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棲東城長臨江沈府
遙遙望見建造在形狀怪異石頭堆里的木亭子，馬車一邊睡得哈喇子直流的仙客還不知道被他小徒弟瞧了個清楚，馬車行了個平緩，二殿下盤腿坐着，任由葉知卿從他左身側爬到右身側，抓着仙客白色裏頭參雜黑色的鬍鬚用力一扯。
“啊！呼呼呼—嘶，丫頭收手……”驚叫后看清是葉知卿的仙客，頂着二殿下的眼神，暖聲要求葉知卿收手。
馬車突然磕到一塊不小的石塊，車身顛簸了一下，仙客感覺鬍鬚又是一扯，那份疼痛，讓他老眼流淚。
二殿下溫和的拍拍葉知卿的手，“卿卿鬆手，乖。”
葉知卿眨巴着眼睛，手下的力道漸漸鬆開，二殿下笑了下說：“卿卿吃不吃豆糕？”
葉知卿瞬間收了手，轉過身爬向二殿下，啊啊張口。
“啊啊倒是讓我想起了白帝知卿。”二殿下眼神示意一旁宮奴取出木盒子裏的糕點，糕點盛放在小碗中，有蛋羹一般玉滑的口感，在都城那處，深得皇權富貴之人的喜愛。
“是嘛，你找到白帝知卿了？”仙客揉揉下巴。
二殿下想起被葉戰英抓來的白帝知卿，眼底不免浮現疑惑，只聽他輕聲說道：“她身上沾染到的上方界臭味很少，相反有一股濃郁的生氣。”
“與謙言同胞所出，賦予大任的人能臭到哪去？”
馬車終於駛進棲東城，這裏的地方話讓人聽着吵鬧，若是有好事人又好脾氣的人，指不定想為他們勸架，因為聽上去實在像在吵架。
馬車沒做停留，往棲東城東南方向行去，停在長臨江沈家舊宅前。
沈家舊宅裏頭有歡快的鳥鳴聲，比之一路行來的各種山鳥聲更顯生動。
仙客還未敲門遞請帖，沈府舊宅側門就有小童打開，露出身後坐在輪椅上的中年男子，與掛在皇庭學室內那幅沈青柏畫像上相似的眉眼，不滿的瞪向仙客。
“前幾日就遞了請帖，你倒是有意思，今日才來。”
宮奴站在馬車下，將二殿下與葉知卿抱下馬車，輪椅上的男子看了過來，對二殿下與葉知卿的方向做了聲嗤笑，“怎的？來這討我父親留的一壇酒，還要拖家帶口的來？”
仙客忍不住給了自己一個巴掌，總感覺游都那邊前幾日特地來信囑咐他們路過下根本不能路過的長臨江沈府，就不是什麼好事，果然…
“爺爺。”二殿下表現出稚嫩孩童受到驚嚇的模樣，朝着仙客弱弱的喊，還抱着二殿下的宮奴懷福忍不住又低垂了幾分。
仙客總算從內心無盡辱罵游都那邊的粗話中醒過神來，朝着輪椅上的人作揖道：“是小老兒這邊不是，路上耽擱了幾日，勞煩沈二老爺多等幾日，還請沈二老爺擔待。”
仙客做不來那些個俗人的道歉言論，以至於在二殿下幾番想翻白眼的衝動下，換來了沈二老爺的一哼。
抱在另一位宮奴小弄手裏的葉知卿，打了個哈欠，嘴裏冒出一個水泡泡，然後朝着沈二老爺一邊伸手，一邊’啊啊’了幾聲。
於是，仙客與二殿下，靠着葉知卿進了沈府，並且還被要求多住幾日。
已經被沈二老爺抱在懷裏的葉知卿，特別好奇地仰頭看着沈二老爺，一雙黑亮黑亮的眼瞳里倒映着沈二老爺帶笑的面容。
推着沈二老爺輪椅的小童，終於忍不住抬起右手給了他自己一個小小的巴掌，惹得葉知卿歪過腦袋去看他。
“怎的嫌棄自己不聰慧，現在想要變聰慧些？”沈二老爺不留顏面的責怪小童。
“啊，不，奴婢錯了。”
“老頭，你剛才說小丫頭叫什麼？”
忽然被沈二老爺點到的仙客，收回迫害沈府花圃里花葉的手，“少謙，小名卿卿。”
沈二老爺沈慕楓，沈青柏第三子，幼年所作詩詞成了棲東城裏大街小巷裏傳唱的打油詩，十二歲時下肢無救而殘，自此未娶，幸而大嫂秉性寬厚善良，沈慕楓與沈慕微得住在沈家舊宅一處。
沈慕微沈家大老爺，髮妻沈陸氏陸，育有一子一女。沈陸氏此時在側廳接待除仙客這一群人外的不速之客，洗得有些泛白的藍色褶裙上沾着茶漬，遠遠帶着仙客這群人路過的沈慕楓，面色突然冷了下來。
宮奴懷福趕緊悄聲上前，想要將葉知卿從沈慕楓懷中抱離，可是葉知卿這個小娃娃’啊啊’好奇地攀扶着沈慕楓的肩膀站了起來，不脫手、也不讓懷福抱。
“卿卿乖。”沈慕楓又突然暖了聲調。
“秋蓉送客。”
一直與那些不自覺的不速之客暖言相待的沈陸氏突然讓一旁的婢女送客，也不聽老太阿婆說些什麼，院裏的小廝婢女一窩蜂的擁着不速之客離開屋子，往沈府外趕。
