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華夏天下 第二十五章 繁華與危機
繁華與危機
隨着帝國對礦產的需求日漸增加,像晉中這些煤儲量豐富且易於開採的地方,民間資本漸漸開始顯山露水。這些地方几乎每縣都有幾家私人煤窯在瘋狂開採,但是地表礦還是有限的,他們在掠奪完這些資源后,不惜重金購買烈性火葯鑽山打洞,進一步開採深層煤礦。
當時人們對瓦斯的危險性還沒有足夠的認識,而礦井透水現象也時有發生。這些私人煤窯主為了攫取最大利潤,甚至不惜僱用未成年的海外傭工,這些沒有任何安全生產常識的小孩子,往往工作不過兩三年便倒斃在不見天日的坑道中。最初這種情況並不為人所知,加上大漢國民對於傭工的生活環境向來都不太關心,因此這種不人道的用工制度甚至一度成為礦主們心照不宣的約定,誰能把生產成本降到最低,誰倒更風光一些。
但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大漢主管人口統計的官員終於發現了些端倪,前些年從阿非利加輸入的數十萬勞工,曾同時攜帶幾萬餘名幼童入境,但是這麼些年過去,這裏面應該很多幼童過了入學年齡,但卻沒有幾個人申請入學補助。開始官員們也沒有當回事,可後來民間的傳言日漸其盛,說這些孩童多數都已經死在了礦場裏,要麼累死,要麼因為礦井坍塌,瓦斯爆炸,礦道滲水。總之目前沒有人能確定到底還有幾個孩子仍舊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這條消息傳到劉巍耳中的時候,身體狀況已經開始不容樂觀地皇帝暴怒了。他從幼時便被母親教育要以仁愛治國。雖然對於那些越來越自以為是的兄弟們,他也曾幾度起過殺心,可平心而論,劉巍並不失為一個好皇帝。
大漢推行了這麼多年的民主,居然到了現在還有礦主把童工當牲口使用。縱使這些小孩子並非大漢子民,但他們不遠萬里來到大漢討生活,最後卻一個個屈死在了暗無天日的井下,這又怎麼是劉巍能接受的了得呢?
一場暴風驟雨式地礦業整頓來臨了。國內所有私營礦場全部關閉。私自組織規模開採任何礦產的行為都被判以重罪,而官方的礦業開發,也加大了監管力度,決不允許虐待礦工和進行沒有安全保障的生產。
這場整頓進行了不到一個月,國內煤價上漲了百分之四十,而鋼鐵成品地價格則翻了一番。儘管劉巍向各大商社發出威脅,說他們是藉機發財,乃是置大局於不顧。但是卻沒有一家商社肯妥協,一再強調如今沒有廉價的勞動力,大漢子民若下礦工作。薪水要比外來傭工高三五倍也不止,而且這些人一旦遭遇礦難,每個人的補償金都是天文數字。如此推辭,不一而足。
劉巍怒氣沖沖的把這些人的書面報告丟到了案台下,緊鎖眉頭對近臣說道:“難道這幫傢伙就不知道搞一搞安全生產嗎?就知道死了礦工賠償金拿不起,怎麼就不知道花點本錢把礦井修繕一下?”
