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雨漸歇,可傅盈月因為腹疼,卻睡到雨完全停歇時。
等洞外水珠滴答,陣陣泥土和青草香從外頭飄襲而來,鳥兒重新躍上枝頭啾鳴。
傅盈月睜開眼,看見洞外天光大亮,雨後的天空明澈,晚霞遍佈,心想不好了!她好像錯過時間了!
她急得趕緊爬起來,此時洞內的柴火已經熄滅,她的頭髮也已經干透,只是可能睡太久了,腦袋有點發昏。
但現在要不再趕去,很可能她爹就要被山石砸下來,把腿給砸了。
“小黑子!快!天黑以前我們得趕到馬鞍崖!”
她急急忙忙收拾好包袱,把蓑衣收好,只戴着斗笠,背上柴刀,就帶着黑犬往山崖的方向走了。
其實盈月也是頭一回進山,對山裏的路都不怎麼熟悉,不過是以前聽爹爹給她講到山裏狩獵的事情,得知山上不少有趣的地方。
比如這個馬鞍崖,因為崖邊的土塊層形狀像個馬鞍,所以就被人稱為馬鞍崖。
那是在進山以後,一直往北走,越過一個較矮的土丘就到了。
至於如何在山裏辨別方向,她爹說過,要是白天,拿個竹竿立在地上,記錄影子端的位置,再過段時間記錄一次,然後兩點之間線正對着的地方便是北了,要是夜裏的話,則可以找天上最亮的那顆星。
此時晚霞出現,天邊還有一輪紅日呢,星子和月亮也漸次地開始出現了。
她既不用立竹竿,也不用看星星的方向,只要看着紅日的方向,就知道哪裏是北方了。
於是,她朝黑犬招了招手,示意它跟上,然後便從包袱里翻出繩索和鐵鉤,她先將繩子一頭牢牢綁着鐵鉤,然後甩着鉤子往土丘的岩隙拋,可沒拋幾下她就開始手腳酸軟,氣喘吁吁了。
她回頭看了看黑犬,喘着氣,抹了把汗展顏道:“我相信我一定趕得及的,對不對?小黑子?”
然後,她深吸一口氣,又開始用盡全力把鉤子往上拋。
這一次,鉤子終於如願勾進了岩石壁,雖然那地方距離沒多遠,但暫時能夠攀爬一小段路了。
盈月將繩索的另一頭綁上自己后,又想將剩餘的一頭綁上黑犬,誰知黑犬卻先一步走開,完全不用繩索,身姿矯健很快就躥了上去。
傅盈月看着遠遠拋離她在前頭的狗子,羨慕道:“小黑子可真厲害!”然後,她就開始用柔弱的雙臂,吃力的開始往上攀爬。
爬了幾次差點腳滑摔下后,她終於抓着繩索成功爬上鐵鉤掛着的位置。
這時候,狄禛軻見她拋個鐵鉤都那麼吃力,看不過眼,便主動叼起鐵鉤,往更高的方向去了。
盈月用衣袖擦着髒兮兮的小臉一愣,再次對狗子展顏道:“小黑子,謝謝你,有你在真好!”
黑犬便這樣一路在前方叼着鉤子帶領着她,每到一個更高的位置,將鉤子鉤緊岩石縫,然後等她爬上來。
其實傅盈月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用精神在支撐着,她的體力根本不可能支撐她爬過這座小土丘。
此時她感覺自己渾身都在發抖,手腳已經使不上力了,以致在最後一段路中,她腳滑了幾次也沒抓好繩索,生生被懸空掛在了半空。
因為繩索的晃動,還有風在影響,她被繩索吊著拍擊山體。
她沒有氣力了。
狄禛軻見情況不對,立馬調轉方向往下方跑去。
然就在此時,她頂頭方向的繩索位置不堪被尖石摩擦,一點點開始撕裂。
傅盈月也意識到了。
可是她實在是沒有力氣了,頭昏腦脹的,身體像被火炙那麼難受。
但是,她怎麼能夠放棄啊...
