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着作郎 紫葡萄
貞觀七年八月初三，是李湛前往吏部侯闕的日子，補闕能補個什麼職官，李湛心裏沒底，身為吏部書令史的舅舅高渠，也從來未曾給他透露過一點口風，倒是從表弟高澤的眼中，李湛看到的是毫不掩飾的**裸的嫉恨之色。
這天的天氣卻是不好，昨夜起便陰雨綿綿，到李湛早起時，仍是秋雨綿長，天空陰沉沉的不見有放晴的跡象。
去往吏部的路上，李湛想起前幾天去拜謝代國公李靖的事來。當得知代國公就是李靖時，首先湧入他腦海中的卻是《風塵三俠》的傳奇故事——然後才是能見到歷史名人的激動，不過這激動中隱隱還有幾分不安，紫茵曾說起過的那些長安舊事中，自己並沒有和李靖有任何交集，而岑文本卻說自己能回到長安補闕，多虧了李靖的請求——代國公還需求人，那麼他所求的人豈不是身份更為尊崇？
而就李湛所了解到的情況，李靖自破東突厥之後，因功勞甚大，加授左光祿大夫，並由兵部尚書晉陞為右僕射，成為宰輔。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貴人相助？
李湛在決意去拜謝代國公之前，倒是為了謝禮的事猶豫過一陣，對於真實的李靖，他並不了解，按說人家幫了自己這麼大的忙，怎麼也得備上一份厚厚的禮單，可是一來自己眼下確實沒什麼拿的出手的東西，二來他總覺得即便是從傳奇故事中來看，李靖也不是那種貪圖財物的人——然而無論怎麼說，禮物總是要有的，所以他挑選了一塊從伊州帶回來的上品玉石，以為薄禮。
見到傳奇中的主角，李湛自然有些激動，不過現在的李靖年近六旬，雖然還沒有垂垂老矣，但和傳奇中那個英俊瀟洒，被紅拂女一眼相中的青年才俊相去甚遠了。然而他那種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儒雅風采和久居高位自然形成的沉穩威儀，還是讓李湛覺得，縱使英雄華髮，亦有雄奇正氣，相比之下，他更敬佩活生生的李靖，而不是傳奇中那個聰俊飛揚的少年。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讓初次見面的李靖大為欣賞，不過這種欣賞沒有表露在外罷了。也許是李湛兩世為人，生死由他的洒脫氣概，也許是李湛誠懇真摯、不卑不亢的態度，都讓李靖難以將那個狂傲無禮、目中無人的李湛與眼前人聯繫起來。這也越發讓李靖堅定了自己的初衷，只是在李湛補闕任職的事情上，他並沒有什麼明確的暗示，反倒詳細問起李湛在西域伊州的種種來，李湛自然據實以對，將自己在伊州所經歷的事情揀重要的說了。
李靖似乎對於西域非常感興趣，問了許多風土人情之事，及至後來，談到了高昌。
對於這個話題，李湛之前便考慮過很久，待李靖問起之後，他便從容說道：“高昌遠處邊域，其王鞠文泰自貞觀四年覲見聖上之後，越發以西域大國自恃，前者東突厥殘餘阿史那越彌部往投，且聞龜茲等國使者及商旅之人常在高昌被扣押……我以為其心不在人下，必有反意。”
李靖聽他如此說，卻並不很詫異，只是微笑着不置可否，等李湛告辭離去之後，他才對自己的兒子說道：“此子見微知著，日後必有所成，若假以時日，將相之位，必由其取矣。”
行在秋雨中的李湛，當然無從得知李靖對於自己未來的私下預測，從昇平坊出來之後，先是轉向坊北，經過東市，再向西入安上門街，自安上門入皇城后，在監門吏派出的通直衛的引導下北行進了吏部選院。
李湛前世沒有去過北京故宮，但是在許多影視劇和畫冊上見過，然而和眼前的大唐皇城相比，無論是從建築氣勢還是佔地面積而言，兩者所差的就不是一點半點。未進皇城之前，他便被高闊的大門震撼了一把，等從安上門入內，眼前那深遠肅穆的景象更讓他胸中一盪，感慨自生，唐人自信曠達的一面，由這些高大巍峨磅礴大氣的建築中可見一斑。
