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喬汐半蹲在他的身前，仰着頭，笑盈盈地看着他。

她黑亮的眸子裏，彷彿盛滿了他。

陸惑繃緊着臉，搭在扶手上的手指發僵，他第一次在別人的眼睛裏，看見自己。

喬汐的手一直舉在陸惑的眼底下，她可憐兮兮地開口：“我蹲得腿麻了。”

陸惑低沉的聲音帶着幾分啞，“你起來。”

喬汐耍着賴，漂亮的小手在陸惑面前晃了晃，“這裏，你剛才打的。”

陸惑低垂下眼帘，看着女孩那白皙的手背上別說一點紅，就連瑕疵都沒有，光滑細嫩得很。

怎麼會有這樣的小無賴？厚臉皮到極致，罵不得，打不得！

指尖捏緊，陸惑嘆了口氣，伸手握住喬汐的手腕，那白皙的一小截，纖細得過分。

陸惑沒有看到，喬汐手背上的能量條更亮了。

他面無表情地拿起那細細的淺綠絲帶，笨拙地纏繞上她的手腕，打了一個歪歪扭扭的蝴蝶結。

喬汐看着突然增多的金能量，她故意說道：“真丑，你重新再綁。”

陸惑鬆開她的手，淡淡地睨了面前的無賴女孩一眼，警告她，“喬汐，別太貪心。”

喬汐眨了眨眼，看着能量條上猛跳的數字，從10%變成了12%，她確實貪心地想要繼續觸碰陸惑。

她哼了聲，站起來，淺綠的裙擺從陸惑黑色的長褲擦過，“我走了。”

這一次，陸惑沒有默不作聲，他輕輕地應了一聲，“嗯。”

明媚的春色消失。

他像一抷泥，繼續在陰沉的小房子裏逐漸發爛。

喬家的門前，喬汐正好碰見從外面回來的趙雨惜。

才兩天，喬母已經給趙雨惜準備了不少衣服，她現在身上穿着當季的新款，原本清秀的模樣，現在打扮起來，精緻了不少。

看着小臉瑩白透亮，臉色紅潤的喬汐，趙雨惜心裏暗暗吃驚，對方的臉色好像比昨天更好了，“小汐，你今天出去了？你的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喬汐對上趙雨惜同情的目光，她覺得好笑，隨口說道：“老樣子。”

趙雨惜點點頭，“你剛從外面回來，好好休息。”

她的重生，改變了不少時間線，喬汐肯定是受她的影響，推遲了死亡的時間。

暴富的小奶音響起，“主人，這個女人又變臭了。”

喬汐疑惑，“趙雨惜變臭？”

“主人，她身上攜帶着吸收綠能量的系統。”暴富昨天請教了霸王，“對方的系統只要升級，臭味就會增加。”

“吸收綠能量？”喬汐覺得神奇，她只見過陸惑的金能量和黑能量，並沒有見過什麼綠能量。

暴富解釋道：“不是人人都會有綠能量，心中有善又身處黑暗的人才會擁有，綠能量能支撐保護他們，如果失去，他們就會死亡。”

之前暴富說過黑能量是人的怨念，那她能不能理解為，綠能量就是人的信念。

她看向面前的趙雨惜，她的金手指女主濾鏡，是靠吸食人的信念？

難怪暴富說聞到臭味，取人性命的東西，能不臭嗎？

喬汐再次問暴富，“我吸收陸惑的金能量，真的不會損害他的性命？”

雖然她想活命，但她還不至於這麼自私，要別人的性命來換。

暴富的小奶音里充滿肯定，“主人，只要消除陸惑身上的黑能量，金能量不消失，你怎麼也吸收不完陸惑身上的金能量，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喬汐這才放心，“你剛才說，趙雨惜又變臭，是不是她的系統升級？”這是不是意味着，她拿到了綠能量，有一個人死掉？

“是的，當對方的金手指級別升到第十級，就會成為萬人迷，大家都瘋狂愛她，喜歡她，聽她的話。”暴富說道：“主人，對方的系統低級，我能聽到他們的對話。”

喬汐眯了眯眼，“萬人迷嗎？”

“主人，我聽到那個壞系統在跟壞女人說下一個目標。”暴富的小奶音充滿激動，“主人，你要去救人。”

喬汐挑眉，“趙雨惜做什麼，與我無關。”

她自己也是一個短命的人，自己還需要靠陸惑救命，哪裏又閑心去關心別人怎麼樣。

“但是，主人你不阻止，她的系統升到第十級，變得很厲害，到時候大家的眼裏只有她，都只喜歡她，都只聽她的話了。”

喬汐沒有應聲。

她和趙雨惜一同走進客廳。

喬母第一眼看到趙雨惜，笑着問她去哪裏，問她餓不餓，累不累，關心十足。好一會兒，她回過神，像是才看到女兒。

“小汐，你和惜惜一起回來的？”喬母看着女兒神色有點愧疚，她剛才怎麼就只顧着關心外甥女，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女兒也在？

