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離歌 第二十六章 宿命

四 離歌 第二十六章 宿命

夜淡去,天漸明。

他醒了,趴在我的胸口上,伸出舌頭添着昨夜的傷口。

“我累了……”他淡淡的說,低沉的聲音充滿疲倦。

“我知道……”我胡亂的揉着他的頭髮,回語也是淡淡的。

我們都累了……

沒有力氣再折磨下去,沒有力氣再恨下去,或許,連愛的力氣都沒有了……

愛與恨,讓我們身心疲憊,枯葉化蝶,心字成灰,尋不到光明,找不到出路。

他從枕下摸出那把流光,放入我永遠抓不住幸福的手心,“陪着我,或者殺了我……”

我哭了,眼淚滴在他的手指上,一滴一滴,落個不停。

淚珠在熹微的晨光下閃着光,他看了一會,吻幹了他們。

“司夜,恨我嗎?”

“恨!可是,沒有你,我活不下去……”

我哭得厲害,泣不成聲,“司夜,我毀了你……”

他吻我“我毀了自己……”

晨曦照進來,我們習慣的閉上了眼睛,我們都不喜歡太刺眼的東西。

如果睜開眼,依舊看不到光明,我們寧願相信,這個世界本沒有光明……

我們把自己關在沉默的世界裏,悼念我們花一般枯萎零落的愛情。

那天之後,他把我抱出了那間幽深簡陋的屋子,帶進了他的世界。

他是這個世界的主宰,而我成了他養在籠子裏的夜鶯。

不遺餘力給我最好的東西,美麗的卧室,精緻的食物,鋪滿丁香的大床,徹夜的煙火,溫柔的擁抱……

用他不熟悉的方式,不擅長的表情,千方百計的討我歡心。

他總是問我,凝夕,你要什麼?

而我,除了哭泣,就是沉默……

沉默之後,只能哭泣……

他默默的看着我哭,哭過後,傻傻的對着我笑,接着問,凝夕,你要什麼?

“夠了,司夜,夠了……”我遮住臉,不願看他定格在臉上的表情,眼中糾結着痛苦和絕望,嘴角卻綻放着期待的笑,這抹笑容似利刃,能洞穿我的心。

他走過來,摟着我,輕輕的拍着我的背,“只要我一直對你好,總有一天,你會感動的是不是?感動了,你就捨不得離開我了,是不是?”

我無力了,泄了氣似的癱軟在地上,連哭的力氣都流失掉了。眼淚真是沒用的東西,它救不了我,也救不了你……

“沒關係,你慢慢想,我可以等,十年,二十年……你想一輩子,我等一輩子。”

他突然歡快的笑了起來,“對,就這樣,一輩子……”

我把臉搭在他的肩膀上,眼淚流進他脖子裏,“司夜,抱我……”

“什麼?”他重複了一遍,似乎不太相信。

“抱我,我只要你抱我……”

我瘋了一樣的吻他,咬他,狂亂的撕扯着他的衣服。寧願他撕碎我,也不想他繼續這無望的期待。

他回吻我,愈加的瘋狂……

窗外,波濤漸息,夜色寧靜

我們默默的凝視着彼此,頹敗憔悴的面容清晰的倒映在彼此的瞳孔里。

他倒在我的身上,喪失了**。

我放下纏繞的雙腿,停止了挑逗。

**和語言,都已經多餘……

“我們,怎麼會變成這樣?”

沉重的嘆息,消散在夜霧裏,我們躺在寬厚的大床上,不知不覺,沉默成了兩尊流淚的雕像。

海的對面是什麼?白雲的背後有什麼?

當我是個懵懂的孩子,躺在海邊的岩石上,曾一遍一遍的問自己。

海的對面是溫暖的家,白雲的背後藏着一個開滿鮮花的天堂。

我一直執着的相信這一切,相信着宇……

那曾經深藏於心的東西,是頑固的執着還是堅守的信念?

分不清了,我只知道,它給了我活下去的勇氣,卻改變了我一生的命運。

“舒服點了嗎?”身後的人摟着我的腰,溫暖的身體熨貼着我的背。

“呼吸的感覺真好……”我咯咯的笑着,抱着他的手臂。

他與我耳鬢廝磨,熱氣直直的吹進我的耳朵里,不滿道“我不讓你呼吸?”

