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3章 “幹脫”借貸人(一)

第803章 “幹脫”借貸人(一)

他之所以不讓鄭乾以他的名義和北地做生意,就是擔心日後被人拿住把柄,攻擊他“通敵”。

可是,看這情況,若自己不承擔主事人的身份,鄭乾是不願意幫着買糧。

去年從安南等地購糧,已經把那些地方的糧庫搬空了,今年若要買糧,只能將目光移到北面。

從蒙古人那裏買糧,是目前解決問題的唯一選擇。

這種事,對於其他商人而言,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是對於曾一次從北地買進三百匹戰馬的鄭乾而言,賈似道認為除了他,在周國找不到第二個人。

因為,和糧食相比,蒙古人對馬匹的管控更為嚴格。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因為自己的腦補,才和實際情況有了很大出入。

鄭乾從未從蒙占區購馬。

他也從未跟外人說起自己購馬的途徑。

熊偉猜測出來了。但是他是趙與芮一脈的人,怎麼可能跟水火不容的賈相國一系互通消息?

因此,將鄭乾和北人孟榮交好的因素放進來,賈似道等人就順理成章地認為,鄭乾是從北方購得的馬匹。

而東瀛馬本就是引進的蒙古馬種培育的,和南馬完全不同,差別明顯的馬匹形態,也成為了鄭乾從北方購馬的堅實佐證。

賈似道長嘆一聲,決定先解決眼前之事,以後的事以後再想辦法。

“既然如此,你就以老夫的名義去北地,談購買糧食之事。”

“什麼?”鄭乾聞言,臉色一變,失聲叫道:“去北地,買糧?!”

鄭乾的吃驚,真假參半。

對於一個貪財的人而言,不是能不能被收買的問題,而是出多少錢收買的問題。

所以,從阿合馬手中直接買糧,鄭乾認為不是沒有可能的。

但是,這裏面太多的細節要處理好,不然大家全部翻車。

翻車對於鄭乾而言,沒有生死之憂,但是在北地佈局的錢鋪可就要功虧於潰了。而那個結果,是鄭乾不願看到的。

沒有了錢鋪,單憑他治下百姓的田租賦稅,根本養不起一支大量裝備火器的軍隊。

大量火器的武裝部隊,沒有大量銀錢的餵養,根本不可能。

光是圍繞軍器廠的供應鏈就十分龐大,開銷是個天文數據。僅開礦一項,每日耗費的銀錢和糧食都不得了。

目前,高麗的軍器廠雖然還沒有投產,但是通過那珂川和金州兩個軍器廠的月產,可以看出,只要生產物資到位,高麗軍器廠投產後,今後平洋軍火器月產火炮將兩百門,燧發槍五千桿,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即便他現在有了石見銀山,但是大量白銀要進入市場,換回生產資源,也得通過錢鋪這個窗口。

賈似道並不意外鄭乾的吃驚。

糧食是軍事物資、是戰略物資。這一點,無人置疑。

他和自己的幕僚親信輪番對鄭乾開展思想攻勢,卻始終沒有說服對方。

不得已,他伸手招來一個僕人,讓那僕人將托盤中的一個信封交給鄭乾。

鄭乾狐疑地拿起信封,抽出的不是交子,而是寫一張滿字的宣紙。

鄭乾展開,只看了寥寥數行,臉色就發生變化。

紙上的文字不是以書信的方式書寫,而是對話體。

對話是兩個人,一個標的名字是趙與芮,另一個人卻沒有標示,可是看過對話的內容,鄭乾看出是趙與芮和趙槿的對話。

對話談論的內容,是有所刪減的,也標註了不同的時間,涉及到的人就是鄭乾。

談話中,趙與芮提到鄭乾在淮南東路欺行霸市,胡作非為,藉著錢糧官包文希一案,以下屬的名義,侵佔周、張、王、石四大糧商的商產和家產,並在淮南東路各府郡開設鄭家金銀鋪。而且常年荒於政務,不在揚州,將公事府衙委託他人主事等等。

趙槿的回應,卻多是袒護,對於鄭乾借用京湖制置使司錢糧官包文希一案的說法,侵佔四大糧商產業之事,不予採信。

趙槿回應說印應雷對此事有定論,也朝議過,而且那些糧商的產業是被淮南東路制置使司入庫典賣的,所有交易有着提舉常平的文書,屬於官賣,鄭乾即便購買,也不存在侵佔一說。

至於常年荒於政務,也不足以服眾。

畢竟走馬承受不是坐衙辦差的部門,私訪民間,探查隱情,是其根本,常年坐在官衙里,無所事事,才是不務正業。

這些對話沒有什麼,可以看出趙槿在那次對話中,對鄭乾的態度還是很友善的。

讓鄭乾真正變色的是下面的對話,而旁邊標註的時間,竟然就是昨日!

二人對話再次談及鄭乾。

趙與芮提及鄭乾和北人勾結。

不知是子虛烏有,還是別有心思,趙與芮沒有提及孟榮的名字,也沒有任何詳實的內容。

但是,這一次,趙槿的態度卻變了。

他大發雷霆,要求皇城司拿下鄭乾嚴查。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趙與芮卻阻止了對方。

他認為鄭乾一事,若是匆忙調查,必然打草驚蛇,不如將其調離走馬承受一職,安排到淮安知府府衙下做個武職,一方面將其納入淮安知府的監視和看管之下,一方面慢慢調查,拿到確鑿證據,以免不教而誅。

趙槿聞言,從之。

見鄭乾臉色陰沉,賈似道輕笑道:“這只是他們二人私下的商議,不過明日是早朝,應會有人把你的事提出來。”

鄭乾深吸一口氣,心思電轉后,起身沖賈似道深深一拜:“相國大人所託,下官豈敢怠慢。其實,事情很簡單。相國給個糧食的數目,下官定當竭盡所能籌集,以報大人回護之恩!

