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晏辭,你不邀請我進去嗎?”
晏辭頓然,輕輕側身。
屋子空間不大,大概只有五十平,零星幾個傢具也都有了年頭,但是很乾凈,打掃的一層不染,空氣中隱約可聞淡淡的消毒水味。
桌子上擺着一張遺照,眉眼與屏保上老太太的臉對應上。
余聽不敢隨意打量,老老實實收回目光。
客廳面積小,沒有沙發,只擺了一張很小的桌子和一個圓凳。
余聽拽着裙子,眉頭輕輕一皺。
晏辭什麼也沒說,打開風扇,抬手示意她坐。
余聽小心翼翼把屁股放上去。
很硬。
這是她這輩子坐過的最硬的凳子了。
她不安穩,挪來挪去,儘管動作細微,仍沒逃出晏辭視線。
他先是狐疑一眨眼,隨即翻箱倒櫃找出一張比較柔軟的墊子鋪上去。這下余聽更不舒服,墊子扎出來的毛毛刺得屁股癢。
余聽也不好意思隨便提意見,畢竟她是為了任務才貿然打擾,再被晏辭嫌棄可就麻煩了。
此時,晏辭才恍然大悟。
[我出去買點東西,你等我。]
余聽沒意見:“那你去。”
晏辭不放心看她一眼,火速飛奔出門外。
余聽得以放鬆,站起來四處走動。
她沒進晏辭卧室,只在窄小的客廳來迴轉悠。
能從房間佈局看出晏辭是一個很有規劃並且僅僅有條的人,也能看出他愛乾淨,就算犄角旮旯都沒有落一絲灰塵。
除了奶奶的遺照,牆上還掛着幾張照片。
看起來都是晏辭小時候,那時候他還很小,穿着白衣黑褲,襯在青瓦古巷之間,面對鏡頭的雙眸是極為純粹的乾淨。
她正托腮看着,晏辭氣喘吁吁地推開了門。
一番奔跑下來,汗水早已浸濕額頭。
他調整好呼吸,在余聽不明所以的注視中把袋子裏的東西取了出來。
余聽茫然低頭。
只見紅色的包裝盒上清晰印刷着幾個字——
馬應龍痔瘡軟膏。
“……”
“………………”
余聽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思緒紛雜竟然不知作何表情。
也不知熱的還是害羞,晏辭耳根微紅,直接把東西強行加塞到她掌心,快速打字說:[衛生間在後面。]
他偷偷抬眼,又補一句:[我不會告訴別人。]
余聽:“……”沒啥,就是有點想掐人中。
她終於反應過來,又羞又惱,直接把東西砸在晏辭懷裏,提高音量:“你才有痔瘡呢!!”
他一愣,張張嘴,吐出含糊不清地一個字:“……沒。”
根本就說不通。
余聽氣得跺腳,“我沒痔瘡,你快把這玩意退了。”
晏辭望着手上的痔瘡膏,忽然陷入迷惘,獃獃的樣子像是只傻大鵝,根本讓人說不出重話。
余聽的一肚子氣惱驟得化作無奈。
她知道了,和晏辭相處必須直來直去,不然他根本不明白別人表露出來的意思。
大笨蛋。
“這個凳子坐的人不舒服,太小,太硬,這麼熱的天你還讓我坐墊子,是不是想熱死我。”
余聽嘀嘀咕咕提了一大堆意見。
晏辭頓悟,眼角輕微下垂。
[去我房間。]
說完,晏辭領着余聽走進卧室。
他的卧室只放有一張床和一個很小的衣櫃,書桌擺放着幾本書和兩個籠子,一個籠子放蜥蜴,一個籠子放蜘蛛,仔細看正是余聽先前送給他的那兩隻蜘蛛。
余聽沒想到他會養着,估計是想養肥了餵給蜥蜴。
那條寵物蜥蜴也被晏辭養得很好,起碼比他本人好。
通體金黃,四肢並用在玻璃上爬,精神氣十足。
哪怕它長得再好看,余聽仍控制不住恐懼。
她小心避開籠子,緩緩坐在床尾。
[這樣舒服嗎?]
晏辭打字詢問。
他的床自然不比余聽那張一米八的公主床舒服,可是小可憐已經足夠為她考慮了,要是她繼續挑三揀四,那就是不識好歹。
余聽點頭:“舒服。”
晏辭放心,再次詢問:[餓不餓?]
快十二點,午飯時間到了。
余聽正想說請他出去吃,晏辭就先一步做下決定:[我去買菜。]
“啊?”
他說:[給你做。]
小、小可憐還會做飯的?
余聽的眼睛滴溜溜轉,刷的下從床上跳起來:“我陪你去買!”