入了安上門，由西至東經過左領軍衛，左威衛，才到主管官員選拔的吏部選院，而進士考試及放榜的禮部南院則緊挨着吏部選院東側。
呈交了吏部勘發的行文之後，李湛沒等多久，便被選院主事鄭載召見，這是個年約四旬的中年人，對李湛倒是沒怎麼刁難，也沒什麼太多熱情，純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略問了幾句，便着侍者將李湛的任書拿了出來。
看過之後，李湛一顆懸着的心才落了下來——非但留在了長安，還升了官，由從八品下的兵曹參軍，升到了從六品上的的秘書省著作佐郎。
雖然看起來是個閑職，但是重新回到了帝國的權利中樞，起碼接近了這個圈子，只要自己別頭腦發熱搞得人見人厭，像前身那麼失敗，估摸着在長安的日子還是很好過的，現在既然官職已定，接下來就得考慮如何提親了。
心情大好的李湛出了皇城之後，陰雨漸歇，層層陰霾中隱約透出幾道光線來，讓李湛覺得自己的前途，也像這天空一般，有了幾分光明。
行至平康坊，漸漸的路上行人便多了起來，那些食肆酒店，歌樓舞榭，倡館茶寮，戲場雜市，看得李湛目不暇接，這才是大唐該有的氣象咧，不過李湛卻沒有迷失在這絕佳的風流所在，雖然他看到那些打扮得粉妝玉琢、花枝招展的胡姬，玉臉生春，眉目傳情，向自己燦然一笑，也有些心旌蕩漾，不過任她們如何向自己揮擺縴手，都沒有讓他下馬停留。
不得不說，那擺動的絛帶，曳地的長裙，袒露的襟領，潔白的肌膚，在撲面而來的香風裏，無不瀰漫著這些異域女子的香艷氣息，然而在伊州便領教過康絮兒妖媚入骨而又奔放熱烈之態的李湛，便已經見怪不怪了。
過了宣陽坊，李湛正想着如何操辦自己的終身大事，就有些走神，猛然聽得一聲喊，忙勒住馬，循聲望去，卻見一人倒在路邊，很是狼狽。
是自己的馬撞倒他了么？李湛疑惑間翻身下了馬，正要去扶，那人卻自己爬了起來，也不拍打身上沾染的灰塵，反倒目不轉睛地盯着“紫葡萄”，一會兒搖頭，一會兒嘆氣，混不看李湛一眼。
“颯露紫，難道是颯露紫么？”那人喃喃自語，緊接着又大搖其頭，“不可能，不可能是颯露紫的。”
李湛聽了，笑道：“當然不是什麼颯露紫了，這匹馬叫做紫葡萄。”說完，還得意得撫摸着紫葡萄的脖頸。
那人先是楞了下，接着忽然大笑起來，彷彿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似的，直笑得前仰后俯，捂着肚子，眼淚都出來了，半晌才抹着眼角指向李湛，喘息不定的說道：“紫，紫葡萄，這位兄台，可……可真是會起名！”
貞觀七年八月初三，是李湛前往吏部侯闕的日子，補闕能補個什麼職官，李湛心裏沒底，身為吏部書令史的舅舅高渠，也從來未曾給他透露過一點口風，倒是從表弟高澤的眼中，李湛看到的是毫不掩飾的**裸的嫉恨之色。
這天的天氣卻是不好，昨夜起便陰雨綿綿，到李湛早起時，仍是秋雨綿長，天空陰沉沉的不見有放晴的跡象。
去往吏部的路上，李湛想起前幾天去拜謝代國公李靖的事來。當得知代國公就是李靖時，首先湧入他腦海中的卻是《風塵三俠》的傳奇故事——然後才是能見到歷史名人的激動，不過這激動中隱隱還有幾分不安，紫茵曾說起過的那些長安舊事中，自己並沒有和李靖有任何交集，而岑文本卻說自己能回到長安補闕，多虧了李靖的請求——代國公還需求人，那麼他所求的人豈不是身份更為尊崇？
而就李湛所了解到的情況，李靖自破東突厥之後，因功勞甚大，加授左光祿大夫，並由兵部尚書晉陞為右僕射，成為宰輔。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貴人相助？