喬汐搖搖頭。

看着女兒沉默的樣子，喬母又是心疼又是着急，“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媽媽我沒事。”

趙雨惜臉上的神色不顯，心裏還是抑制不住地興奮起來。

她的金手指升到第二級，她現在看出效果了，一向疼愛女兒的小姨，第一時間關心的人是她。上一世是她蠢，一直追在霍宇身後跑，以至於獲得金手指卻沒有升級，作用很微小，重生回來她才知道金手指的重要性。

回到房間，喬汐沉默了起來。

因為她有金能量，趙雨惜的金手指對她沒有作用，但她身邊的人不一樣。

如果趙雨惜繼續升級，恐怕大家不僅眼裏看到只有趙雨惜，而且還會對她言聽計從，想到這一點，喬汐的眸色完全沉下來。

暴富感受到喬汐的糾結，它哼哼唧唧地罵著趙雨惜壞女人，讓主人煩惱。

它給喬汐分享好消息，“主人，我知道救陸惑的辦法了。”

喬汐散漫地躺在床上，黑色的長發鋪開，小臉愈發精緻漂亮。

她不知道，金能量還有一個美容的作用，她這兩天的臉色越來越好，就是因為吸收了金能量。

喬汐：“說吧。”

暴富告訴她，“主人消耗5%的金能量，可以抽取一個小寶箱。”

“消耗5%的金能量？小寶箱有什麼作用？”

“主人試試就知道啦。”

現在只有12%的金能量，想到一下子幾乎要去一半，喬汐心肝都要疼了。

她咬了咬牙，“抽！”

下一秒，能量條上的金能量減去5%，變成7%，一個紅色的小寶箱出現在眼前。

小寶箱只有喬汐才能看見，她伸手去打開，一個巨大的屏幕彈出在她的眼前。

“這是什麼？”

喬汐一臉震驚。

屏幕里，出現的竟然是陸家的小房子。

光線昏暗的室內，一個三歲左右的小男孩坐在小小的輪椅上，他五官漂亮，眼睛又大又圓，黑亮黑亮的，小鼻子，小嘴巴，每一處都長得很精緻，像極了乖乖的小天使。

也不知道是不是剛睡醒，小傢伙額前凌亂的劉海有幾撮往上翹起，簡直又呆又奶萌。

喬汐小心肝顫了顫，她意識到，這是陸惑的小時候。

房間內沒有其他人，他背過身體，懂事又吃力地給自己換衣服。

他換上一件印着小狗的白色小恤衫，一條長褲子，頭髮被蹭得亂亂的，絲毫不影響他可愛爆的顏值。

小陸惑轉動着小小的輪椅，回到床邊，看着床單上濕了一大塊，他黑亮的大眼睛裏充斥着淚花，奶聲奶氣地開口：“惑惑不是故意的。”

他很急，雙腿不能走，起床的速度慢了，才會憋不住。

他不是故意的。

小陸惑又害羞又內疚，他低着頭，兩隻耳朵尖尖都紅透了。

好一會兒，他吃力地轉動着小小的輪椅，拿過一張小被子，蓋在尿濕的地方。

看不見等於沒有。

喬汐看得一樂，小傢伙學會自欺欺人了。

小陸惑假裝無事發生，他轉動着小輪椅，往小院子去。

大屏幕上的畫面一轉，花園裏，幾個小孩圍在一起，其中一個微胖的小男孩扭着糖紙，把糖放在石桌上。

五彩晶亮的糖紙很好看。

也不知道是誰嚷起來：“來了，來了，小廢物來了，快點。”

幾個小男孩一窩蜂跑走。

小陸惑圓圓的大眼睛羨慕地看着他們奔跑的身影，他不明白為什麼其他小朋友可以走路，可以跑步，自己只能坐着。

他想轉動輪椅去追他們，跟他們一起玩，下一秒，他的目光被桌面上閃亮亮，好看的糖紙吸引住。

他知道那是糖，他看見照顧他的那個阿姨吃過。

小陸惑吸了吸口水，他轉動着輪椅，去到石桌那邊。

他渴望地拿起一顆糖。

“小廢物偷我的糖。”身後，微胖的小男孩突然出現，他囂張地嚷着，“他偷我的糖，打他。”

小陸惑神色獃獃的，他搖搖頭，他哪裏懂得解釋，“我不偷，不偷的。”

微胖的小男孩也就是陸榮耀，他比陸惑大兩歲，是陸惑的堂哥。

“就是你，偷我的糖，小廢物變小偷，丟人。”陸榮耀平常作亂慣了，除了陸老爺子，誰也治不了他。

他伸手去推小陸惑的輪椅，“我們把他推到後院。”

