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柒】
這場春宴可以說是招選女們的鬥爭,明爭暗鬥,連上場的順序也要爭上一爭,內庭官只管分配,不收好處也不得罪人,不管是誰的家眷,一視同仁,但小宦官小宮女們就不同了,對於他們這是一次掙錢的機會,能掙多少就看平日裏的人脈了。
豐堯帝陪同太皇太后,攜帶着小李妃出現,皇后與李貴妃都沒有出席,段葉如對着酈灼華眨眨眼,臉上笑意深長。
豐堯帝落坐,眾人行禮,得到平身後,眾人落坐,精美的佳肴陸續上桌。
段葉如坐在酈灼華的鄰桌,探過頭來對她說,“你看南蠻她們坐在最末位,那眼睛瞪的,跟要吃人似的,再看婧妃,也因為她們的事,位子往後排了。”段葉如使眼色,“要說這皇后不在,李貴妃不在,婧妃怎麼說也是四妃之一,應是能伴駕左右,如今陛下身邊就一位小李妃,陛下這是有意敲打她與南蠻。”
“桃桃,南境府想求什麼?”武青梅如今心頭大事了卻,好奇心泛起,也探過頭來問酈灼華。
“無非是減免賦稅,嫁得如意郎君之類的,不值得關心。”酈灼華吃着齊鄢崢夾給她的菜,看着上場的舞藝。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丟的馬會上場比賽?早就計劃好了?”另一桌崔餚犀壓着聲音問道。
“知道丟馬後,就想到了這個可能。”酈灼華不否認,“機會不止這一次,但既然有人把籌碼送到手中了,何不用上一用。”她小聲的抱怨着,“光找最佳射程點,我和江兒就跑了好幾天。”
“對了,我還想問,為什麼是東門城樓,不是西門城樓?兩個城門樓建時高度是一樣的。”段葉如問出不解。
“葉如姐,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東門那一帶地勢比西門那邊高,所以城樓建的就比西門高,你家不是歷代掌工部嗎?”酈灼華一臉你逗我呢的表情。
“我又不喜歡工部。”段葉如眼一翻,“那些個東西我可看不懂。”
“你怎麼會不喜歡呢?”武青梅詫異的看她,“那些多有意思,明明是同樣的建法,所在地不同,效果也有所不同,還要計算上天氣各地民風,設計好了可是很有成就感的。”
“我喜歡禮部,時下最流行的妝扮不是通過禮部在宮中與民間流行的。”段葉如好打扮懂打扮。
酈灼華看着她們,在看對面的六部眾人,她唇上露出一絲笑,也許可以試上一試。
一曲舞畢,九公主懷敏靈突然站了起來,對豐堯帝行禮,“父皇,今日酈世卿出了大風頭,何不讓她獻藝。”明顯是找茬。
豐堯帝聽言饒有興緻的看向酈灼華,“說來,朕還不知桃桃是精通跳舞,還是樂器,桃桃想要表演什麼?”
“回稟陛下。”酈灼華起身行禮,“臣,即不能歌也不善舞,樂器只懂得皮毛,若真要臣獻藝,臣也只能寫百種春字獻於陛下。”
“得了得了,你爹那副百春圖還在朕的御書房掛着,你再寫一副掛哪?”豐堯帝搖頭,“你換一個。”
“那,臣就不會什麼了。”酈灼華輕言。
豐堯帝笑了起來,“你比你爹坦白,說來,桃桃擅長什麼?”
一眾參與了這次賽馬會,同她一起實行了這次計劃的世卿們在心裏一口同聲的說,耍心機!
酈灼華一開口卻是,“馴馬。”
這回別說世卿們了,豐堯帝都默默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馴馬?是謀划人吧?別以為你是女孩子又一臉無辜樣,朕就不知道你們家都是什麼人!
太皇太后也因着她馴馬兩個字,直想笑,“你這丫頭也真是敢說。”她對豐堯帝道,“陛下,算了吧,別為難她了,這春宴上不缺那能歌善舞的,強求她獻藝,別人還怎麼活?”
招選女一聽這話,臉色均是不好,難道說酈灼華並不是不會,而是精通?
酈嬌顏改名換姓為顏如玉,她低下頭,咬着唇,她了解酈灼華,酈灼華是不精通,但她學的快,看一眼翻兩頁就會,一首難彈的曲子,她聽一便就會彈,並且會改的完善,真是要她出手,她們這些個招選女全部都會比下去!
