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鳳凰琴瑟
永樂三年初夏，我和朱棣慢慢行走在後苑內，我抬頭望了望天色，此時春雲舒捲，斷雨零星，籠罩在遠處樹林間的陰霾被溫風漸漸吹散，紫禁城后苑內也是馨香四起，天光大開，周圍深綠淺翠平添一重生色，桃杏笑靨，粉面撲人。斷續可聽到宮城外後山的林間的鳥雀啁啾囀鳴。
我道“陛下命鄭欽差總兵大人與儕王朱景弘等帶領士卒二萬七千多人，乘駕攜帶了大明無數的珍奇異寶的250艘遠洋寶船，僅長四十四丈、寬十八丈的遠洋寶船就有六十二艘，出使西洋，從蘇州劉家河渡海到福建，又從福建五虎門揚帆出發，真是曠世盛舉。”
朱棣微笑道“皇後記得如此清楚，沒想到三保也還記得他數十年前曾說過的將帶麒麟回來獻於皇后的話呢。”
我不禁也笑起來，道“當時陛下與劉欽差大使都說他想去麥加朝拜是不可能的事，沒想到陛下今日成全了鄭欽差總兵大人的夢想，而總兵大人也成全了臣妾的想一睹麒麟的夢想。”
朱棣笑笑，而後認真道“最重要的是，我一直記得皇后曾說過，各國之間就象人與人之間，不能只有戰爭，更要象好朋友一多友好交流。現在我大明朝水師已擁有350艘巡船，1350艘戰船，以及駐紮在南京新江口基地的400艘大船和400艘運糧漕船。讓三保出使西洋，是讓我們強大的海軍縱橫在大洋之上展示於世，揚我國威，也是希望出使西洋能加強國與國之間的交流，能與各國和平相處，而並不是去侵略他們，實現追跡漢唐，重現萬國朝貢的盛世。”
是呀，我記得以前歷史上曾說過明朝時期不論科學技術還是軍事力量都是在國際上是所向披靡的，但中國人從未想過以強凌弱，仗勢稱霸，只是想與他國和平共處，中國人的儒家文化影響根深固蒂，若知道幾百年後日本竟會以小欺大，狂侵中華百萬疆土，犯下滔天罪行，不知道這位舉世強悍的明朝英皇這時還會這麼恬然嗎？
他接着又道“現在國防初定，南倭北虜，北方已穩定。南方，日本已向我大明年年朝貢，去年日本馬、台岐各島有賊寇搶劫我沿海居民，日本國王親自發兵盡殲賊人，捉住了賊人魁首二十人，並於去年年底獻到朝廷，還又進獻了貢物。如果長期這樣下去，那大明的安定就不用擔憂了。”
我忍不住不禁道“陛下，您可曾想過泱泱中華會有一日被小國欺凌，甚至一朝被瓜分的四分五裂？雖然我們再怎麼強大，也從未想過去侵佔他國擴疆拓土，而別的國家卻日夜不在窺覷我們的疆土，日夜不在想我們去臣服。”
身邊的這位皇帝聽罷，臉上極肅然道“皇后是在說蒙古嗎？”
我准
備搖頭，哪知道他堅定道“皇后，自建永樂朝代以來，雖四海稍定，但蒙古強虜仍是我一塊心病，雖近年稍安，但我希望能給明朝子孫一個永遠的安定，所以我近年來總有個想法，想遷都北平，以便堅守國門。我還記得皇后曾經也說過，戰爭之要，以國力為本，軍力為器，國家才有自護根本。朕已創建神機營，專習槍炮。明代的各長城沿邊要地和各要隘，也全部安裝炮架，也逐步配備了安置盞口銃和碗口銃的防禦設施。”
“神機營是朕組建的京軍三大營之一，是統一建制的專業火器部隊。同五軍營、三千營合稱京軍三大營，擔負著‘內衛京師、外備征戰’的任務，是朝廷直接指揮的戰略機動部隊。日後征戰漠北的時候，可以象以前沐王爺的定邊之戰那樣‘神機銃居前，馬隊居后’，神機營配合騎兵，能讓步兵發揮出難以想像的作用！”
（我知道他所說的神機營是中國最早專用火器的新兵種。這支熱兵器部隊要比歐洲在1510年成立的西班牙火槍兵還要早100年。）
說著，他臉上竟然一笑，握住我的手道“皇后還記得在定邊之戰的前夜，皇后曾說過火銃若能三支綁在一起，同時發射，就會增加二倍的威力。（我扭頭看着他，我都已經忘卻了）所以朕首先下旨命神機營按皇后的想法制出‘三眼銃’，由三個銃管平行鑄合成‘品’字形，銃管上有加強箍，尾部為一尾銎，再安裝木柄。每個銃管各有1個葯室和火門,點火后可連射或齊射，到時我命他們拿一支過來給皇後過目。三眼銃銃身射畢后可以銃頭作錘擊敵！”
“皇后覺得怎麼樣？”他說著，偏着頭認真地看着我。
