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宋積雲望着宋桃,覺得眼前的這個人越來越有意思了。
昨天晚上餵了一晚上蚊子,今天大清早又急吼吼地跑了過來,和她憶完往昔、訴完衷腸,話題又開始圍着元允中打轉。
元允中就對她這麼重要?
或者是說,她的未婚夫對宋桃就這麼重要?
宋積雲慢慢地把手從宋桃那裏抽了回來。
她之前,可能太小瞧宋桃了。
宋積雲順着宋桃的話道:「昨天大伯父和曾家起爭執的時候,我也在場,已經見過元公子。他去給我母親請安的時候,我們不是急着去見祖母嗎?也沒有正經地說幾句。不過,我感覺他人還不錯的樣子。」
宋桃聞言,像是鬆了口氣似的,道:「那就好。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這要是所託非人,還不如不嫁呢!」
宋積雲眉梢一挑。
她遇到的女子都講「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還沒有誰敢說「所託非人,還不如不嫁」的話!
她不動聲色地端起茶盅來喝了口茶,順着她的話道:「桃姐姐所言有理。」
這原本是宋積雲前世說過的話,宋桃見她並沒有遇到知己的激動,不由眉頭微蹙,但還是道:「不過,既然要嫁,就這樣隨波逐流,什麼也不知道地嫁過去,和那未雨綢繆,胸有成竹地嫁過去的還是不一樣的。」
這話怎麼聽着這麼耳熟。
宋積雲側耳傾聽。
就見宋桃問她:「元公子現在住在哪裏?」
所以繞了這麼一大圈,這才是她最想知道的。
宋積雲含笑,直言道:「住在蔭余堂。」
宋桃很是震驚的樣子,但她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緒,像個知心的大姐姐似的道:「你還沒有出閣他就能在你家住些日子,這很難得。你不如趁着這個機會派人時不時地給元公子送些茶點,或者送些吃食,讓他知道你的善意,以後成了親,也算是個香火緣。」
宋積雲忍不住在心裏罵了一句。
先暫且不說她之前和宋桃的關係,在本朝的這些閨閣女子的心目中,不管是姐夫還是妹夫,那都是外男,輕易不會接觸的。
就像宋桃的大姐,出嫁都已經七年了,可她到現在都還不認識宋桃的大姐夫哥。
宋桃這是……一點男女大防都不講究啊!
宋積雲再次打量着她比印象中活潑了不少的面孔,不禁試探道:「聽說昨天晚上大伯父喝多了,差點掉到湖裏?」
宋桃忍不住流露出幾分嫌棄。
她這個爹,一輩子吃喝嫖賭,賣兒賣女,卻比他們都活得長久,活得快活,活得肆意。
她死的時候,她爹都沒死。
別說差點掉湖裏了,就算是掉湖裏,估計也能及時撈出來。
宋桃自然沒辦法擔憂宋大良。
她頗有些不以為然地道:「我爹哪年不喝醉幾次?水榭那邊那麼多人伺候着,他能有什麼事?」
宋積雲喝茶的動作都慢了下來。
宋桃對宋大良一直都很孝順。
有一次宋大良喝醉了,回家的時候頭磕在酒樓的石欄杆上,青了一塊,連宋大良自己都覺得沒什麼,宋桃卻連着幾天送湯送葯,關懷備至。
宋大良也是因為這些小事,對宋桃比對其他兩個女兒好很多。
當然,也不排除人家就是通過這些小事,讓自己在家裏過得更好一點。
可為什麼這次宋大良差點掉到湖裏,她無動於衷不說,還一副頗為嫌棄自己父親的樣子?
宋桃還在那裏說著元允中:「今天的天氣比昨天還熱。你要不要派人送些解暑的綠豆湯或者是酸梅湯去蔭余堂?」還調侃她似的道,「你要是不好意思,我讓丁香送過去。」
宋積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元公子昨天晚上着了涼,不宜用這些吃食。」
宋桃訝然,道:「那請黃大夫看過了沒有?可別小病拖成了大病。」
宋積雲道:「黃大夫去看了,讓元公子卧床休息幾天即可。」
「那就好!」宋桃聞言笑盈盈地道:「你更應該派人去問候一聲才是。」
宋積雲眯了眯眼睛。
送走了宋桃就立刻叫了鄭嬤嬤,道:「安排人去查查桃小姐。她這些日子都吃了些什麼?喝了些什麼?喜歡的衣裳首飾還和原來一樣不?有沒有什麼特立獨行的言行舉止。
「都給我里裡外外的查清楚了!」
*
蔭余堂里,元允中還沒有起床。
他睜着眼睛,頭枕着雙臂仰面躺在床上,半晌都沒有動。
宋積雲勝券在握,那婚書的事肯定就有漏洞。
可這漏洞在哪裏呢?
他想到昨天宋積雲的話,再次覺得耳朵火辣辣的。
妖女!
他在心裏罵著。
再次把注意力拉回到婚書上來。
格式、內容、紙張、筆墨、印章……都沒任何不妥之處。
不!有!
元允中突然坐了起來,趿着鞋就去了書房,喊了六子磨墨,照着婚書的印章畫了個圖樣,然後打發六子去端碗冰鎮的酸梅湯,在空蕩蕩的屋子裏喊了聲「邵青」。
一個人影從院子中大槐樹上跳了下來,推窗翻入,朝着元允**手,喊了聲「主子」。
元允中將圖紙給了眼前穿着褐色粗布短褐的青年男子,道:「梁縣的銀樓和錢莊是誰家的?你去查查宋又良留在銀樓和錢莊的印章。」
邵青一頭霧水,還是恭敬地應「是」,拿着宣紙走了。
元允中握拳擊掌。
漏洞肯定在那印章上。
皇上還會在覺得年成不好的時候換個年號,換個私印什麼的,更何況作為信物的印章。
他要是沒猜錯,婚書上的這枚印章應該是近幾年宋又良慣用的。
十年前,宋又良肯定用的是其他的印章。
只要她不需要了,她隨時可以讓這婚書作廢。
難怪她有恃無恐。
元允中重新躺回了床上。
宋積雲這妖女詭計多端,可到底還嫩了點,也少了些見識。
到衙門去打官司,可不是憑證據就行的。
那也要看看,和她打官司的人是誰。
等她賠了夫人又折兵,看她還敢不敢在他面前亂說話,亂脫衣。
元允中耳朵上的熱氣一直沒能下去。
六子卻端着酸梅湯跑進來和他打着手勢。
宋大良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