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象山中
卻說韓含愚不知險,一頭鑽進原始森林之中。
在森林之外,他還分得出路有兩頭,見過的人和走過的地方,他還能留下印象。
可在森林之中,樹木參天,濃蔭密佈,藤牽蔓掛,雜草叢生,他很快失去了方向感。
雖然,方向感對韓含來說並不重要,因為目前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去向,但這裏是林中而非林外,林外只要有人家,要飯好歹找得到地方,而林中都是野獸毒物和昆蟲,逮得着未必吃得下,何況水源也不會處處都有,所以能不能活下去,還是個未知數。
韓含是殘陽斜照時來到“白狐灘”的,走進原始森林時天色已經暗了。林中濕氣霧氣瘴氣繚繞,能見度極弱。
夜風橫掃,林濤陣陣,呼嘯可聞。風力雖然不能排貫林中,但從樹梢枝椏間自上而下擠進來,直接吹入脖領,卻是一絲絲的冰涼。
饑寒交迫的韓含舉步艱難,就靠着一棵大樹坐下,在一陣蛐蛐聲中睡著了。
一隻小刺蝟從韓含腿上爬過,可能刺着他的襠擋之物了,睡夢中的韓含一手將它撩開。
蒙圈的刺蝟盯了韓含一眼,不滿地爬走了。
成堆的大蚊飛過來,在韓含所有露肉的地方軟着陸。
嗅到血腥的粗螞蟥玩着蹦極,從樹葉上爭先恐後躍下來,跟大蚊搶地盤。
血水充足的夜,對蚊子和螞蟥來說,太短。對飢腸轆轆的韓含來講,很長。
韓含一覺醒來,天色微明。他正了正身子,大部分大蚊便撤離了風險區。小部分大蚊居然因吃得太飽飛不動,剛起飛就迫降,全落在韓含身旁。
貪婪的螞蟥不肯鬆口,還一條條賴在韓含身上。
餓得正慌的韓含伸手觸到濕肥飽壯的螞蟥,便一把一把地抓着往嘴裏塞,吃得咂吧有聲。
螞蟥吃完了再撿蚊子吃,一樣的津津有味。
螞蟥和蚊子吃韓含,韓含再吃螞蟥和蚊子,這樣的場面真的是噁心死了普通人。
但韓含是“定坤元核”的宿主,身具“創世能”,是極不普通之人。因膚肌自動修復能力超強,蚊叮蟲咬並沒有於他身上余留丁點痕迹,也傷損不了他堅強的胃。
當下,蛭肉裹腹蚊血止渴的他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一時精神抖擻,龍騰虎躍。
他抬頭一看,發現自己背靠着睡了一夜的大樹,只有樹榦,不見旁枝,巨如山鋒,直插雲霄。
韓含自小就有爬樹的本領,當時腦子裏就冒出一個愚蠢的念頭,只要順着這棵單身樹往上爬,就能爬到天上去看神仙。
因為失智,韓含的想法自然很荒唐,但天道玄奧,他這種貌似荒唐的想法,居然成了現實。
他將懷中畫軸掏出放在地上,施展“拓壁指”軋住樹身一路攀上樹頂,才發現上面長着一塊屋蓋大的傘形樹葉,無枝無柄,直接長在樹梢上。
仔細瞧時,才看出此葉雖然不厚,卻層層疊疊,翠碧翠碧的甚是悅目。
韓含伸手一摸,那葉竟驟然收縮成一滴晶瑩的清涼精華,化沒於他的掌心。
韓含不自覺地打了個寒噤,頭腦竟突然間清醒了,人生往事,依稀可見。只是在“春果”致幻期間、以及“抑知草”抑智期間發生的事情,他一時想不起來。
這時,一鶴髮童顏老者隱約於雲中,無語生聲道:“韓含,我乃宇宙規劃神司空尊祖。知你攀上仙樹獨干神木,並獲得千層綠葉中的宇宙信息,有望成神。但須洗筋煉骨,方成正果。希望你心善志堅,不負此緣。”
韓含若問詳細,已是風吹雲散,天盪地坦。
業已恢復心智的韓含有了正常的思考,他邊下樹邊想:“剛才看到的畫面,會不會是幻覺呢?可形容在目,言聲在耳,這司空尊祖又不像是空穴吹來的風呀!再說他老若真如風似的來無影去無蹤,這也符合傳說中的神的特徵啊!但我韓含一介凡夫,賤如草芥,既無仙姿又沒神態,一無是處的能成神嗎?”