晏辭皺眉掃了眼她身上那條雪白的長裙,沒說什麼,淡淡頷首。
余聽原本以為兩人要去的地方是超市,結果等到地方就傻眼了。
——菜市場。
中午高峰期讓道路整個擁堵。
自行車,電動車,出入的行人將兩條通道擠得滿滿當當。
兩邊是支起來的大棚,叫賣聲,吆喝聲,應有盡有。
地面也很臟,四處可見飄蕩的菜葉。
余聽第一次來這種地方,頓時被各種難聞的氣味熏得嗓子疼。
晏辭毫不覺察,手拎菜籃,仗着體型優勢擠開人群,只奔賣菜攤。
余聽咬咬牙,只得艱難跟上。
很快,她身上那條昂貴的限量版白裙被濺上了泥點子。
像這種牌子貨都嬌氣,清洗一次就對布料損傷一次,饒是余聽也心疼極了,頓時就後悔跟來。
她走得艱難,晏辭的身影也越來越遠。
菜市場雖然擁擠卻很寬闊,她擔心自己走丟,匆匆忙忙去追。
很快,晏辭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余聽有些無措,表情逐漸變得委屈。
然而下一瞬,熟悉的氣息取代周遭混雜,一片陰影當頭覆蓋。
她抬起頭。
少年雙眸如星如燦,一言不發,把自己的衣角遞了過來。
余聽手指微勾,小心翼翼抓了上去。
她貼在他身側,嬌小一團,步伐也邁得乖巧。
晏辭刻意放緩腳步,眼角餘光時不時在她臉上停留。
這一瞬間,她成了滿城煙火氣中的唯一一縷白。
晏辭不動神色斂去神色,在菜攤前駐足。
[你自己挑。]打完字便把菜籃子放在了她面前。
余聽活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買菜。
她環視一圈,五花八門的菜品看得人眼花,余聽聲音溫吞:“我、我不會挑……”
菜販大叔和藹一笑:“小姑娘一看就是不沾勺的,沒事,你隨便挑,叔這兒的菜都便宜。”
“蘿蔔要麼?這個時段的白蘿蔔都水靈。”
晏辭對着那白白胖胖的蘿蔔一出神,情不自禁看向余聽,最後用力搖頭,隨便挑了青菜和茄子。
余聽面露痛苦。
她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青菜。
“晏辭,我們能不能不吃青菜呀?”
晏辭手指一頓,丟下青菜去拿青椒。
“青椒我也不愛吃……”
他又看上了菠菜,沒等手指挨上,余聽的聲音再次傳來:“菠菜好難吃的……”
晏辭停頓兩秒,手掌試探性地移動到旁邊的油菜。
“不要這個了吧……”嫌棄幾乎要從眼神里溢出來。
晏辭:“……”
大叔搖着扇子開始笑:“小姑娘這不吃那不吃的,那你想吃啥?”
余聽小心抬眼瞥向晏辭,說:“都行。”
晏辭不禁在心底嘆氣,兩個字佔據腦海:
——難養。
最後挑撿半天,晏辭就買了兩顆土豆和一小包海帶。
他來到旁邊肉攤,摸了摸口袋,從裏面取出幾張紙幣,指着小排骨比了個2。
菜也買好了,肉也買好了,兩人原路回家。
出去的時候余聽依舊拽着晏辭衣袖,這次她輕鬆多了,時不時向旁邊的鋪子投去視線。
“晏辭,你們這邊還有賣糖葫蘆的。”說著吞了口唾沫。
余聽身體不好,家裏的大廚都是按照食譜嚴格控制她的日常飲食。平常想吃個零食都只能偷偷吃,類似糖葫蘆,臭豆腐這種東西碰都不能碰。
她的眼神可以用望眼欲穿來形容。
晏辭瞥了眼,很快收起視線,領着余聽走到車車前,指着裏面:[要哪個?]
“山楂的。”
晏辭頷首,花五塊錢買了一根。
余聽撕開外面那層可食用薄紙放在嘴裏,糖紙入口即化,夾雜着幾分山楂的酸甜,說不出的好吃。
夢想如願以償,余聽立馬開心許多:“晏辭你不吃嗎?”
晏辭搖頭。
“對哦,男孩子好像都不喜歡吃甜的。”說著走在了前面。
晏辭直勾勾盯着她的背影,眸光微微沉了沉,神色莫名多出幾分低落。
他不是不喜歡吃,只是害怕記憶中的糖果被其他味道取代。
那是他此生唯一想銘記的東西。
**
晏辭給余聽做了土豆燉排骨。
屋子小,一做飯香味滿屋亂飄。
余聽本來也不餓,結果被這味道勾得饞蟲出來。
她一個人等的無聊,就走到廚房,盯着晏辭做飯。
少年專註清洗着海帶,修長十根手指被冷水沖洗的微紅,指骨的紅色要更深幾分,無端透出幾分性感。
“晏辭,用我幫你嗎?”
他搖頭。
“哦。”余聽無所事事,站在旁邊看他忙碌。
晏辭另起一鍋,加水打蛋,準備熬個雞蛋海帶湯。
他的操作行雲流水,很快飯熟,晏辭擺菜上桌。
土豆排骨被燉的又香又爛,海帶湯也是色香味俱全。
余聽沒忍住,一下子吃了兩碗飯。
比起余聽,晏辭吃的很慢。
骨頭沒捨得碰,全留給余聽,她不喜歡吃湯里的胡蘿蔔,晏辭便全夾給了自己。
余聽終於吃撐,心滿意足地舔了舔嘴角。
晏辭忽然起身,去廚房取出一瓶養樂多放在她面前,坐下來繼續吃那半碗米飯。
余聽也很乖,捧着養樂多慢悠悠吸溜。
她吸溜的很有節奏感,垂眸觀察着吸管里液體的流動,就像小朋友。
晏辭忍不住去關注。
突然覺得,她也不是那麼難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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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辭:好養,就是有點費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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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我今天睡醒就五點半了!
晚了。
三百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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