我不由一笑，點點頭，道“陛下聖明，臣妾只是當時一句隨意的話，陛下憂心思民，竟牢記心中數十年。”
他笑了笑，道“朕也還記得我們在自烏思藏平叛后自青海過沙漠回嘉峪關時，朕曾說過能永守疆土、堅守國門就是朕的志向。我將留道密旨後世子孫，大明朝任何朝代都要‘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子子孫孫不割地，不賠款，不稱臣，不和親，不納貢！’任何時候，朕及朕的子孫都是為國而生，為國而亡，才不愧為一代君王！”
我的眼睛一熱，是啊，這是一位真正的聖君，有傲骨的一代君王，若真是世代以此為鑒，那泱泱大中華怎麼可能會淪落到被欺凌被蹂躪被踐踏到四分五裂、國將不國的地步。
他說完，用探尋的目光看着我，可發現我臉上並沒有很驚異的表情，他倒有稍許的驚異，道“皇后沒什麼想法吧？”
我一笑，大明朝的天子守國門流芳百世，太硬氣了，我還能有什麼想法呢？我心
底為他點無數個贊。
他的那種豪氣和鐵骨彷彿讓我看到了二十一世紀后的新中國的護照背面寫着“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當你在海外遭遇危險，不要放棄！請記住，在你身後，有一個強大的祖國！”
大明國有這樣的天子是幸運的。
我看了他一眼，如果他知道幾百年後是日本侵略中國，他會不會大手一揮，揮師跨海，建都東京呢？
我半晌才慢慢道“陛下是一代聖君，臣妾對陛下的英明怎敢有任何想法。”
他審視了下我的臉色，道“皇后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我道“先皇對日本一直厭惡，日本人天性狡詐，陛下切不可因他一時的恭順而大意。”
我幾乎要說出希望他越海侵日，建都東京的話，但終究侵略他國也是中華上下五千年文明史上極少的，除元世祖忽必烈外，幾乎沒有，我終究是無法說出來。
終究歷史的進程也不是我一句微薄的話就能改變的。
一絲絲溫煦的風吹來，這是二個侍女躬身端着一盤金色誘人的圓果實來，金果在透明的琉璃大盤裏尤自帶着透明欲滴的水珠。
朱棣立刻取了一枚，剝開遞於我，我似曾眼熟，但不知是什麼。
朱棣一笑道“皇后，你不記得了這是均州太和山的榔梅呀。”
哦？我伸手接過，喂於嘴中，一股酸甜清爽直浸心肺。
朱棣自己也拿起一顆道“這是幾年來太和山第一季剛結的榔梅，太和山正一道教第四十四代真人長慧真人專程進京貢奉的。”
已經是太和山第四十四代真人了，我一下想起那時的如這果味般青澀的歲月，不覺一聲嘆息。
朱棣輕輕握住我的手，臉上出現一絲往日的回憶，道“皇后，那時我們才相遇，沒想到一晃已經二十餘載，我們的孩兒都已長大。我還記得在南岩有一處可以祈福許願的龍頭香，可惜元末戰火已經燒毀，你當時許的什麼願？朕已命人重修龍頭香，大建武當，當年平定候的世子張彪已世襲候位，我準備命他、駙馬督尉沐昕、工部右侍郎郭琎、禮部尚書金純等率20餘萬軍民大修武當山。封太和為‘大岳’，高於五岳之上，尊之為至高無上的“皇室家廟”，將其列為道教第一名山。山下的梅子縣已改名官山縣，而且平定候自那以後十餘年來，因溪修築了十道堰塘以灌溉農田，多年來未再受到澇旱之災，使當地更是一片魚米之鄉。朕心甚是欣悅，已經下旨將均州改名為十堰。並擬傾注國力，在太和山上敕建成9宮8觀33處道教建築群。尤其在我們當年進山的那個地方建成一座巍峨壯觀的宮殿，名取紫宵宮。皇后覺得如何？”
我望着他，朱棣展眉望着前方道“朕
自登帝位以來，時時想起太和山下，真智真人在我們臨走送別時隨口吟的那句詩客自東來氣盡紫，樵歌西去雲騰霄。”
哦，他還記得。我輕輕一笑，道“陛下為皇帝，是天象早有徵兆，確實人心所歸。在福建時誠意伯劉基的長子劉璉也曾道其先父早已預言陛下有齊天之福，你當時不是也不信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