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青樓怨03
縣衙內廳茶房,矮胖的顧縣令正躬身對一位僅着一身單薄錦衣的公子說話。
“四王……”
燕巫時斜過一眼。
同在茶案邊坐着的一位黑袍緊身的青年對顧縣令道:“是四公子。”
顧縣令立時改口:“四公子,這這這……這真是沒想到,您剛來雲河縣,便碰上這樁事,還費了公子您一件袍子。”也幸得他去年在京城見過四王爺,四王爺神仙般俊美絕倫的人物,落入誰眼裏都無法忘懷,不然怠慢了,那可不得了。
燕巫時面容不改,目光只盯着手中把玩的白玉茶盞,像是在賞玩着玉盞上雕琢精細的雲紋,但他唇角卻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道:“我本也不是個愛管閑事之人,只不過今兒起得早了些,讓我在街上碰上了那具女屍,這案子是由本人親自報與縣衙的,便是不能不管了。”
“是是是,四公子放心,丹花樓那邊下官已派人去勘驗過了,樓里的姑娘們也一一問過話。”顧縣令心虛得直抹汗,他自己並未到場,捕頭來報也說得不甚詳細。
“聽說這是死的第三個了。”燕巫時語氣輕飄飄,他將剛滿上的茶湯輕輕地啜上一口,心道這茶湯的滋味當真是不錯,應當是雲河縣本地才產出的春茶,猶還帶着些炭焙的香氣。
顧縣令壓着脖子低聲道:“四公子,她們都不過是些賤奴,是丹花樓的煙花女子,不值得四公子費心。”
茶案邊坐着泡茶的一位身着深藍色直裰長袍的青年厲聲道:“便是賤奴,那也是個人。”
顧縣令忙對在坐三位拱手:“是是是,下官定會將這樁案子查個水落石出。”
燕巫時淡聲開口:“聽說你們在現場並未搜查到什麼線索?”
“這……”顧縣令又抹了一下額上的冷汗,賠着笑臉道,“這兇徒也着實是狡猾,他在丹花樓里殺了三位姑娘都沒有留下線索,以至於這樁案子不是那麼好查。”
燕巫時斜過一眼:“那你剛才還說定會將這樁案子查個水落石出?”
顧縣令腰背再度壓低,抖聲道:“……下,下官定會查個水落石出。”春上時節,寒意未退,他背上卻已汗透。
燕巫時擱下玉盞,撩袍起身:“我且在客棧候着,看你如何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說罷,朝着門口走去。
茶案邊另外兩位青年亦是起身,隨着一道出了廳門。
正當這時,他們在中堂的院落聽着前堂院裏鬧哄哄的,燕巫時吩咐黑袍青年:“阿束,你去看看是怎麼一回事?”
阿束點了下頭后便快步往前院去了,縣令作為這雲河縣的父母官,自是不敢放事不管,忙也快步跟去。
前院裏,是捕頭與丹花樓里的兩位龜奴說話。
“衙門自有仵作,又何必他來驗屍?”
龜奴滿臉堆笑:“吳媽媽說了,這位莫公子打了保證說是一定會將此案查明,便是讓老太爺給個機會,讓他且試上一試。”
捕頭眯眼看着面前長得細皮嫩肉的俊公子,一臉不耐煩地道:“看他也不像是個能驗屍的,你們走吧!”
莫小玖心道自己到底是高估了吳媽媽與縣衙的關係,忙學着古人的禮數朝捕頭拱手:“這位官爺,我手中有些很重要的線索,只要能讓我檢驗靈瓏的屍體,指不定就能找到真兇。”
“就你……”捕頭將莫小玖從頭看到下,嘿嘿一聲冷笑,“你看你這一身細腰細胳膊,能驗屍?”
莫小玖聽着這話臉色也就不那麼好看了:“你這是小瞧人,我都說了我手中有線索。”
捕頭見來人對自己不敬,便更是不樂意了,於是上前驅趕:“走走走,一個毛頭小子,竟還說要驗屍,這是來搗亂的吧!”
