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八章 與狼共舞

第七百五十八章 與狼共舞

君不見淮南少年遊俠客,白日球獵夜擁擲。

呼盧百萬終不惜,報仇千里如遲尺。

少年遊俠好經過,渾身裝束皆綺羅。

惠蘭相隨喧妓女,風光去處滿笙歌。

——節選自《少年行三首·其三》李白

……

翌日,辰時,李輔國一行位臨衛國公府。

白復命人打開府邸正中的朱漆大門,拄着拐杖,在府邸門口相迎。

李輔國挑簾看見白復親自出迎,趕忙走下馬車,深施一禮,笑道:“老奴何德何能,竟驚動白相國親自迎接。”

白復拱手笑道:“李公公大駕光臨,實乃鄙府的榮幸。我這個府邸翻修后,李公公還沒來過吧?快請快請。”

兩人有說有笑邁過門檻,步入府門,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兩人有多深厚的交情。

兩人穿過連廊,步入待客用的院落。院子環境清幽,極其雅緻,翠竹繞屋,青翠滿院。

庭院內沒有碧荷、魚池,而是用白沙鋪滿庭院,用籬笆在白沙上模擬河流曲線,犁出無數洄旋的紋理,宛如轉瞬即逝的波濤、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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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沙中錯落有致安放了幾座形態各異的假山,看似稀稀疏疏,但實際上大有學問,包含星辰變化的奧秘。

幾塊縱條紋石前後堆積,彷彿丘壑層層錯落。白砂貫穿其中,如溪谷間的一條白色泉瀑,順着山勢,蜿蜒而下。

靜止的瞬間,濃縮之方寸,庭院留白之處,處處禪機。

李輔國走到這裏,毛孔立生感應。

這種枯山水的庭院設計,剛柔相濟,道法自然,讓人心生禪意,壓制心魔,正是自己邪功的剋星。

李輔國暗道一聲:“厲害。”

步入書房,雙方跪坐在榻上,隔着一張數尺寬的黃花梨茶几,相向而坐。

侍女汲取井水,煮水烹茶,將香氣四溢的茶水送至茶席上。

白復輕吹茶盞,近距離打量着李輔國皮笑肉不笑的臉。

李輔國貌甚寢,奇醜無比,彷彿造物主塑形時走了神,隨意拈湊,五官形態皆粗鄙不堪。加上宦官的特質,臉上無肉,頜下無須,尖嘴猴腮,眼珠晦暗,骨碌亂轉,正是狡詐殘忍之相。

李輔國用手指輕輕撥動茶盞杯托,微笑道:“白大人,老奴以往對手下疏於管教、過於放縱,導致兒郎們不知天高地厚,在外囂張跋扈,為非作歹。

老奴以後定對獒衛嚴加管教,不讓其再生是非。

倘若獒衛中有人還敢恣意妄為,白大人儘管出手嚴懲,老奴絕不袒護。”

說罷,李輔國從袖袍中摸出一面金牌,捧給白復,微笑道:“白大人,這是獒衛的調兵令牌,從今日起,獒衛由您隨意指揮。”

白復將金牌輕輕推還給李輔國,道:“獒衛乃是李公公的心血,下官不敢奪人之美。”

李輔國嘴角一裂,露出一個難看無比的笑容,輕聲道:“白大人,馬上言這些奴才雖然可惡,但這些年也算兢兢業業,手裏掌握了不少朝臣的秘聞,裏面有很多匪夷所思、聞所未聞的精彩故事……

有了這枚令牌,大人您可以隨時出入獒衛公廨,調取這些卷宗,一窺究竟。”

白復低眉,微閉雙目,細嗅聞香杯中溢出來的茶香,一語雙關道:“李公公,你認識白某不是一天兩天了,當知下官不是一個喜歡打探秘密的人。

我這個人呢,記性極好,但嘴卻不嚴,怕把不住門。”