話雖如此說,煤價仍舊在日日飆升,看起來這年的軍費開支要比往年多兩成都不止,劉巍頭疼不已。只得寫信向劉協請教,看有沒有什麼好辦法度過眼前這一關。以他此刻的年齡,若非實在是焦頭爛額,定不會向已經年近八旬的老父請教什麼了。
劉協的回信很快,畢竟電報要比信鴿方便了太多。他在信中說道:資本的原始積累都是血淋淋地,這些礦主雖然罪不容誅,但對於歷史的發展來說,他們的所作所為並非沒有意義。
劉巍簡直被老爺子的回信氣死。雖然他這些年來眼看着劉協慢慢衰老,但心中一直對父親存在着無法言表的敬畏。所以諸多事情一直保持着和劉協的溝通。縱使自己對幾個兄弟心中不滿,就算他已經動了殺機,也絕對沒有膽量在劉協安在的情況下舉起屠刀。但是看到劉協的這封回信,劉巍氣急反笑了。
他給劉協回了封信,說自己還是希望父皇能給一個解決方案,目前的形勢對大漢來說相當嚴峻。全國範圍內正在大修鐵路。而海軍軍備更是離不開煤鐵,這些商社如此搞法。簡直是讓自己沒有辦法。這封信其實是劉巍地試探,如果劉協仍舊說些不痛不癢的話,也許,有些事情就好辦多了。
劉協的回信言道:大漢數十年來並不缺乏勞動力,而近些年來所雇傭的海外勞工也是以數十萬計。如今劉巍所頭疼的是,以大漢如今的科技水平而言,採礦業屬於基本沒有安全保障的行業,如果沒有比其他行業高出幾倍的薪水,大漢子民是絕對不會進入礦區工作的。至於雇傭童工和其他沒有國民權地勞工,這個原則上大漢是不支持的。
劉巍看到此處,心中已經開始竊喜。但是信中話鋒一轉,卻幾乎讓他不寒而慄:不過解決方法多的是,目前大漢牢獄內有囚徒十數萬人,大漢法律寬鬆,這些服役的犯人,多數都是實在無法減免刑罰的重犯,已經被剝奪了政治權利,至於人身權利,其實也基本全無。大漢並沒有設置徒刑,所有犯人都從事或輕或重的體力勞動,此時不妨把重刑犯丟到礦井裏面,至於刑期,可以適當減免。如此一來,對於那些企圖以身試法地傢伙可以起到震懾地作用,而這些人為了戴罪立功,自然都賣力幹活,而且本身這些人只需一日兩餐便可,成本自然也就壓下來了。
如此清晰的思路,完全不像一個七十八歲地老人,劉巍心中暗自慶幸,幸虧自己沒有貿然挑釁老爺子的權威,否則被搞下台也不是什麼奇怪地事情。
劉協的這些建議被全盤照搬。一時之間,舉國震驚。雖然歷朝歷代都少不了酷刑來對付犯罪,但劉協的這招的確夠狠,至少此後二三十年間,官員貪污腐化的現象減少了許多。誰不想舒舒服服地過幾天安生日子。錢多錢少,總比一天天窩在暗無天日的礦道里挖礦背礦愜意得多吧。至於民間,原來一言不合就要舞刀弄槍的傢伙也都收斂了很多,因為對方只需淡淡說一句:“我可不想陪你去狗洞裏面挖一輩子煤。”基本上大家就等着握手言和把酒言歡了。
幾個月內。國內煤鐵價格基本上恢復了正常,但由此又帶來了一個新問題,重刑犯成為各大商社拚命爭取的緊俏物資,因為他們都有自己地軍隊,完全可以把這些原來無法無天的囚徒們掌控在礦井之內。大漢不缺資源,現在缺的就是這種廉價勞動力,可畢竟他們原來就從事着各種各樣的勞動,不可能完全都抽調到礦井中去,被拉過去的開始也多不過是頑冥不化之徒。這些傢伙到了礦井深處才知道什麼叫做害怕,除了個別心理承受能力差的當場自殺之外。其他無不拚命幹活,以求早日脫離這種人間地獄。結果,凡是有犯人作苦役的礦區,生產效率都相當的不錯。
幾大商社嘗到了甜頭后,開始把主意打到了其他服刑的犯人頭上,開始還是正大光明的去向各地官員索取。官員們巴不得有人接手這些燙手山芋,沒設盛宴款待商社代表就算寒酸地了。後來倒發展成了商社人員秘密賄賂各地要員,以求能夠優先得到新服刑的囚徒。再後來,各大商社直接開始賄賂司法人員。希望司法人員能夠輕罪重判,好讓他們得到更多的廉價勞動力。
這場鬧劇持續了沒有多長時間,終於隨着大漢科技人員解決了多數威脅人身安全的生產隱患,才漸漸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之中,礦業生產不再為人們談虎色變,大漢的煤鐵及其他金屬開採終於進入了成熟的成長期。