李湛在決意去拜謝代國公之前，倒是為了謝禮的事猶豫過一陣，對於真實的李靖，他並不了解，按說人家幫了自己這麼大的忙，怎麼也得備上一份厚厚的禮單，可是一來自己眼下確實沒什麼拿的出手的東西，二來他總覺得即便是從傳奇故事中來看，李靖也不是那種貪圖財物的人——然而無論怎麼說，禮物總是要有的，所以他挑選了一塊從伊州帶回來的上品玉石，以為薄禮。
見到傳奇中的主角，李湛自然有些激動，不過現在的李靖年近六旬，雖然還沒有垂垂老矣，但和傳奇中那個英俊瀟洒，被紅拂女一眼相中的青年才俊相去甚遠了。然而他那種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儒雅風采和久居高位自然形成的沉穩威儀，還是讓李湛覺得，縱使英雄華髮，亦有雄奇正氣，相比之下，他更敬佩活生生的李靖，而不是傳奇中那個聰俊飛揚的少年。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讓初次見面的李靖大為欣賞，不過這種欣賞沒有表露在外罷了。也許是李湛兩世為人，生死由他的洒脫氣概，也許是李湛誠懇真摯、不卑不亢的態度，都讓李靖難以將那個狂傲無禮、目中無人的李湛與眼前人聯繫起來。這也越發讓李靖堅定了自己的初衷，只是在李湛補闕任職的事情上，他並沒有什麼明確的暗示，反倒詳細問起李湛在西域伊州的種種來，李湛自然據實以對，將自己在伊州所經歷的事情揀重要的說了。
李靖似乎對於西域非常感興趣，問了許多風土人情之事，及至後來，談到了高昌。
對於這個話題，李湛之前便考慮過很久，待李靖問起之後，他便從容說道：“高昌遠處邊域，其王鞠文泰自貞觀四年覲見聖上之後，越發以西域大國自恃，前者東突厥殘餘阿史那越彌部往投，且聞龜茲等國使者及商旅之人常在高昌被扣押……我以為其心不在人下，必有反意。”
李靖聽他如此說，卻並不很詫異，只是微笑着不置可否，等李湛告辭離去之後，他才對自己的兒子說道：“此子見微知著，日後必有所成，若假以時日，將相之位，必由其取矣。”
行在秋雨中的李湛，當然無從得知李靖對於自己未來的私下預測，從昇平坊出來之後，先是轉向坊北，經過東市，再向西入安上門街，自安上門入皇城后，在監門吏派出的通直衛的引導下北行進了吏部選院。
李湛前世沒有去過北京故宮，但是在許多影視劇和畫冊上見過，然而和眼前的大唐皇城相比，無論是從建築氣勢還是佔地面積而言，兩者所差的就不是一點半點。未進皇城之前，他便被高闊的大門震撼了一把，等從安上門入內，眼前那深遠肅穆的景象更讓他胸中一盪，感慨自生，唐人自信曠達的一面，由這些高大巍峨磅礴大氣的建築中可見一斑。
入了安上門，由西至東經過左領軍衛，左威衛，才到主管官員選拔的吏部選院，而進士考試及放榜的禮部南院則緊挨着吏部選院東側。
呈交了吏部勘發的行文之後，李湛沒等多久，便被選院主事鄭載召見，這是個年約四旬的中年人，對李湛倒是沒怎麼刁難，也沒什麼太多熱情，純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略問了幾句，便着侍者將李湛的任書拿了出來。
看過之後，李湛一顆懸着的心才落了下來——非但留在了長安，還升了官，由從八品下的兵曹參軍，升到了從六品上的的秘書省著作佐郎。
雖然看起來是個閑職，但是重新回到了帝國的權利中樞，起碼接近了這個圈子，只要自己別頭腦發熱搞得人見人厭，像前身那麼失敗，估摸着在長安的日子還是很好過的，現在既然官職已定，接下來就得考慮如何提親了。
心情大好的李湛出了皇城之後，陰雨漸歇，層層陰霾中隱約透出幾道光線來，讓李湛覺得自己的前途，也像這天空一般，有了幾分光明。
行至平康坊，漸漸的路上行人便多了起來，那些食肆酒店，歌樓舞榭，倡館茶寮，戲場雜市，看得李湛目不暇接，這才是大唐該有的氣象咧，不過李湛卻沒有迷失在這絕佳的風流所在，雖然他看到那些打扮得粉妝玉琢、花枝招展的胡姬，玉臉生春，眉目傳情，向自己燦然一笑，也有些心旌蕩漾，不過任她們如何向自己揮擺縴手，都沒有讓他下馬停留。