“好!”賈似道聞言,哈哈大笑,隨即收斂笑容,嘆氣道:“只是這糧款……”

鄭乾豈不知對方的心思,笑道:“朝廷只要支付臨安市價的六成,並且車馬運輸都由鄭家來安排。”

“好!好!好!”

賈似道老懷大慰,拍打着扶手,連叫了三個“好”字。

鄭乾不僅退了一步,認同是和朝廷做生意,而且還給了他四成的回扣。

四成!可是一筆巨款啊。

要知道,朝廷購買的賑災糧和軍糧,不會少於百萬石,按目前每石米價600文,四成就是180文,一百萬石就是一億八千萬文,即約26萬貫。

原本是個死局的糧荒,居然能給自己入賬至少26萬貫的收益,賈似道心中狂喜。

興奮之下,他只覺的血流劇烈,呼吸急促,連忙捂住胸口,強自鎮定,半晌才壓下沸騰的心臟。

“你能如此識大體,很好很好!”待自己心緒穩定,賈似道笑着看向鄭乾,一副見眉不見眼的欣賞模樣。

忽然間,他有了把對方拉到自己陣營的心思。對方簡直就是財神爺啊。

有這年輕人在身邊,自己以前還絞盡腦汁,搞什麼“打算法”和“公田法”,得罪那麼多人不說,還沒落到什麼好處。

“你有什麼困難,只管說。”

“下官承諾買糧,全因相國大人心繫朝廷,心繫萬民大義的感召,不敢提困難。”

鄭乾抬頭看向賈似道,心想老子正要是干虧本的事,就真是白穿過來了,當下話鋒一轉,故作躊躇說道。

“只是最近鄭家和兵部、戶部以及各轉運使的錢糧轉運買賣,不知為何忽然沒有了。鄭家的金銀鋪沒有生意,手頭緊張。現有的資金不足以全款支付那些糧食。”

“若是能恢復胡記金銀鋪和各部衙門的生意,下官可以加快北上購糧的進程。

不知相國大人……”

“此事好辦!”賈似道大手一揮,看向廖瑩中,“你待會就去給各部衙門和下面的轉運使司打個招呼,以後凡是有錢糧轉運的活計,一體交給胡記金銀鋪。”

廖瑩中一臉欣喜領命,看向鄭乾也是一副自己人的和善。

“那麼,明日的朝會?”鄭乾問道。

“哦。那事啊?”賈似道一副恍然想起的樣子,隨即冷笑道:“朝廷有法度,縱然他是親王,又豈能干政。”

“如此,就多謝相國大人!”鄭乾一副喜不自勝之色。

和賈似道的會晤,是鄭乾沒有預料到的。

和賈似道合作,更是令鄭乾自己都感到難以置信。

一直以來,他對賈似道此人有着不殺不足以挽救漢家江山的執念。

這種執念如同對善惡的明確區分一樣,容不得半點妥協。

如果鄭乾只是一名憤青,這個念頭不需改變。

這種將歷史的衰敗歸結到某一個個人身上,雖然,不是完全正確的。

但是,對於任何一個損害漢家文明的蠹蟲而言,無論是從肉體上,還是精神上,將其毀滅,都是不過分的。

可是,當鄭乾不是作為個人存在,而是作為一個政治團體的領袖存在時,他對賈似道這類人的處理,就不能憑一時血氣,而要考慮與自己領導的軍政集團的利益相適應。

鄭乾認為,如果自己和賈似道形成暫時的同盟,鄭家被賈似道滅族的歷史未必會上演,同時,平洋軍將會得到更多的好處。

就目前的局面看,對鄭家威脅更大的,是趙與芮。

當初趙與芮利用李長庚,圖謀從鄭家奪走會票業務時,鄭乾就發現自己在周廷內部的第一個敵人,居然不是賈似道。

爾後,趙與芮給兒子趙槿吹風,將自己調至淮南東路,給自己一個走馬公事的職務。

調任自己的原因,鄭乾當時沒想到,如今將一些事情前後仔細梳理,他才意識到,當初趙與芮那樣做,純粹是將自己這個鄭家會票的管事人扔出臨安,方便讓投入其麾下的李長庚大展手腳。

鄭乾是京官,又是外戚,而且近些年辦差得力,屢次受到上司的稱讚,趙與芮不能隨隨便便將其踢走,只好拿出“走馬承受”這樣的體面官職,將其調任。

孰料鄭乾去赴任之前,就在除夕夜把李長庚做掉了。

趙與芮將鄭乾放在淮南東路,自以為那裏是其勢力所在,不會出什麼紕漏。哪裏知道李庭芝手下一個小小的錢糧官,卻將他經營多年的錢糧之地完全葬送。

那個錢糧官去揚州求糧食時,發現了他掌控的那幾家糧商和蒙古人做生意,在趙與芮的授意下,錢糧官在揚州人間蒸發了。

結果,鄭乾將此案作為上任的第一把火,一頓猛燒。

趙與芮經營數年的淮南糧倉一夜間全部傾覆。

趙與芮對此大為光火,為了調查此事的來龍去脈,他派了親信孫虎臣出任淮安知府。

一經調查,孫虎臣發現鄭乾的嫌疑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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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古代當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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