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宋積雲回到宋家不到一個時辰,又出了門。
她帶着鄭全去汪大海家。
鄭全不免勸她:「你還是歇一會兒,您昨天一夜都沒有睡。」
「時不待我。」宋積雲搖了搖頭道,「我這幾天不是忙着父親祭七的事,就是忙着窯廠的事,但既然一切的源頭都是汪大海,我應該去他家看看才是。」
鄭全勸不住她,只好護着她去了位於城北汪家。
因這是城離城外的窯廠比較近,很多窯廠的大掌柜和大師傅們都把家安在了這裏。
來給他們應門的是汪大海的小兒子。
這麼熱的天,他卻穿戴整齊,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看到宋積雲和鄭全,他嚇了一大跳,扭頭就扯着嗓子朝屋裏喊着「娘」,道:「大小姐和鄭管事來了。」
汪太太急匆匆地迎了出來。
她穿戴的也很齊整,豆綠色夏布褙子,圓髻旁還插了兩朵棗紅色的綃紗花。
她心中一動,目光在兩朵絹紗花上停留了幾息。
丈夫生死未卜,汪太太居然還有心情打扮自己?
她不動聲色地隨着汪太太去了廳堂奉茶。
廳堂里堆着大包小包的。
汪太太解釋:「孩他爹到現在都沒有個信訊,我尋思着,帶孩子去無名寺上個香,吃幾天齋,求菩薩保佑能找點找到孩他爹!」
她說著,拿出帕子抹着眼睛哭了起來。
宋積雲少不得要安慰她幾句。
只是她這眼淚落得有點奇怪。
她人都不哭了,可眼淚卻止不住地流,眼睛還立刻就紅腫了起來,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似的。
宋積雲打量着汪家。
除了書房,其他的門不是掩着就是敞着。
她道:「我想去書房看看。」
汪太太忙道:「那裏也沒什麼東西了,衙門裏的人已經查過好幾次了,連個紙片都收走了。」
宋積雲起身往書房去,道:「或者還有什麼遺漏。這事情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汪太太無奈地陪着宋積雲進了書房。
書房只有一間。靠牆是放書或者是賞物多寶閣格子,正中一個大書案,書案後面是個羅漢榻。
正如汪太太所說,書房乾乾淨淨,除了傢具,什麼都都沒有了。
她四處看了看,還真是連片紙都沒有找到。
汪太太就道:「別說是您了,就是我,也想找到點線索,幾乎把這書房都翻遍了。」
宋積雲這才發現她身後的牆上掛了幅人高的牡丹圖。
她不死心,不僅繼續四處打量,還推開窗戶看了看。
汪太太道:「後面是僕婦住的地方。家裏出了這樣的事,衙門裏的捕快把他們都帶回去問話了,還沒有放人。」
窗戶離汪太太站的地方有點遠,可她寧願站在那裏高聲和她說話,也沒陪她走過來。
正常的人,不是應該客人走到哪裏,就會陪到哪裏嗎?