就這麼放棄了,摔下去,爹該有多難受啊...
繩索“啪”地一聲完全斷裂開,狄禛軻慌忙往前撲去,只是他距離她的位置還有些遠,搞不好來不及叼住她,他自己也有可能摔下去。
可就在斷開的繩索開始下墜的時候,那個奄奄一息,虛脫得很的姑娘突然伸手一把拉住斷開的那頭繩索。
狄禛軻剎住了腳步死死咬住山體旁的野藤,借力不讓自己因為衝擊力而摔下去。
姑娘張開水葡萄般的眼睛,抬頭朝它一笑。
她的臉臟髒的,沒有紅疙瘩的那半邊臉都沾滿了砂石泥灰,看起來狼狽極了。
但她的笑容卻是堅韌的。
“我是不是...很厲害?”她笑道。
那一刻,狄禛軻感覺自己被這姑娘的笑給迷惑住了,他從沒看過這麼好看的笑容。
可她笑完,下一刻,她眼睛就閉合,灌了鉛似的下墜。
緊急關頭,狄禛軻已經來到她身邊,把她的衣領牢牢叼緊了。
此時姑娘已經昏迷過去。
等狄禛軻把她叼着翻過了這座土丘后,天色已經完全昏暗下來,臨晚山上颳起了風,密密的雲層很快將天上的星和月亮遮蓋起來。
此時姑娘依舊沒醒。
狄禛軻碰了碰她的額,發現異常高熱。
不好,這女娃是生病了!
黑狼犬慌忙用嘴叼開系在她肩上的包袱,往裏頭找了水壺。
可是狗爪子怎麼也擰不開壺蓋,只好叼着壺往旁的石塊一磕,磕出個口子后,連忙把水灌進姑娘的口中。
沒多久,盈月顫巍巍地睜開了眼。
她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醒來到處都是黑的。
“糟了!晚上了!要趕不及救人了!爹——”傅盈月反應過來,哭着去抓地上的藤,企圖將自己拉扯着坐起。
她已經虛脫得無力了。
最後她站起搖搖晃晃走了幾步后,就又如山潰一樣倒下。
殺神殿下拗不過這執着的姑娘,只好跑過去馱起她,打算就這麼馱着她走。
“謝...謝謝...”傅盈月把頭埋進黑犬的脖子,虛弱地靠在它的背上,淚水早已打濕了狗子的皮毛。
這天已經記不清多少次對她家的狗說謝謝了。
可是傅盈月還是清楚,現在已經晚了。她爹大概已經被滾落的石頭砸到了...
她很自責,也覺得自己很沒用。
等黑犬馱着她來到馬鞍崖,月兒從密雲中冒出了一半,表面像被蒙上一層水汽,周圍樹影幢幢,像是水墨畫。
傅盈月看見崖邊堆積的淤泥,還有那塊大石頭了,有兩人合抱那麼大。
卻沒看見人影。
“爹!爹!!”
她哭着從狗背上下來,跌跌撞撞撲過去嘗試推開石頭,坐在淤泥邊用雙手挖,挖得滿身滿臉都是。
黑犬也飛快地跑過去幫她一起挖。
可他們挖了好久,卻始終沒見淤泥下有人被壓着。
山風吹過,樹影婆娑,山谷空蕩。
狄禛軻其實是不大相信她所說的,自己重活一遍的事情的,縱然他知道人有魂魄,但重活一遍的事情太過詭異,原先是不信的,現在沒找着人,就更加不信了。
傅盈月眼淚止住了,冷靜下來擦了擦臉分析事情。
她爹明明...為什麼?為什麼會不在呢??
難道是...因為她跟爹說了,她不想要白狐,所以她爹這回進山沒獵白狐,走的路線也不一樣了,改變了歷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