陸榮耀知道不能讓其他人看見他欺負陸惑，不然就要被人阻攔了。

“我不拿糖了。”小陸惑聽不懂小廢物，小偷是什麼意思，但他知道是不好的詞語。

陸榮耀和其他幾個小孩子把小陸惑推到雜物房那邊，原先的雜物房被陸惑住進去后，這裏另建了一間小的。

幾個小男孩把小陸惑從輪椅上拉下來，陸榮耀把輪椅當成玩具，讓另一個孩子在後面推他，“快一點，加速。”

小陸惑被推倒在地，吃力地坐起來。

他懵懂地看着陸榮耀坐他的小輪椅，對方玩得很開心，還笑了，他也跟着傻傻一笑，小嘴巴一咧，又呆又萌。

原來其他小朋友也喜歡他的椅子啊。

“我媽說殘疾才坐輪椅，你坐上去了，會不會雙腳就像小廢物那樣，不能走路了？”一個穿着藍色衣服的小男孩害怕地說道。

原本還想排隊坐輪椅的其他小男孩瞬間恐懼地看着輪椅上的陸榮耀，“糟了，你快下來。”

陸榮耀到底是小孩子，他趕緊從輪椅跳下，然後氣憤踢輪椅，“害人的東西，踩爛它。”

他把小輪椅踢倒，和其他小男孩一起上前使勁踩踏。

小陸惑想要阻止他們不要踩小輪椅，“不要踩，會壞。”

小陸惑是今年才收到小輪椅，他很喜歡這張椅子，以前他只能坐在床上，哪裏都不能去，自從有了它，他可以出院子，還能去花園。

現在小輪椅被踩壞，他是不是又只能躺在床上？

小陸惑黑溜溜的大眼睛裏一片濕潤，大大的淚珠子掛在翹長的睫毛上，好不可憐。

喬汐看得心疼死了。

雖然陸惑又冷又硬，對她還凶，但架不住小陸惑可愛啊。

屏幕里的畫面還在繼續。

其中一個小孩提議，“我們把小廢物關在那裏，他肯定嚇哭。”

他們不懂得什麼是惡意，不懂得什麼是善意，只是想要捉弄小陸惑，殘忍地以折磨他為樂。

喬汐順着小孩的手指看去，只見不遠處放置着一個舊的狗木屋。

陸榮耀帶頭，他拉扯着小陸惑的衣領，拖着他往狗屋走去。

“惑惑痛，脖子痛。”衣領肋着小陸惑的脖子，他憋着小臉通紅。

小小的身板輕易被幾個小男孩拖動，塞進狗屋裏，他愛惜的白衣服沾滿了灰塵，全髒了。

狗屋很破舊，裏面有種不好聞的氣息，還髒兮兮的，能容納兩個小陸惑的大小。

“快鎖門，不要讓他跑了。”陸榮耀着急道。

另外一個小男孩把狗屋門關上，從外面把鐵質的鎖拴上。

“好黑，惑惑怕。”小陸惑害怕地在裏面拍打門，“我要出去。”

陸榮耀確定小陸惑出不來，聽到小陸惑害怕地拍門聲，他得意地帶着幾個小夥伴離開。

喬汐剛才是心疼，現在是滿滿的怒氣。

黑黑的狗屋裏，小陸惑眼睛紅紅的，害怕地拍着門，她恨不得把剛才那幾個小屁孩打一頓，怎麼會這麼壞。

光線昏暗中，小陸惑拍了好一會兒門，他太小了，到底沒有什麼力氣。

他靠着狗屋的木板，兩條小腿伸直，不能動。

接着，喬汐看見，小陸惑打開自己緊握的小手，裏面放着一顆他拿的糖，剛才陸榮耀突然出現，他被嚇壞了，還沒有來得及還給他們。

光透過縫隙落在小手上，糖紙亮晶晶的，很好看。

小陸惑低着頭，他不要糖了，他們能放他出去嗎？

喬汐看得心疼，她問暴富，“不是讓我消除陸惑的黑能量嗎？怎麼消除？”

暴富說道：“主人，你需要再抽小寶箱拿道具。”

“是消除黑能量的道具？是不是又要扣除我5%的金能量？”

“是的，主人。”

喬汐的眉頭死死擰緊，她現在只有7%的金能量，再扣除，只剩下2%了，意味着，她只有6小時的壽命。

“現在金能量不夠，能不能下一次再消除陸惑的黑能量？”

“主人，每次抽取小寶箱后，只有一次消除的機會。”

這時，大屏幕里，小陸惑小心翼翼地剝開了糖紙，他把糖放在嘴裏。

下一瞬，淚珠子不斷地從他黑溜溜的大眼睛裏滾落。

他哭了。

喬汐咬牙，“好，我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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