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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環是身穿。
原主的的確確是個女人,眼下他從自己的世界消失,頂替了原主的身份。
寧環來自於另一個朝代,現存史書中並不存在的朝代,今年十五歲,是家中最小的公子,性格容顏又好,長輩又疼愛,是祖父母最喜歡的孩子,自幼便沒有受過什麼委屈。
唯一不好只怕是身體不佳,先天便有心疾,因而家中也嬌慣着他。
四周漆黑,湊着一點點光亮,望向銅鏡中熟悉的容顏,寧環抬手,指腹略過自己的額頭,鼻樑,下巴,這是一張冰冷又多情的容顏,不笑時冷冰冰,頗有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笑時便如千樹萬樹桃花紛飛,無情又有情。
這隻手養尊處優,因為平常少見太陽尤為白皙,並非健康中透露出淡淡血色的粉白,而是如一捧雪,一塊冰,不僅蒼白而且常年冰冷,指尖似乎都凝結着寒氣。
確實是他的身體,他的小指與無名指中間有一枚小小的紅痣。
寧家武將世家,寧環雖體弱,也有許多功夫傍身。
可腦海之中,卻傳來了一道冰冷的聲音:“從今天起,你就是定遠侯府的三小姐。”
這個聲音告訴寧環,說它叫“系統”。
寧環冷淡聽着,修長手指輕輕敲打着桌面,前面是一面梳妝鏡,桌子放的並不穩當,琳琅滿目擺着一些首飾,首飾放得亂糟糟,寧環也算家中嫡姐看着長大,對於這些首飾名稱也熟悉。
現在這個地方盛行的首飾與衣物,原來是和他原來的朝代一樣的。
但這個“系統”,在這種地方,也不知道是人人都有,還是獨他一個才有。
身處陌生之地,寧環便謹言慎行,聽着這個“系統”去說。
“你還記得,前幾天看過的話本?”
寧環眉頭輕蹙,倒是想了起來,他當時在行宮避暑,從某個皇子的居處拿的,一下午翻着讀完了,他沒有細看,只覺得這東西寫的顛三倒四,一點邏輯都沒有,偏偏看起來很爽快,讓人慾罷不能。
“看完就好。”系統倒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現在你成了話本中的寧環,定遠侯府的三小姐。你還記不記得寧環?”
寧環突然想起來這號人物,當時他只粗讀,未把這名配角放在眼中,記得這人與自己同名同姓,嫁給慕錦鈺后早早就死了,還是慕錦鈺殺的。
其他都不稀奇,稀奇的是,寧環本人是男的,貨真價實,即便他五官俊美精緻超越了性別,他也是男的。
但書中這個寧環卻是女的。
“哦,是這樣,”系統給寧環解釋了一下,“書中這個世界和你之前的世界不同,它會自動修復bug,如果出現了問題這個世界會想方設法的圓回來。”
寧環似笑非笑,雖然聽不大懂,但他模模糊糊猜了出來:自己既然來到了這裏,那自己的存在便是合理的。
“原本的寧環呢?去了我來時的地方?”
“哦,她穿去其他書里客串去了,女配也很忙的。”
寧環眉毛微微抬起:“我來這裏要做什麼?你又能給我什麼?”
“走劇情,不要崩人設,你體弱多病是吧?劇情走好了,惹得男主厭惡於你,成功刺激得男主想要奮發圖強當皇帝了,就會擁有健康的身體。”
系統也很忙,它琢磨着寧環是個聰明人,應該不會做出什麼蠢事來,便囑咐了幾句:“你不要自殺尋死,死了也回不去你家的。”
說完這句話,系統給了寧環一些原主之前的記憶便消失了,不再發出任何聲音。
寧環盯着鏡中的自己,回憶着書中的劇情,前期這些他都沒認真看,只清楚整個故事的大致脈絡。
故事要從二十三年前講起。二十三年前,朝堂上一手遮天的楚王對美若天仙的皇後生出了感情,使毒計殘害了先帝,謀朝篡位,先帝的皇后也被迫成了他的皇后。
皇后很快就懷孕了,腹中胎兒不知道是先帝還是當今的,因為先帝還活着的時候她就被楚王強迫過十幾次。
孩子生了下來,取名慕錦鈺。
慕錦鈺從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性格乖戾孤僻,皇帝總感覺慕錦鈺越長越像自己死去的哥哥,加上皇后對他不冷不熱,就處處為難這個孩子。
慕錦鈺前期被皇帝壓制,無法自己做主自己的婚事,被迫娶了定遠侯府的三小姐寧環。
寧環之名,京城人人皆知。
她出了名的不僅僅是舉世罕見的容貌,還有白蓮虛偽又矯揉造作的性子。
京中貴族男子無不愛慕寧環美色,但在家族施壓之下,他們又不敢求娶寧環,只能把寧環看做神女,一邊遠遠觀賞一邊意淫美人同樣喜歡自己。
皇帝把寧環指給慕錦鈺,也是希望寧環能鬧得太子府雞犬不寧。
再之後……慕錦鈺把寧環殘忍殺害,等他羽翼豐滿,也來了一出謀朝篡位,血洗了宮城。
......