毫無心理準備的韓含就這樣胡思亂想着下樹,離地還有四五丈高的時候,竟然一疏神,失足掉了下去。
“還成神哩,這下怕是要做鬼了。”驚醒過來的韓含絕望地眯上了眼睛。
本以為要摔個五臟俱裂,可落下之處並非黑土硬實,而似蒲團綿柔。大惑不解的韓含睜開眼睛一看,身底下竟然壓着一個猶溫香軟玉的女人。
這不是身輕如煙、帶着他逃過多場劫難的美麗畫仙江南雨竹么?韓含知道她是不死精靈,興奮得緊緊地抱住了她。
畫仙感覺到他的局部反應,柔聲提示道:“韓含,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我僅僅是一幅畫,沒有人類立體的生理結構,只是表面的線條。你這麼用力,怕是會損壞的。”
韓含反應過來,翻身坐起,並扶畫仙坐在自己身邊,不好意思道:“畫仙,謝謝你一直救我,無怨無悔的幫我。”
“你得千層綠葉清除了抑知草之毒,現在懂事了哈,說話這麼好聽。”畫仙斜倚着韓含的肩膀,甜笑道:“其實你不用謝我,要謝就謝你自己一直對我的不離不棄,我才有機會幫你的。”
韓含憨笑道:“如此說來,我還得謝謝施西,是她把你從大街上撿回來的。”
畫仙微笑道:“對的,我也該謝她,只是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裏。”
“這都是霍飄乾的。”韓含悲憤道:“我得找她,要她把施西和韓羞還給我。我們之間的恩怨總得有個了結。”
畫仙表示理解,撩了撩韓含蓬亂的頭髮,溫和道:“先找水洗把臉吧,都快認不出你人啦!要找霍飄了結恩怨,還得離開這片原始森林再說。”
韓含覺得也是,牽着畫仙站了起來。人與靈相互攙扶着往森林深處走去。
不久,他倆來到一條小溪邊。
這裏地勢比較開闊,清澈見底的溪水歡快地流淌着,發出嘩啦嘩啦的脆響,悅耳動聽。
太陽紅,百花盛,小鳥唱,大地春。
韓含趟入溪中,水深及腿。他彎下腰,把頭浸在水裏,憋足勁搓洗了一番,之後抬起頭,直起腰,雙手將濕漉漉的長發撥向腦後,再擺頭甩一甩,水珠飛濺,端正的臉龐上綻開的笑容比陽光還燦爛。真是說不完的英俊,道不盡的瀟洒。
畫仙蹲在岸邊,雙膝支肘,兩手托腮,對目細眯地看他,眼神溫柔,表情幸福。
“畫仙,我想沖個澡,一身汗臭了。”心曠神怡的韓含朝畫仙喊道。
畫仙答道:“脫了衣服沖唄!還怕浪費水么?”
韓含難為情道:“可是,”
“可是什麼呀?快脫了衣服扔給我洗。”畫仙見清醒過來的韓含曉得怕丑了,壞笑着鼓勵道:“我又不是人,把你的寶貝兒白送給我,我也用不了,你怕啥哩?”
韓含想想也是,嗯了一聲,脫下衣服拋給畫仙,人就在水中潛呵漂呵蹦呵跳呵的,快活得就像個童稚未脫的孩子。
溪邊的畫仙邊洗衣服邊看他,竟暗生了一絲人類才有的衝動。
太陽很火,韓含在水裏玩夠了,洗好的衣服也差不多幹了。
他爬上岸來穿好衣服,突然好奇地問道:“你怎麼不怕日光了呢?”
畫仙答道:“因為你獲得單身樹上的千層綠葉后,不止清除了抑知草的毒素,身體異能也提升到新的高度,可以支持我日夜出沒。”
韓含驚異道:“看來這仙葉的力量還真是不可估量。”
畫仙見他吃驚,告誡道:“所以啊,神你可以不信,但不要褻瀆,否則會遭到懲罰的。”
韓含點頭言是,態度非常虔誠。
忽然間一聲虎嘯,震撼層林,空谷回聲。
畫仙判斷道:“這虎離我們很遠,應該沒有危險。”
韓含嗯了一聲,牽起畫仙的手道:“畫仙,前面有座山谷,我們去看看能不能穿過去。”
“你怎麼知道前面有山谷呢?”畫仙疑惑道。
韓含解釋道:“我聽到了那聲虎嘯的回聲。”
畫仙哦了一聲,小鳥依人地跟着韓含,順着溪岸走。
前行不久,前面果然出現一鮑魚形谷口。縱目一覽,谷中無木無藤,卻是綠草如茵,百花齊放,奼紫嫣紅,蜂飛蝶舞,芳香撲鼻。
淙淙溪水流入谷中,竟被空曠花谷中的土壤全部吸收,消失不見。
畫仙納悶道:“這條溪水量不少,怎麼到這就斷流了呢?”
韓含道:“不是斷流,而是潛流。這花谷的土壤下面應是深度沙質層,溪水從谷口流入,被廣厚的沙床汲取,再從地勢較低的另一谷口溢出,匯聚成新的溪流。”
“韓含,你好像沒念過書耶,咋知道這麼多呀?”畫仙一臉不解道。
韓含答道:“這個不是神學,而是科學。是文明領先我們A星3000年的、B星類人生物輸入到我腦海中的基本知識。他們把物質分為顯物質、暗物質、反物質、異物質等若干類;時間分為順時間和逆時間;空間分為正空間和負空間;時空分為本時空和另時空;能量分為創世能和滅世能。現在我掌握的各類知識雖遠超A星人,但全是空洞的理論,實際上我還是一無所知。”
“是這樣呵。”畫仙若有所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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