不得不說，那擺動的絛帶，曳地的長裙，袒露的襟領，潔白的肌膚，在撲面而來的香風裏，無不瀰漫著這些異域女子的香艷氣息，然而在伊州便領教過康絮兒妖媚入骨而又奔放熱烈之態的李湛，便已經見怪不怪了。
過了宣陽坊，李湛正想着如何操辦自己的終身大事，就有些走神，猛然聽得一聲喊，忙勒住馬，循聲望去，卻見一人倒在路邊，很是狼狽。
是自己的馬撞倒他了么？李湛疑惑間翻身下了馬，正要去扶，那人卻自己爬了起來，也不拍打身上沾染的灰塵，反倒目不轉睛地盯着“紫葡萄”，一會兒搖頭，一會兒嘆氣，混不看李湛一眼。
“颯露紫，難道是颯露紫么？”那人喃喃自語，緊接着又大搖其頭，“不可能，不可能是颯露紫的。”
李湛聽了，笑道：“當然不是什麼颯露紫了，這匹馬叫做紫葡萄。”說完，還得意得撫摸着紫葡萄的脖頸。
那人先是楞了下，接着忽然大笑起來，彷彿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似的，直笑得前仰后俯，捂着肚子，眼淚都出來了，半晌才抹着眼角指向李湛，喘息不定的說道：“紫，紫葡萄，這位兄台，可……可真是會起名！”
貞觀七年八月初三，是李湛前往吏部侯闕的日子，補闕能補個什麼職官，李湛心裏沒底，身為吏部書令史的舅舅高渠，也從來未曾給他透露過一點口風，倒是從表弟高澤的眼中，李湛看到的是毫不掩飾的**裸的嫉恨之色。
這天的天氣卻是不好，昨夜起便陰雨綿綿，到李湛早起時，仍是秋雨綿長，天空陰沉沉的不見有放晴的跡象。
去往吏部的路上，李湛想起前幾天去拜謝代國公李靖的事來。當得知代國公就是李靖時，首先湧入他腦海中的卻是《風塵三俠》的傳奇故事——然後才是能見到歷史名人的激動，不過這激動中隱隱還有幾分不安，紫茵曾說起過的那些長安舊事中，自己並沒有和李靖有任何交集，而岑文本卻說自己能回到長安補闕，多虧了李靖的請求——代國公還需求人，那麼他所求的人豈不是身份更為尊崇？
而就李湛所了解到的情況，李靖自破東突厥之後，因功勞甚大，加授左光祿大夫，並由兵部尚書晉陞為右僕射，成為宰輔。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貴人相助？
李湛在決意去拜謝代國公之前，倒是為了謝禮的事猶豫過一陣，對於真實的李靖，他並不了解，按說人家幫了自己這麼大的忙，怎麼也得備上一份厚厚的禮單，可是一來自己眼下確實沒什麼拿的出手的東西，二來他總覺得即便是從傳奇故事中來看，李靖也不是那種貪圖財物的人——然而無論怎麼說，禮物總是要有的，所以他挑選了一塊從伊州帶回來的上品玉石，以為薄禮。
見到傳奇中的主角，李湛自然有些激動，不過現在的李靖年近六旬，雖然還沒有垂垂老矣，但和傳奇中那個英俊瀟洒，被紅拂女一眼相中的青年才俊相去甚遠了。然而他那種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儒雅風采和久居高位自然形成的沉穩威儀，還是讓李湛覺得，縱使英雄華髮，亦有雄奇正氣，相比之下，他更敬佩活生生的李靖，而不是傳奇中那個聰俊飛揚的少年。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讓初次見面的李靖大為欣賞，不過這種欣賞沒有表露在外罷了。也許是李湛兩世為人，生死由他的洒脫氣概，也許是李湛誠懇真摯、不卑不亢的態度，都讓李靖難以將那個狂傲無禮、目中無人的李湛與眼前人聯繫起來。這也越發讓李靖堅定了自己的初衷，只是在李湛補闕任職的事情上，他並沒有什麼明確的暗示，反倒詳細問起李湛在西域伊州的種種來，李湛自然據實以對，將自己在伊州所經歷的事情揀重要的說了。