對於這個故事,寧環沒有任何看法,慕錦鈺想要做什麼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但對於自己的命運,寧環很有想法。
聽系統的意思,即便是死他也回不去原來的地方了,寧環只能在這個地方待下去,前期么——就是按照系統的安排,惹男主討厭,讓男主知道人生大事不由自己做主是多麼令人痛苦,讓男主激發鬥志去爭奪皇位。
他還算惜命,能活着就選擇活着,當男主厭惡自己並開始對付皇帝了,不等對方動手,寧環提出和離就好。
一別兩寬,各自去過各自的生活。
對方開後宮,當暴君,寧環雲遊四海去。
只是,寧環為男兒身,哪怕美得雌雄莫辨終究不是女子,嫁過去之後很容易被識別出來。即便這位太子殿下不與他同房。
首先便是身高,寧環如今十六歲,比十六歲的女子要高一頭,而且他還會再長。
寧環的哥哥們全都身高八尺,風流倜儻,是玉樹臨風的美男子,寧環大概也能長這麼高。
幾年之後,慕錦鈺即便不殺他,可看着身高八尺的太子妃,肯定也會懷疑。
其次就是喉結,寧環的身體在發育,喉結也會慢慢長出來。太子妃要經常出入皇宮,與世家夫人打交道,冬天倒是能夠遮一遮,夏天穿抹胸裙露出脖頸,這些人肯定會訝異。到時候京城肯定會傳出流言說“太子妃長喉結了”。
最後還有聲音,男人的音色與女子也不同。
現在正是清晨,卯時剛到,因為隆冬臘月天色還沒有亮,寧環的身側燃着一豆燈火,燈火撲閃着,他長發披散下來,因為年紀還小,本身也貌美,身上穿着全白的褻衣,細細看去真的難辨性別。
等天色大亮了,丫鬟進來叫寧環起床,躡手躡腳推門進來,卻發現小姐已經醒了,小姐坐在鏡前,似乎坐了很久的樣子。
她“啊”了一聲,細聲細氣的開口:“天氣這麼冷,三小姐,您為什麼穿這麼薄?襪子未穿就從床上下來了。”
寧環淺淡的瞳孔掃過了這名丫鬟。
五官秀氣膚色白凈,齊劉海,帶着一股嬌憨勁兒,穿一身青色衣裙。憑着系統給他的記憶,他想着這是原主之前的丫鬟紫蘇。
丫鬟被寧環目光注視着,她心裏也有幾分打鼓:小姐目光為何與往日截然不同?
她新來不久,因為小姐上一個丫鬟被打死了,就把她買來了用。
不知道為什麼,仔細看來,她感覺小姐今天似乎比昨天更好看了,膚色白了幾分,鼻樑高了一點,眸色淺淡了幾分,也多了幾分清冷,眉目間更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
外人沒有天天去看寧環的臉,一時之間可能發現不了,但丫鬟天天伺候,能夠發現出細微不同。
小姐在外人眼中是仙子,但在早晚相見的丫鬟眼中就沒有什麼仙氣了,尤其是三天兩頭會挨小姐幾巴掌。
丫鬟卻覺得小姐身上的仙氣似乎又回來了。
“你是紫蘇?”
丫鬟愣了一下,她本來叫小翠,買來那天卑微跪在地上,小姐覺得她比草還輕賤,就給她改名叫小草。她是不喜歡這個名字的。
叫紫蘇的這個,前幾天被小姐打死了。
她頓時緊張了起來:“我……我叫小草。”
寧環本來接過水漱口,聽了這句話卻差點沒有嗆得喝下去。
小草,這什麼亂七八糟的名字。
寧環道:“換個名字吧,就叫疊青好了。”
丫鬟瞬間高興起來了,雖然不知道這兩個字怎麼寫,聽起來卻比小草要好聽多了。
疊青伺候着寧環梳洗,她小心翼翼的用象牙梳把寧環的長發給梳起來:“今天太子殿下會來寧府,小姐如此美貌,太子殿下肯定會喜歡。”
寧環一陣頭疼。
現在他和慕錦鈺婚期將近,用不了半個月,寧環就會被八抬大轎抬到太子府。
寧環怎麼想也想不到,自己居然還有被花轎抬着去成親的一天。
更衣的時候,寧環讓疊青出去,自己更換了衣物。他自然不習慣穿戴女子釵裙,但他需要這些來掩蓋自己的真實性別。
出來之後,疊青再度被小姐的美貌晃花了眼睛。
小姐身高優越,比其他人家的小姐都要高一頭,雖然身前沒有弧度,但腰身極為纖細,看起來十分惑人。
清晨微光灑過來,可以看到小姐玉白的面孔上沒有任何瑕疵,這般冰清玉潔的氣質,怪不得京城男子都認為自家小姐是神女。
寧環從前隨意,現在回想起自己嫡姐的言行舉止,走路也慢了下來。
不慢也不行,這麼軟的鞋子,天生不適合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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