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面朝黃土背朝天
正午的陽光正肆意地揮灑着,江逸風走過樹蔭,然後上了林華偉的車。
“感謝你。”江逸風客套了一下。
“沒事,我叔聽說了你的事立馬就聯繫人處理了,好在沒出什麼事。”林華偉發動車子,這大熱天讓他的額頭流出很多汗水,隨即再把空調調低一些。
“總之這次謝謝林華老闆了!”江逸風平靜地說道。
其實就算林華沒找關係幫他,他也不懼怕,畢竟所有的發生的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本來林水勇被嚇尿褲子之後,回到家就接到林惠清的電話,說是趁這個機會將江逸風送進所里,哪怕不能定罪都起碼受點罪。於是在投票現場制服人員的眼皮底下製造出那場單挑,一旁安排人用手機拍下過程,只是沒料到過程會如此慘烈,江逸風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林水勇踩在地上摩擦。但結果是他們所預想的,所以通過所里的“自己人”屈仁釗,想用故意傷人罪把江逸風給抓進去。
然而事實卻沒那麼容易結案,林水勇在送到醫院后,身上查不出半點傷,就連傷勢最重的手腕也莫名其妙地恢復了。然後再從現場的視頻中查出是林水勇先動的手,而江逸風確實是自衛,最多就只能判個自衛過當,可傷情又沒有了。判個聚眾滋事?好像又顯得不倫不類。
到最後還被另一位隊長陳炳軍帶來新的人證,證明當時是林水勇挑釁且先動手的,在多重的不利證據下,屈仁釗只能放人。而這個案子只能就此結束,對於屈仁釗來說,又失去一次傍大腿的機會,讓他有些不爽。
“其實我叔是很有誠意的,雖說不要求你回報什麼,也希望能為東隅村出多點力。有些東西我也說不清,畢竟商人始終是商人,對於你來說也不會損失什麼的。”林華偉語重心長地說道,他對江逸風的了解不深,也基本是從群里見識到罷了。但是有很多話的確是要通過像江逸風這樣的人去傳達出去,儘管沒有明顯的效果,也算是為林華樹立一些正面的形象。
“確實如此,但對於我來說,我並不喜歡受制於人,我可以平心而論每件事,卻不能因某些身份而影響我的初衷。”江逸風點點頭說道,“你知道嗎?其實你叔可以做得更多,卻因為各種各樣的顧慮失去收穫民心的機會,這不是我造成的,也不是我能夠幫他找回的。”
“我也有跟他說過這個事情,但至於他到底怎麼想的,我也不算很清楚。”
“所以......”
“唉,我也想為東隅村出一份力,當年還到處奔波想推行村規民約的,但因為各種各樣的情況最終無法實現。”林華偉打斷江逸風的話嘆息道。
“村規民約固然是好的,但村裏的人心太散,很難推行。”江逸風也算是徹底明白這個道理了,一個不團結的集體就是一盤散沙,靠一個人或者幾個人根本無法改變現狀。
“這事說起來也沒啥意思了。”
“只能說怒其不爭,哀其不幸吧!”這話自然是指村民了。
村民本來擁有很多的權利,卻被一屆又一屆的村幹部剝削殆盡,最終成了現在這樣,前怕豺狼后怕虎,什麼村民利益就成了人家的盤中餐。如果將集體的產業兌換成金錢,然後再分發給每一戶,那東隅村就沒有那麼多窮困的人。
“華偉,其實我想跟你說,就算你叔今天不出手,我也能沒事回來的。”江逸風下車前如此說道,但說實話他自己也沒有底,特別是最後屈仁釗拔出警棍的那一瞬間,如不是陳炳軍及時出現,說不准他會被控告襲警了。
江逸風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路過學校往裏看時,裏面還圍了很多人,似乎已經在唱票了。但此時他一點興趣都沒有,無論是誰當選,想必對眼下的情勢沒有任何的改變。
他搖搖頭,然後繼續走。
而他家裏已經亂成一團,特別是林宗玉坐立不安,站也不是,坐也不行。麥鳳玲則是頭暈目眩,癱坐在靠椅上用力地呼吸着,時不時就望向大門,生怕錯過兒子回家的瞬間。
林華渠打電話想找人幫忙,先是打給他老闆林道乾,終於多方聯繫知道江逸風會沒事時,才總算是放下心來。
“爸,小軒他沒事了,現在應該在回來的路上。”林華渠進門跟林宗玉說道。
“消息準確嗎?怎麼還不回到?”林宗玉既想放心卻還是提心弔膽地說道。
“應該就快到了。”
“我就說不要他管村裏的事,非是不聽,現在還被抓去了,那些人可是心狠手辣的!”麥鳳玲按着太陽穴說道,“這孩子怎麼就是不聽話呢?”
“少說兩句行不行?沒聽說是人家先惹的他嗎?”林宗玉滿臉慍色地說道,“小軒這孩子做事是有分寸的,我相信他會沒事的。”
“就怕那些人用一些黑手段來害他!”