李輔國眼中寒光一閃而過,隨即哈哈大笑,將令牌收回袖中。

李輔國看了一眼周圍,擺擺手,示意左右隨扈退下。

白復知道李輔國有話要講,也讓侍女退下,關閉門窗。

李輔國笑道:“白大人,明人不說暗話。

我聽說,安祿山的貼身宦官李豬兒是你在睢陽俘獲的。以你的聰明才智,大致也能猜到雜家的來歷。”

白復不動聲色,且聽李輔國如何分說。

李輔國道:“不錯,雜家正是安祿山布在陛下身邊的暗子,雜家的代號名為‘明妃’。”

李輔國見白復沒有異常反應,微微一笑道:“不出雜家所料,看白相國的眼神,顯然早就知道雜家真實的身份。

雜家也很好奇,白大人為何不學宗室李峴李相國,向陛下進言,揭穿雜家的身份?”

白復自斟自飲,不置可否。

李輔國反覆揣摩白復的表情,看不出半點破綻。

李輔國停頓片刻才開口,道:“我雖仍然猜不透白大人心思,但不妨告訴白大人,我的身份陛下早就知道。”

白復心中一驚,但臉色沒有任何波瀾,神色如常。

李輔國接過白復遞來的茶瓢,也給自己斟上一盞,笑道:“陛下當了幾十年太子,心細如髮,謹慎過人。若連我的身份都看不出,早就被廢黜了。

實不相瞞,我既是安祿山布在陛下身旁的暗子,也同時是陛下窺探安祿山的眼線。”

白復終於動容。

李輔國滿意地看着白複眼神的變化,道:“我想白大人肯定聽說過安祿山為向玄宗表達忠心,不惜開罪太子的故事吧?”

白復點點頭。這個故事白復當然聽過,因為實在太有名了:

天寶六年某天,安祿山上殿覲見玄宗,當時太子李亨也在場,可安祿山卻視若無睹,只拜皇帝,不拜太子李亨。

殿中監提醒他,安祿山卻一臉懵懂地回答:“臣是胡人,不懂朝中禮儀,不知太子是何官?”

玄宗笑着向安祿山解釋:“太子是儲君,朕千秋萬歲后,將代朕君臨天下。”

安祿山似懂非懂地說:“臣愚鈍,向來唯知有陛下一人,不知道還有儲君。”說完才不情不願地向太子李亨行禮。

所有朝臣都看得出來,安祿山這是在演戲。而對於玄宗來說,安祿山竟然為了討好他而不惜得罪未來的天子,這份忠心當然也是無人可及的。

……

李輔國道:“安祿山裝傻充愣,拐着彎兒向玄宗表達赤膽忠心。

你想,安祿山何等精明的人物,就算要討玄宗的歡心,也犯不着得罪太子呀?

朝會這一幕,就是安祿山和太子演的一出雙黃。而牽頭這一齣戲的人,就是雜家。”

白復問道:“不是都傳太子跟安祿山不合嗎?”

李輔國眯着眼睛,道:“到了他們這般高位,為了自保,不都得真真假假演給玄宗看嗎?”

這些年來,凡是跟東宮走得近的節度使,從河西、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到身兼四鎮節度使的王忠嗣大將軍,沒有一個善終。

忌憚太子的,除了玄宗外,還有太子的政敵——宰輔李林甫。

所以,跟太子撕破臉皮鬧翻,實在利大於弊。

在玄宗和李林甫的扶持下,安祿山僅用了十五年,就從區區一個平盧兵馬使一步步高升至平盧、范陽、河東三鎮節度使。統兵十八萬五千人,佔了天下藩鎮總兵力的三成。

除了三鎮節度使,安祿山還兼任河北採訪使,受封上柱國,賜爵東平郡王。大唐開國一百年多來,外姓武將封王者,唯安祿山一人!

反觀太子一方,雖然李林甫多次建議將其廢黜,由慶王李琮入主東宮。但太子始終屹立不倒,一直熬到靈武繼位。

某種角度來說,玄宗之所以容忍太子,就是因為諸皇子中,太子跟李林甫和安祿山的恩怨最深,結下了化不開的梁子。

所以,直到安祿山起兵叛亂前,太子和安祿山心照不宣的雙黃,是對彼此最好的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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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懸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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