李靖似乎對於西域非常感興趣，問了許多風土人情之事，及至後來，談到了高昌。
對於這個話題，李湛之前便考慮過很久，待李靖問起之後，他便從容說道：“高昌遠處邊域，其王鞠文泰自貞觀四年覲見聖上之後，越發以西域大國自恃，前者東突厥殘餘阿史那越彌部往投，且聞龜茲等國使者及商旅之人常在高昌被扣押……我以為其心不在人下，必有反意。”
李靖聽他如此說，卻並不很詫異，只是微笑着不置可否，等李湛告辭離去之後，他才對自己的兒子說道：“此子見微知著，日後必有所成，若假以時日，將相之位，必由其取矣。”
行在秋雨中的李湛，當然無從得知李靖對於自己未來的私下預測，從昇平坊出來之後，先是轉向坊北，經過東市，再向西入安上門街，自安上門入皇城后，在監門吏派出的通直衛的引導下北行進了吏部選院。
李湛前世沒有去過北京故宮，但是在許多影視劇和畫冊上見過，然而和眼前的大唐皇城相比，無論是從建築氣勢還是佔地面積而言，兩者所差的就不是一點半點。未進皇城之前，他便被高闊的大門震撼了一把，等從安上門入內，眼前那深遠肅穆的景象更讓他胸中一盪，感慨自生，唐人自信曠達的一面，由這些高大巍峨磅礴大氣的建築中可見一斑。
入了安上門，由西至東經過左領軍衛，左威衛，才到主管官員選拔的吏部選院，而進士考試及放榜的禮部南院則緊挨着吏部選院東側。
呈交了吏部勘發的行文之後，李湛沒等多久，便被選院主事鄭載召見，這是個年約四旬的中年人，對李湛倒是沒怎麼刁難，也沒什麼太多熱情，純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略問了幾句，便着侍者將李湛的任書拿了出來。
看過之後，李湛一顆懸着的心才落了下來——非但留在了長安，還升了官，由從八品下的兵曹參軍，升到了從六品上的的秘書省著作佐郎。
雖然看起來是個閑職，但是重新回到了帝國的權利中樞，起碼接近了這個圈子，只要自己別頭腦發熱搞得人見人厭，像前身那麼失敗，估摸着在長安的日子還是很好過的，現在既然官職已定，接下來就得考慮如何提親了。
心情大好的李湛出了皇城之後，陰雨漸歇，層層陰霾中隱約透出幾道光線來，讓李湛覺得自己的前途，也像這天空一般，有了幾分光明。
行至平康坊，漸漸的路上行人便多了起來，那些食肆酒店，歌樓舞榭，倡館茶寮，戲場雜市，看得李湛目不暇接，這才是大唐該有的氣象咧，不過李湛卻沒有迷失在這絕佳的風流所在，雖然他看到那些打扮得粉妝玉琢、花枝招展的胡姬，玉臉生春，眉目傳情，向自己燦然一笑，也有些心旌蕩漾，不過任她們如何向自己揮擺縴手，都沒有讓他下馬停留。
不得不說，那擺動的絛帶，曳地的長裙，袒露的襟領，潔白的肌膚，在撲面而來的香風裏，無不瀰漫著這些異域女子的香艷氣息，然而在伊州便領教過康絮兒妖媚入骨而又奔放熱烈之態的李湛，便已經見怪不怪了。
過了宣陽坊，李湛正想着如何操辦自己的終身大事，就有些走神，猛然聽得一聲喊，忙勒住馬，循聲望去，卻見一人倒在路邊，很是狼狽。
是自己的馬撞倒他了么？李湛疑惑間翻身下了馬，正要去扶，那人卻自己爬了起來，也不拍打身上沾染的灰塵，反倒目不轉睛地盯着“紫葡萄”，一會兒搖頭，一會兒嘆氣，混不看李湛一眼。
“颯露紫，難道是颯露紫么？”那人喃喃自語，緊接着又大搖其頭，“不可能，不可能是颯露紫的。”
李湛聽了，笑道：“當然不是什麼颯露紫了，這匹馬叫做紫葡萄。”說完，還得意得撫摸着紫葡萄的脖頸。
那人先是楞了下，接着忽然大笑起來，彷彿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似的，直笑得前仰后俯，捂着肚子，眼淚都出來了，半晌才抹着眼角指向李湛，喘息不定的說道：“紫，紫葡萄，這位兄台，可……可真是會起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