肯跟你當面對質,你還真拿他沒轍。
大內侍衛雖然個個修為不低,但畢竟數量要遠遠少於戰庭帶來的衛兵。雖然過程中也有反抗,但很快就被衛兵們制住了。
“戰庭,你毀滅證據,貪贓枉法,縱容兒子行兇,你不得好死!”狄英也被那名衛兵首領制住,只剩下咒罵的份兒了。
英國公冷冷看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他,揮手吩咐衛兵們趕緊拖車。
正在這時,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英國公,這是幹什麼呢?怎麼和小輩們過不去?”
戰庭聞聲回頭,只見頭戴金冠,身穿蟒袍的鎮北候騎着高頭大馬,率領一群大內侍衛浩浩蕩蕩而來,心裏頓時“咯噔“一聲,暗道壞了,還是沒能趕在葉北冥之前將金甲獸拉走。
狄英這小子機靈地很,看見鎮北候親臨,頓時眼珠子一轉,高聲叫道:“鎮北候,您可要給我們做主啊。英國公縱子行兇,還要毀滅證據呢。”
戰庭面色一沉,冷冷道:“小孩子胡說八道什麼?無憑無據的亂講話就是誹謗,小心我告訴老侯爺,讓他好好教訓教訓你。”面向葉修的時候,滿面堆笑,趕緊下了馬,拱手道:“參見鎮北候!”
狄英撇了撇嘴,這老狐狸變臉可真夠快的。
葉修擺了擺手,微笑道:“鬧市之中,無需如此多禮。老遠就看見英國公和幾個孩子發生爭執,這是怎麼了呢?”
戰庭微笑道:“鎮北候言重了,談不上什麼爭執。我接到稟報,說永安街有一頭‘金甲獸’停留在鬧市,您也看到了,這裏是繁華熱鬧的商業街道,這頭妖獸在這兒杵着,很多百姓都圍在這裏觀看,造成街道局部擁堵。我好歹也是吃朝廷俸祿,理應負責此事。所以讓手下的衛士將金甲獸拖走,才能恢復道路通暢。狄小侯不懂事,妨礙衛士們執行公務,我這才下令制止他們。”
葉修淡淡道:“這樣的事情,不是應該由京師道路司負責的嗎?英國公高高在上,連這種小事也要事必躬親嗎?那要道路司的司長何用?不能為上司分憂,我看不如撤職查辦吧。”
“鎮北候言重了,我也是適逢其會。公事不分大小,只要是對百姓有利,咱們鞠躬盡瘁,沒有絲毫怨言。”英國公滿面正氣,言語鏗鏘。
見戰庭話說的漂亮,狄英翻了翻白眼,心道鞠躬盡瘁個屁,你是在姨太太的肚皮上鞠躬盡瘁吧。要不是為了給你的混賬兒子擦屁股,你會管這種屁事才怪。
葉修面色一沉,肅聲道:“本候也接到線報,有人在鬧市之中驅獸狂奔,完全不顧百姓的生命安全,據目擊者說,金甲騎士乃是英國公的公子戰春雷,不知道是否屬實?本候受天子之命監國,對於官員勛貴的通敵賣國,貪贓枉法等行為均有管轄權,這輛金甲獸如此珍貴,如果不弄清楚它的來歷,對京師的百姓無法交代!鬧市驅獸,草菅人命,這種事不歸我管,自然有刑部處理,但這頭‘金甲獸’的來歷,本候卻是要弄清楚的。”
“鎮北候是說這頭‘金甲獸’為我兒子所有?不可能啊。我從來沒見過府中有這樣的珍貴妖獸。請問鎮北候是從哪裏得來的消息?還請他站出來和犬子當面對質。”戰庭滿面驚奇,好像生平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消息,連狄英都不得不承認,這頭老狐狸演技超一流。
“那就請英國公讓你家的公子站出來吧,這頭金甲獸是不是他的,這裏的百姓最清楚。”葉修指了指看熱鬧的人群,他們是最有力的證人。
“這個……犬子剛從宗派中回家,他朋友一向很多,我也不清楚他去哪裏了。這樣吧,這頭金甲獸停在這裏會影響道路暢通,鎮北候還是讓我將它弄走,至於金甲獸是不是為犬子所有,等他回家,我一定問個清楚。到時候會給鎮北候一個交代。”戰庭向衛士們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趕緊動手拖車。
只聽見“倉啷”一聲巨響,大內侍衛齊刷刷長刀出鞘,森然的刀光在陽光的反射下閃花了眾人的雙眼,葉修厲喝一聲:“沒有我的命令,誰敢擅動金甲獸,殺無赦!”