莫小玖莫名穿到這裏,本就一肚子委屈和無奈,此刻火上心頭,朝捕頭大聲道:“你們這些捕役,查案都沒個流程,案發現場那麼重要的地方,沒人看守,現場破壞得不成樣,甚至連最基本的物證痕迹都沒有勘查。”
“你說什麼呢你!你怎麼知道我們沒有勘查?”
“門板上的汗手印你勘查了嗎?門框上有兇手留下的標記你勘查了嗎?”
“你胡說八道,門板上哪來的手印?門框上又哪來的標記?”
“本就是有,你若是不信,就與我一道前往丹花樓查證。”
“查個屁,你一個衙外人,能管我們衙門內的事?”
捕頭說著就要推搡,可手剛伸到莫小玖面前,便被莫小玖一把捏住手腕,並順着手腕一轉,便將捕頭給反手押制,再快速地將膝蓋抵在捕頭背上,瞬時捕頭連動都動不了。
能當捕頭,功夫便不會弱,竟就這般輕巧地被一個比他個頭還瘦小的小子給制服了。
剛走到前院的阿束看着那瘦弱的俊小子竟能如此利落快速地拿捏住捕頭的要害關節,將人壓制,頓時便覺得神奇不已。這樣的功夫,不需花費多少力氣,只需得掌握人的關節弱點,藉助些巧力將人制服。這當真是以巧取勝,以技制人啊!
這時縣令見手底下的人竟被一外人在衙門裏被人給摁住,立馬指着莫小玖大喝一聲道:“大膽刁民,竟敢擅闖衙門,毆打衙門中人,來人呀!將他給本官抓起來。”
莫小玖忙鬆了手腳,指着捕頭道:“是他先動的手,我是正當防衛。”
站在中堂大門台階下的燕巫時目睹着前院所發生的事情,笑着與身旁的深藍袍服青年道:“正當防衛!這詞倒是頗有新意。”
這邊捕頭揉着痛疼的手腕,赤着一張臉對顧縣令道:“大人,此人口吐狂言,說要驗靈瓏的屍體,還公然辱罵衙門中人,管衙門的閑事。”
顧縣令聞言,頓時便惱了,緊了一步指着莫小玖道:“你是哪來的狂徒,竟公然挑釁衙門?”
莫小玖知道這縣令是個不靠譜的,但即便是不靠譜,她也得壓着自己的性子對他恭敬一些,於是壓下聲音拱手道:“大人,草民是丹花樓的客人,恰巧昨夜裏在丹花樓里夜宿,今早你們衙門的人走了后,草民去看了下現場,在現場發現了幾個很重要的線索。”
“你是什麼身份?插手衙門案事?”顧縣令惱意未減半分。
莫小玖耐着性子道:“草民並無什麼身份,但草民懂得破案之道。”
顧縣令的嘴臉與那捕頭無異,可正當顧縣令要開口說話,便聽阿束搶先開口道:“他既然說懂得破案之道,顧大人不如讓他表現一番,看是不是真如他所言,若不是,大人可再行論斷。”
顧縣令見四王爺的隨從如此說了,只得答應,轉臉吩咐猶在揉手腕的捕頭,“帶他去給靈瓏驗屍。”
捕頭一臉不服氣:“大人,他方才……”
顧縣令雙目一瞪,大聲道:“還不快去。”
捕頭見如此,只得不情不願地朝着驗屍房那邊走去。
莫小玖朝那位樣貌俊朗的黑袍青年抱拳謝過後,立馬跟着捕頭去了驗屍房。
陰森森的驗屍房內,潮氣十分重,捕頭只將莫小玖送到門口后便離開了,只留得一位姓車的仵作接待。
車仵作被人質疑驗屍水平,自然是沒有好臉色給莫小玖看的,但莫小玖並未將這些放在眼裏,她一見到靈瓏的屍體,便開始全身心專註了起來。
她稍掀開白布,見白布下有一件寬大的織金青色錦袍裹着屍身。方才在來縣衙的路上,她問過帶她來的龜奴,現在的這個國家叫做大昊王朝,天下一統,只有邊境大漠草原勢力無法收復。
以她對古代知識的了解,這個時代的穿着相當於元明時期,若是按那個時代的法則來看,織金錦袍一般得皇室貴族才允許穿戴,莫不是哪位皇族人士撞見了靈瓏的屍體,心有不忍,便將身上的袍子脫了蓋在靈瓏身上?