“行了,你坐下吧。”豐堯帝也是無奈的開口,手一揮,“繼續。”春宴繼續進行。
九公主懷敏靈不甘心的瞪了酈灼華一眼,坐在偏僻位置的十公主懷依霖品着茶,對着一殿的勾心鬥角視而不見,彷彿與她無關。
春宴到一半時,太皇太后說累了,回宮去休息,不多時,有宮女請酈灼華前往慈安宮,她點頭跟齊鄢崢說了聲,跟着宮女前往慈安宮。
一路上,一身華服的酈灼華由宮女引領,招選女們見到她紛紛行禮,退站兩邊,為她讓出路。
她走遠后,有招選女小聲的說,“真好,要是我家有爵位,就好了。”
“有爵位也未必到得了你手中。”另一招選女冷笑,“再說了,也不是所有的世卿都有酈世卿這樣好命,別的世卿不入朝無品級,入朝也是要從最低的六品官做起,也就是酈家,一但冊封就是從四品的官階。”
顏如玉聽着她們的話,心下冷笑,不過是酈灼華會投胎罷了,像她們這樣的小戶,家中再有爵位,還不如嫁的好!
她握緊掛在腰間的佛牌,她相信有了它,她一定能過的很好!
慈安宮中,太皇太后在等酈灼華,站在太皇太後身邊的是禮部女官田大人,酈灼華進殿行禮,太皇太后說聲平身,拍拍自己身邊叫她過來坐,她走到太皇太后的身邊坐下。
“你呀!”太皇太后伸出手指戳她額頭,“這心思比你奶還狠,連我的人也算計。”
“要不是太奶奶同意了,我也算計不成。”她笑道,揉着額頭報怨,“太奶奶也真是的,明知道她們拿那種東西糊弄我,也不管。”
“竟糊說,我哪知道她們這麼膽大妄為,到是你怎麼知道,她們會在手飾上做文章?”太皇太后問道,一邊的田大人給酈灼華送上一杯香茶。
“皇后統領後宮以久,世卿們是未來的臣子,此時卻沒有品階,皇后自是認為進入後宮的女人都歸她管,我不講情面的讓人拒絕了她送來的衣服,她面上過不去,自是要給我這個第一參加春宴的人一個下馬威。”她拿起茶杯喝了口茶,“但她也不蠢,讓人煽動李貴妃將首飾換了,將銀制換成了錫制,給了我發火的理由。”
“我看無論是銀制還是錫制,你都會發火。”太皇太后捏着塊點心咬了口。
“太奶奶,無論是銀制還是錫制都是與我身份不匹配,我不發火才不正常。”她笑嘻嘻的說。
“你這丫頭,不過你這火發的有點過,很容易讓人非議。”太皇太后略擔憂的說。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坐正對太皇太后道,“太奶奶,如今有人想要重回男尊女卑的時代,約束女子,將女人困於後院,重新啟用三從四德,一但這樣的事發生了,那麼這麼多年先人的努力又算得了什麼?”
“你是說……”太皇太后眉頭皺起。
“約束女人的,首先就是那些被約束的女人,對於世卿們的那些宮規,您不覺得荒唐嗎?趙家小子敢在外面花天酒地,不就是拿準了武世卿不能提和離嗎?一但提了,就是不孝,罔顧父命。”酈灼華眼神銳利,話語嚴肅,“坐實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的三從,武世卿還是貴為世卿,也要遵從,上行下效,百姓有樣學樣,女子的地位將會一降再降,將再次成為男人的附屬品!”
“你說這麼多,是怕了?”太皇太后平靜的問道。
“對,我怕了,我怕將來有一天,我也會被困死在後院。”她輕呼一口氣,“如今朝中女官還是少數,也少有身擔要職,我酈家再獨特,我也不喜歡孤軍奮戰。”她站起身對太皇太后很全禮,“還請太皇太后整頓後宮,他日臣入朝定選拔利國利民官員,保我北晉盛世不衰!”
“你讓我想想。”太皇太后沒有一口答應,“你先回去吧。”
“是。”酈灼華退了出去。
田大人慢步走到太皇太後身邊,輕言,“太皇太后,酈世卿說的不無道理。”
“吾知道,但,改變後宮並不是那麼容易的,這後面牽扯的利益,以至於朝前,眾多,並沒有她想的那麼簡單。”這才是太皇太后猶豫的原因,她也是困在後宮的人,後宮的日子有多難過,她在清楚不過,這中間的關係她也是比所有人都明白,說是整頓,這是好聽的,說白了就是削減後宮的權力,將大權收到自己的手中,一但要這麼做了,皇后與李貴妃就是最大的麻煩。
“再等吧,我們需要一個契機。”太皇太后說的是我們,田大人心下明白,不語的退到了一邊,這場等待不知要等多久。
然而,她們萬萬沒想到這,這個契機很快就會到來。
酈灼華出了慈安宮慢走在宮道上,身後跟着青黛紫黛,她沒讓宮女跟着,她看着這高高的宮牆,恍惚間好似回到了前世,她走到御花園時,看到孤身一人立在御花園門洞邊的太子妃。
太子妃眼下泛青,眼睛垂着,滿臉寫着惆悵,雙手放在小腹上。
酈灼華想起前世,抿緊唇,輕步向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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