“呸呸呸,吐口水再說!”
“我說的事實!”
“你還說......”
江逸風剛回到家門口就聽到父母的對話,心中又是一陣感慨,這些爭吵在以前的江家也經常聽到。一般都是父親逼他學醫書的時候,母親在一旁勸說的,但父親往往都會先退讓。現在則是父親更加相信和擔心他,而母親卻總會往壞處想,畢竟那些人的惡名遠揚。
“爸,我回來了。”
“小軒回來啦!餓不餓,給你煮個面吃?”麥鳳玲一下子就頭不暈了,整個人彈起來說道。
“回來就好。”林宗玉假裝淡定說道。
“好嘞媽。”江逸風越來越喜歡這種平平淡淡地真實感,生活或許就是這樣簡單。
“在裏面沒受什麼委屈吧?”林宗玉問道。
“啥事沒有。”
“以後記得少參與他們的事了。”
“知道了爸。”
江逸風望着大哥林華渠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說道:“哥,你想說什麼?”
“今天你嫂子拉住我,未能第一時間站在你旁邊,我對不住你!”林華渠猶豫片刻才滿臉歉意說道。
“哥,我不怪你,畢竟我也不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事來,你不靠近是對的。”江逸風點頭笑道,他確實不責怪林華渠,因為這大哥一向都是老實慣了,何況自己也能應付得了。
“謝謝,其實你嫂子也沒......”
“沒事,過去就讓他過去吧。”江逸風打斷他的話,然後直接進廚房看面煮好了沒,關於嫂子的話題他不想多談。
“媽,你日子看出來了沒有?”江逸風問的是入住別墅的情況。
麥鳳玲還特意往外瞥一眼,生怕林華渠聽到似的,但林華渠已經上二樓去了:“日子還沒看好,明天得挖番薯,有人來收。看日子的事再推遲幾天吧。”
“媽,其實你也不用遮遮掩掩的,我們都是一家人,我對大哥也沒有什麼。”
“這不是怕你多想嘛,平時我跟你爸受點氣都沒關係,希望你兄弟倆能夠一直團結着的,媽陪不了你一輩子。”麥鳳玲突然有些傷感起來。
“媽,別這樣說。改天跟我哥商量一下,絕對不能讓你倆受氣的。”江逸風看着麥鳳玲臉上的皺褶,兩鬢滿是銀髮和老年斑,心中越不是滋味,好不容易重新獲得的親情,怎麼能輕易失去?
“不過家裏還養着雞呢,還得種地什麼的......再說鄰里鄰居的也挺好的......”
“媽,這距離這麼近,隨時可以回來的。而且種地這麼辛苦,以後就不要再種了。”
“種了大半輩子的地,怎麼能說丟就丟呢?”
“現在種地的人都少了,以後我會養你們的。”
“你這樣說,我也很欣慰,但是我怕......”
“不用怕,不會餓死的。”江逸風暗下決定努力掙錢,絕對不能讓父母為生活再受苦了。
“你有這份心就好了。”麥鳳玲笑着說道,一邊把鍋里的面舀夾起來,“來,面給你!”
江逸風時而羨慕林華軒擁有這份親情,時而又同情林華軒失去這份親情,好在兩人成一人,剛好可以相互彌補遺憾。他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最重要的便是不能讓親人流淚和勞苦了。
“小軒啊,今晚早點睡,明天出去幫忙扛番薯。”江逸風臨睡前,林宗玉如此說道。
“好的爸。”
然而江逸風一直等到傍晚時分,陽光沒那麼猛烈的時候才接到父親的電話,讓他出去地里將打包好的番薯扛到馬路上等裝上貨車。
以前人們種植番薯的規模小,因為價格低,幾乎都是種來自己吃,或者餵豬餵雞的。現在有專門的人來收購,只要從地里挖好,便有專人來整理挑選裝箱,每一箱都是接近百斤的,但需要自己搬運到馬路邊上。
對於年邁的父母親來說,就算有力量扛動,但也容易傷到腰。當然還可以請人,但他們又不願多花錢,特別是收成沒那麼好的時候。
江逸風來到地里,夕陽正灑在父母的背上,黝黑且滿是汗的皮膚被照的閃閃發亮,他們好像不會累一樣。
“怎麼那麼遲才叫我出來?”江逸風心疼地問道,二人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姿勢看起來是那麼的心酸。
“現在沒那麼曬,免得晒傷你。”林宗玉脫下草帽擦擦汗說道,涼爽的風把他的衣服吹得啪啪直響。
“曬一下又不會死。”
“是不會死......你哥沒有一起出來嗎?”
“他們又去娘家了。”
“哦,不管他,你看一下能不能扛得起來?”
“嗯。”江逸風大聲應道,但他的聲音已經被疾風吹得很遠很遠,然後他隨手抱起一箱番薯,毫無費勁地往馬路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