她再揭開錦袍,見靈瓏身體赤/裸,於是問車仵作:“請問靈瓏的衣裳在哪裏?”
先前在靈瓏的房內,她沒見到靈瓏的衣裳,想必是衙門的人給收走了,必竟衣裳是最顯眼的物證,這個若是不拿走,那簡直就不是衙門了。
車仵作指着窗下桌案上的一個箱子:“都在那裏。”
莫小玖走到桌案邊,揭開箱蓋,從裏頭拿出一套染血的白色女式中衣仔細檢查,又拿在鼻前聞了一聞,將衣裳擱在一旁后,接着在箱子裏看了眼,裏頭只有一方帕子和一雙被踩髒的繡花布鞋。
她抬眼透過格窗看着外邊的天色,此刻已是夕陽西下,暮色漸起,不消一個時辰就要天黑了,她得趕緊驗屍才是,於是又走到靈瓏的屍首旁,將蓋在靈瓏身上的白布給揭了。
一旁的車仵作見他意圖要揭錦袍,忙阻止道:“衙門的規矩,女屍的隱秘部位得讓接生婆來驗。”
莫小玖想起以前看過的古籍,古代人的確是讓接生婆來驗女屍的,可她就是個女人啊!但她不能將這個事實透露,腦子轉了一轉,一臉正色道:“規矩是這個規矩,但接生婆必竟不懂案事,讓接生婆驗屍,多數都會遺漏重要線索。”她轉目看向靈瓏的屍體,“特別靈瓏是被人奸/殺的,她的隱秘部位指不定就會有線索。”
車仵作一臉鄙夷:“正因為是奸/殺,那部位所留下的痕迹也不過是男人的穢物罷了,難道還會有其它。就算有,接生婆也能用手掏得出來。哼!再說了,女子命賤,特別是煙花女子,一年裏被殺個二三十個都是有的,多年累積下來,衙門的庫房堆得滿滿的都是女子被殺的陳年舊案,沒得破,也沒法破。”
莫小玖聽了一耳,只覺一腔熱血上腦,義憤填膺,但她也明白古代女人地位低下,與他爭辯如同對牛彈琴,浪費時間,於是深呼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怒氣道:“這樁案子不同於一般的案子,這是一樁連環案,接下來兇手還會再殺人,如若這樁案子不能查個明白,放任兇手行兇,到時雲河縣又不知道要死多少女子。”壓下一口氣,接着道,“雖說兇手如今殺的都是煙花女子,但保不定也會殺別的良家婦女,到時惹得整個縣城人心惶惶,百姓說你們衙門抓不到兇手,豈不是會引起民怨。”
車仵作一聽,想着家裏兩個閨女,心中惶惶,於是臉色軟了些,不過還是道:“但你一個男子驗女屍,難免有傷風化。”
莫小玖一臉嚴肅:“只要我們心中沒有邪念,驗明白屍身,能為死者還一個公道,緝拿住兇手,便是正道。”想了想又道,“要不你迴避吧!去幫我打盆熱水放門口,記得拿條幹凈的布巾。”說罷便轉身開始着手驗屍。
車仵作見莫小玖剛一番話說得有條有理,且表情嚴肅,不經意間便令他覺得此人行事正派,不像是來鬧着玩的人,再加上他有自知知明,知道自己手藝不精,便不再多話,連忙地出去打熱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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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出場,噢力給!看官們追這本的同時,可以去看我的舊文《錦衣食娘(探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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