劉巍一直冷眼旁觀這場鬧劇,雖然主意是劉協出的,可這些命令都是以自己的名義簽發,開始他心中也沒有底。生怕犯了眾怒,畢竟犯人遲早還是要回歸社會地,不過後來事態的發展還是基本令人滿意的。只是到了最後商社之間爭奪廉價勞動力的那種瘋狂,讓他簡直是眼界大開。為了利潤,這些人絕對不在乎犯人中是否有自己的相識或者舊日同僚,只管拿來往死里用。人性里那種陰冷。讓長年高處勝寒的劉巍都覺得有點不舒服。
當國內礦產品價格重新回落到底線的時候。大漢無論是官場還是民間,法律意識都有了極大的加強。因為只要一旦觸犯法律被宣判入獄。那就等於是半隻腳踏進了棺材。別指望賄賂法官就能逃命,法官還得擔心自己會不會某天被人舉報呢,一時之間,受賄索賄的現象基本在權要之間杜絕,倒是礦場監工轉眼成了帝國十大最熱門職業之一,多少有志女子非監工不嫁,做不了正室做小也行,一時之間令讀書人氣短。
諸如此類地鬧劇,在這一年內屢次上演,劉巍又好笑又好氣,但畢竟讓人頭疼的軍費透支問題解決了,別的什麼問題也就不再那麼重要。他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麼區區幾萬囚徒,就輕易解決了兩億銀元的赤字問題呢?這些人不可能每人每年創造出數千銀元的價值,一個身強力壯的勞工,每年最多能從坑道里拖出來售價百元地煤塊就已經相當不易。如今地商社,力量已經大到了他逐漸無法掌握的地步,隨便哄抬一下物價,就夠劉巍消化地了,這種情況可不太妙啊。
倒是劉晟更警醒一些,當帝國煤價開始上漲的時候,他親自去找各大商社的負責人商談,希望他們不要太過分了,錢是掙不完的,大漢若財政赤字過大,自然會緊縮開支,到那時候降低向商社的採購量,或者乾脆停止一段時間的物資採購,到時候誰也不會好過。
劉晟的這番威脅幾個老傢伙並沒有放在心上,反倒是告狀的信件如雪花一般飛向劉協和劉巍那裏。畢竟現在大漢帝國八王分治,劉晟只不過是劉巍的長子,又從來沒有立過什麼像樣的大功,完全靠祖上的蔭功而已。他對於軍政的改革,很多老傢伙都不以為然,大漢如今四海昇平,還這麼拚命的發展軍備,餒早會把國家拖垮。但發展軍備就會增大採購,商社會有更多的掙錢機會,所以這些人都是一邊偷偷罵劉晟一邊興奮的盯着軍部新開出來的訂單。
簽定單的時候,商社自然是看着劉晟眼色行事,可如今該漲價的時候不讓他們漲價,這不是明擺着斷大家的財路么?於是許多人開始懷念其他幾個性格溫和的王爺,亞漢省的劉逸首先被推出來,幾乎所有商社都暗地支持劉逸成為劉巍的接班人。
劉巍現在的健康狀況實在是有點不容樂觀。多年的操勞,讓他提前進入了衰老期。雖然說起來劉協當年要比他辛苦很多,可劉協所在的時期人才輩出,他的智囊團那是相當的令人放心。而從另一點來說,打山河易,守山河難,而劉協在天下初定之後,大刀闊斧的進行軍事宗教科學等一攬子大革命,多數都是在進行當中易手與劉巍的,這種半路棋局往往讓人更加費神。況且劉巍雖然從幼年起就跟隨劉協耳濡目染,接觸到了很多自然科學知識,但畢竟劉協在後世跟隨了眾多的名師,而他本人雖然也算得上不錯的老師,可整日忙於政務,再加上兒子有八個之多,所以劉巍對於後世文化的精髓不可能體會到太多,多半只是生吞活剝而已。
就是這麼一幅局面,他一撐就撐了幾十年,說來殊為不易。當然,現在商社在他背後進行的那些小動作,不可能躲過他的法眼,至於他們和劉逸私下裏進行的接觸,他也只是暫時裝作一無所知。生在皇家,他自幼就學會了隱忍,知道有些話,有些事,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輕言的,而一旦爆發,就一定要置對手於死地,否則輕易暴露自己,有百害而無一利。
大漢穩定了這麼些年,終於隨着劉巍健康的惡化,開始顯現出些許不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