“是!”數百名大內侍衛轟然接令,手中長刀指向戰府的衛兵。一股森冷的殺氣蔓延開來!
戰府的衛兵嚇得噤若寒蟬,他們只是一些府衛而已,屬於私人武裝,和大內侍衛這些高手相比,有天壤之別。
“鎮北候息怒,息怒啊!”戰庭沒料到葉修說翻臉就翻臉,恭聲道:“大家都是為女帝陛下效力,沒必要兵戎相見啊,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葉修面沉如水,肅然道:“英國公,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在執行公務,為何帶的卻是府里的衛士?什麼時候你戰府的私人武士也可以執行帝國的公務了?難道你把東華帝國看做是自己家的了?戰庭,你好大的膽子!”
葉修這一聲怒喝,嚇得戰庭打了一個寒顫,戰春雷這小子更是不堪,腦袋都快垂到褲襠里了。葉修這番話相當誅心,戰庭帶着自己府里的衛士執行公務,本來也沒什麼大不了,最多就是有點不合規矩,但葉修硬是把一頂大帽子扣在他頭頂,說什麼把東華帝國看做自己家的了,這潛台詞就是說你老小子心裏有反意啊!造反這頂大帽子一扣,饒是英國公陰險狡猾,也禁不住慌了神。
今日的京師誰不知道鎮北候是女帝陛下面前第一紅人?他說的話,對女帝陛下影響非常大。如果他說戰庭這老小子想造反,那麼女帝陛下多半是要相信的。她就是心裏不相信,也一定會裝作相信,一方面是為了表示自己對手下頭號心腹的信任,另一方面,誰讓你戰庭跟明王姜譽穿一條褲子的?說你造反難道還冤枉你了?
“鎮北候,我只是見此地交通擁堵,而道路司距離此地甚遠,這才帶着府里的衛士前來疏通。老夫一切都是為了百姓着想,着實沒有半點私心啊。”戰庭大呼冤枉。
“英國公,交通事小,官員貪腐事大。這頭金甲獸到底屬誰所有,本候要帶回去讓‘飛魚衛’徹查!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但也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尤其是那些位高權重,卻利用手中職權魚肉百姓,貪污帝國財富的狗官,有一個辦一個,決不輕饒!”葉修這句話說得聲色俱厲,戰庭背後的冷汗唰地一聲就流了下來。
戰春雷也意識到這次的簍子捅得的真有點大了,千不該萬不該,他就不該去惹牛二那個煞星。麻痹的當時他讓自己給百姓道歉,自己道歉不就好了嗎?說聲對不起認個錯又不會掉塊肉,事後他依然吃香的喝辣的。非得想着要讓人家低頭,還愚蠢到把金甲獸留在現場,這不是白白往人家手裏送把柄嗎?不過這事也不能全怪他,他又不知道牛二的師父葉北冥成了帝國的主人,他要是知道,給他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這麼做!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戰庭自然不敢再去跟葉修爭搶‘金甲獸’,眼睜睜地看着大內侍衛將金甲獸帶走。
葉修帶着大內侍衛,押着金甲獸揚長而去。圍觀的百姓們七聖歡呼,他們親眼見證鎮北候的威風,連公爵都被他徹底斗敗了。戰庭也算是京師響噹噹的一號人物了,但是在鎮北候面前一敗塗地。
戰庭父子灰溜溜地離開現場,狄英等人轟然大笑,笑聲中飽含對戰氏父子的諷刺和嘲弄。
狄英眼珠子一轉,到旁邊的字畫行里買了紙和筆,來到圍觀的人群面前,吆喝道:“今日之事大家也都看到了,英國公的公子戰春雷鬧市驅車,視人命如草芥。驅獸的人明明是戰春雷,但是英國公卻縱容包庇自家的公子,拒不承認金甲獸是他家的。父老鄉親們,凡是帶種的爺們,就站出來指證戰春雷,來來來,願意出來指證的,就在這白紙上籤自家的名字。我狄英第一個簽!”
狄英在長卷白紙上將戰春雷鬧市驅獸的經過簡略寫上,並證實那頭金甲獸屬於戰春雷所有,因為他們以前就看見過戰春雷騎着那頭金甲獸在帝都招搖,寫完這些之後,狄英在下方簽了自己的名字。
帝都的百姓倒也不全是怕事之人,狄英吆喝了幾嗓子之後,不少人陸續從人群中走出,在證詞下籤了自己名字。英國公父子今日的所作所為,的確引起了現場百姓的同仇敵愾之心。
儘管還是有一些百姓怕事沒能在證詞下籤名,但狄英買來的那長卷白紙上依然簽得滿滿的,數一數有幾百個證人呢。狄英志得意滿地收起捲紙,屁顛屁顛地來到了鎮北候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