宋積去走到了牡丹圖前。
汪太太依舊沒有動,只是笑容顯得有些緊繃,道:「大小姐這是在找什麼?」
宋積雲道:「我看這牡丹畫得不錯,是誰畫的?我想看看落款。」
汪太太的笑容顯得僵硬了,她道:「是御窯廠的韓先生畫的。他人物畫得好,牡丹也畫得好。您也是知道的,孩他爹常常替東家去應該萬公公,一來二去的,他和御窯廠的人也都混了個臉熟。」
她話很多。
宋積雲都要和她挨着肩膀了,她還是站在那裏沒有動。
「是嗎?」宋積雲淡淡地笑道,靠在了書案上,「那還挺難的。」
「鄭全,」她道,「你把這畫娶下來讓我仔細看看。」
「大小姐!」汪太太的臉色頓時有些蒼白,她拒絕道,「這畫很貴重。韓先生是輕易不給別人畫畫的,孩他爹求了韓先生好幾年。生怕有個什麼閃失,才特意掛在這裏的。」
鄭全才不會管她說了些什麼,伸手就要去取畫。
「不行!」汪太太想阻止,卻只能睛睜睜地看着鄭全把畫取了下來。
畫後面是一片雪白的牆。
宋積雲就聽見汪太太長長地鬆一口氣。
她微微地笑。
連個掛畫的舊跡都沒有。
汪太太這口氣是不是松得有點早。
宋積雲坐到了書案后的太師椅上,那幅牡丹圖就攤在書案上。
她重新審視這間書房。
書房裏除這幅牡丹圖,書案旁還掛了扇掛屏。
黑漆邊框的掛屏,右下角好像要比其他地方更潤澤。
宋積雲站起來仔細地看了看。
掛屏不是常有人打掃,潤澤的地方不過是因為常有人去動它。
宋積雲朝着汪太太嫣然一笑,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然捏着那掛屏的角就使勁地左右晃了晃。
只聽見室內一陣「轟隆」聲,對面掛畫的白牆開始朝兩邊裂開,露出一個密室的門來。
「不!」汪太太凄厲地喊了一聲,「那,那是我們家收藏瓷器的地方。」
不用宋積雲吩咐,鄭全已經彎腰走了進去,轉瞬就把這兩天讓梁縣翻江倒海般汪大海推搡出來。
汪大海臉色蒼白,神色間還殘留着震驚和害怕。
汪太太卻直接撲倒在宋積雲的腳下:「大小姐,求求您,他不是有意的要躲起來的。他也是為了窯廠,為了您!」
「是嗎?」宋積雲似笑非笑地望着汪大海,「汪大掌柜也是這麼想的嗎?」
汪大海一個激靈,彷彿才回過神來似的,忙道:「是啊,大小姐,我也是這麼想的。」
他腦子飛快地轉了起來:「我,我知道東家生前是想讓大小姐掌管窯廠的。可東家突然去世了,三老爺一天到晚來找我,讓我幫他。我雖然念着東家的恩情不願意做這種事,可三老爺畢竟是大小姐的嫡親三叔父,我也怕‘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我只好出此下策,向大小姐示警!」
他還喊汪太太:「快,你快去把我那天給你的出庫單拿過來!」
「我這麼做,還能幫大小姐把窯廠里那些吃裏扒外的東西都揪出來。」他說著,彷彿他什麼忍辱負重的功臣,滿腹委屈,眼眶都紅了,「那個宋立,不就和九太爺勾結在一起了嗎?」
宋積雲莞爾,好像覺得他說的挺有道理似的,道:「那水缸杯在誰手裏?」
汪大海一頓,馬上道:「也在我手裏,不過,我藏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宋積雲懶得聽他胡亂語,輕輕地叩了叩書案,打斷了他的話,道:「我叔父他們,出的懸賞有點高吧?不知道這幾天來踩點的人多不多?你們準備去無名寺上香,無名寺在郊外,找個地方躲個十天半月很容易吧?」
汪大海的神色顯得沒有那麼自然了:「大小姐,看您說的……」
「那個王氏的釉料鋪子,這幾年替你賺了不少錢吧?還有誰知道這件事?」宋積雲理都沒有理他,繼續道,「你說,如果我報了官,讓你把吃的都吐出來,會什麼樣?聽說往官府塞了銀子,要不回來的債還可以讓對方自買己身。你這一大家子,也不知道能賣多少錢?」
「大小姐!」汪大海冒着冷汗,「撲通」跪在了宋積雲的面前。
宋積雲眼皮子都沒有撩一下:「你不會以為,等到宋家窯廠花落誰家之後,你再跑出來,拿着你失蹤了的事說話,你就會什麼事都沒有吧?」
「不,不是。」被她說中了心思汪大海面如土色,還不死心,道,「我是真的想幫大小姐,不然我何必提前失蹤,大可等到寧王府的瓷器發船的前一天失蹤。」
「那隻能說明你還沒有傻到家!」宋積雲道,朝鄭全使了個眼色。
鄭全抬腳就把他踩趴在了地上。
汪大海慘叫一聲。
宋積雲站了起來,目光鋒利如刀地俯視着他,厲聲道:「那個青花龍紋海水缸杯在哪裏?」
鄭全碾了碟腳尖。
汪大海嚇得差點尿褲子,忙道:「在我老婆那裏!在我老婆那裏!」
宋積雲冷笑,重新坐回到了書案后,慢悠悠地道:「那我們可以開始好好敘道敘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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