我笑着推開他,張開手臂轉了一個完美的圓圈,散在風中的黑髮如墨菊,大聲笑着“我已經好久沒見過外面的陽光了,真美……”

他追過來,拉住我的手,掬起一綹滑落在頸邊的髮絲,對着陽光,閃動着暗暗的藍色流光。

“你的頭髮更美,比小時候還要漂亮。”

是的,它們越來越美。

因為,我在身體裏種下了世界上最美麗的毒,它會慢慢的把我變成一個藍色的幻影,如它一般美麗,直至死去。

我無言的抽回髮絲,看到他寂寥的表情,又歡快起來,拉起他的手就跑,清脆的笑聲像一串悅耳的銀鈴,破碎在凜冽的海風裏。

“司夜,還記得嗎?我以前最喜歡躺在那塊岩石上,徹夜不歸的數星星。數累了,就躺在上面睡覺,讓你一次次把我從這裏揀回去。”

“還有那裏,你以前經常在那邊的沙灘上教我近身搏鬥,每次都被你打個半死,呵呵……那時我就想,你是不是特別討厭我啊,討厭到想殺了我。”

“還有,這塊岩石後邊,我被傑森那個畜牲暗算,是你救了我……”

我轉過臉,笑意盈盈的看着他,“這些,你還記得嗎?”

他的手輕輕用力,將我拉回懷裏,“記得,當然記得,記的比你還清楚。我記得,我們在那邊的沙灘上**,那夜的你,好溫柔……”

他低頭親了親我,溫慰的吻,不帶**。

我嘻嘻笑着,“那夜的你,好粗暴,又讓我疼了好幾天……”

“我願意用一輩子來贖罪……”熱氣吹在我脖子上,他用嘴唇搔我的癢

“呵呵……”我嘻笑着躲他“司夜,你說人死後,是不是什麼都沒有了?”

“記憶還在,可記憶是死的,隨着歲月的流逝,它會褪色成一堆時間的灰燼。”

“那我們的記憶呢,也會變成灰燼嗎?”

“不會,我們的記憶……永遠是潮濕的。”

他低頭,給了我一個深情的潮濕的吻。

司夜,我寧願我們的記憶,和我一起,**成灰,糜爛成泥。

他擁着我,我們一起眺望着遠方,陽光普世,天氣晴好,遼闊的大海粼粼披金。

“凝夕,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個故事?一個獵人,愛上了一隻夜鶯,為了夜鶯永遠放聲歌唱,獵人射傷了太陽。”

我笑了,接著說“後來天神動怒,懲罰獵人,把他變成了一尊雕像,夜鶯徹夜哭泣,流幹了淚,哭出了血。太陽不忍,求天神結束懲罰。天神被太陽的寬厚仁慈感動,將獵人流放在了森林的最深處,一個永無白晝的地方。”

“你聽過?”他抱着我,下巴搭在我的肩上,輕輕搖晃着。

“你給我講過,就在那邊的岩石上。那時我被獸籠嚇得睡不着,好多個夜晚,你把我抱到海邊哄我睡覺。一天夜裏,你一時興起,給我講了這個故事。“

“我以為你睡著了……”

“沒有,一直聽着,聽到流淚。”

“我怎麼沒看見?”

“我把淚水,流在了你看不見的地方。”

“故事的結局還記得嗎?”

“記得,夜鶯飛去那個無晝之地,為獵人不分晨昏,徹夜歌唱。”

我轉過臉看着他,笑着問“你要我做你的夜鶯嗎?”

“如果可以,我願為你殺了整個世界。”

我仰起臉吻他,很用力的吻,司夜,如果我是鳥兒,也做不了你的夜鶯。

我已經被你的荊棘,刺穿了身體。窮其一生,只能為你歌唱一次。

那將是這世上最美妙的聲音。

曲終而命竭,我用生命的劇痛換來的絕唱,你是否願意聆聽?

“凝夕,你看,那是什麼?”他指着天空。

我抬起頭,逆光中,一隻美麗的小東西,扇動着自己五彩斑斕的翅膀,迎着凜冽的海風,向著太陽的方向,飛過去……

“是蝴蝶……”

“它要去哪?”

“飛向太陽……”

“隔着大海,它能飛過去嗎?”

我閉上了眼睛,把臉埋在他的懷裏,“飛不過去……蝴蝶飛不過滄海,這是一場宿命的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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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戀殘心:夜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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