沈陸氏深呼吸了幾下，轉身準備去做些其他事，正巧抬頭與仙客好奇的視線對望，忍着對仙客那滿頭亂冒頭的黑白頭髮的不耐，朝沈慕楓遠遠行了拜禮，“二叔，這便是前幾日來信說要拜訪的客人嗎？”
沈慕楓拍拍葉知卿的後背，示意她坐下來，“嫂嫂派人喚大哥回來吧，我先在承廳與他們談一會兒，晚些時候讓秋白帶他們去客房即可。”
“好的，那便勞煩二叔招待一二了。”
沈陸氏又向仙客他們歉意施禮后，匆匆忙忙的離開這個地方，趕回自個院裏換下一通衣裳后，才覺得回過神來，然後就想起仙客那頭生長自由的頭髮，連聲囑託底下人，一定要備好熱水，晚些時候好讓客人安心洗漱。
沈慕微接到沈陸氏派人遞的消息，趕不上將身上花生瓜子殼的碎屑拍打幹凈，直接從沈府大門口跑進承廳，然後正巧地和葉知卿張望的靈動眼睛對望。
跟着沈慕微前後腳到的一男一女，也是後腳踢上前腳的進了承廳，倆小孩抬頭只能看見二叔一張不笑自怒的表情，連忙擺好自己的身體行禮道：“澤平（澤安）請二叔安。”
“嗯，你們來見過這位不修邊幅的老者，喊他獻安先生，這個男娃是獻安先生的孫子慕容原，我懷裏的是他的孫女慕容少謙，小名卿卿。”
“澤平（澤安、慕微）見過獻安先生。”
“澤平（澤安）見過慕容原與卿卿姑娘。”
仙客望着一大倆小在沈慕楓的安排下一一拜禮，忍不住眼皮直跳，這個沈慕楓簡直是得了他父親與母親的真傳，如此嚇人的嗎？
二殿下老神在在的收下底下兩個孩童的拜禮，等沈慕微也被他自個兒子一口拜禮帶着要拜見二殿下和葉知卿時，二殿下連忙讓宮奴懷福將他抱下椅子，作揖道：“原見過沈大老爺。”
沈大老爺沈慕微行商，不能稱作慕微先生，二殿下生生將慕微的慕字咽了回去。
“啊啊”葉知卿還是用這兩聲意義不明的聲音，增添承廳里的氛圍。
沈慕微一子一女中比較活潑可愛的小女，蹬蹬跑到二叔身側，看着二叔懷裏坐着的葉知卿，“卿卿好可愛，二叔，澤安能抱抱嗎？”
“想抱？”
澤平也跑了過來，狠狠點頭，“嗯嗯，澤平也要。”
葉知卿轉過身，朝着二殿下的方向“啊啊”兩聲，伸手想要二殿下抱她，澤安在一旁歡喜了起來，仰頭問她二叔，“二叔，卿卿是不是想讓我抱她。”
明顯看出要慕容原抱她的沈慕楓不知道該作何解釋，仙客偏頭看看承廳外面，頂着沈慕楓的眼神說：“天色不早了，卿卿估計困了要找哥哥。”
頓時，澤安澤平、沈慕微和沈慕楓都轉頭看向頂着’雞窩頭’的仙客，還是二殿下趕緊走近沈慕楓，將葉知卿抱入懷中，“卿卿與我們一同趕了很長一段路，許是累了。”
這時，沈陸氏讓人在承廳外面的院子裏點上好幾個燈籠，又過來詢問沈慕微與沈慕楓等，是否用膳。
席上，葉知卿毫不知情的頂着犯困的心情，在懷福與小弄的伺候下，一小口蛋羹咂巴好幾下才吞了下去，還不停冒出口水泡泡，惹的澤安更是喜歡，問她父親母親，她可不可以也有個妹妹？
澤平啃着雞腿的眼睛也亮了，偏過腦袋去看父親母親。
沈慕微點點頭，總覺得他自己緣分里還有一個女娃。
沈陸氏看了看對仙客的態度比較隨意的沈慕楓，於是也沒有再講仙客他們當做白晝里那群不速之客來招待，起手就是扯住澤安的耳朵，笑哼哼的說：“小澤安，夫子有沒有告訴你，他會來向母親告狀呢？”
一旁等待答案的澤平默默的轉回視線，正巧葉知卿也好奇地睜大眼睛看過來，澤平將自己面前那份芙蓉羹湯給懷福遞了過去，輕聲說：“好吃的。”
沈府裏頭，各處掛着燈籠，隔一處就有僕從照顧着燈籠裏頭的火光，懷福抱着葉知卿，葉知卿手裏牽着小弄懷裏二殿下的一截衣袖。
無人照顧着的仙客晃晃悠悠的跟在沈府僕從秋白身後，往客房想院行去，他們身側還跟着幾個僕從，以伺候三人為由，前往想院的一路上卻只盯着仙客’雞窩頭’、’油邊嘴’、’污漬衣袍’……
有些不害怕二殿下散發出來的上位者氣息，偷瞧了好幾眼，心裏想：小小年紀受這樣的祖父迫害，不撐着嚴肅模樣，指不定底下人怎麼迫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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