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一個問題,雖然醫院沒有給出明確診斷,但失明的確與我訓練過量有關係,不過不是職網的訓練,是我私下加訓。”
即使遭遇了糟糕的事情,少女的語速和狀態依舊不受影響,全場的浮動在這種溫和的語氣中漸漸平息了下來。
而少女甚至還有心情開玩笑:“啊,就算我自詡還算個天才,但如果不付出努力,哪兒能獲取這些成功呢?”
焦糖色的髮絲打着卷弧垂落在耳邊,掃着略顯蒼白的臉龐,少女若無其事地繼續道:“電子版的醫院證明稍後我會發到我的網絡主頁里,紙質版的可不能輕易給你們哦。”
“這次失明真的只是暫時性的,也是身體的防禦機制,想讓我多休息休息,所以,”雙目無神的藍眸準確地“看”向鏡頭,少女認真道,“哪怕在國內碰見我,也請大家不要過於熱情,我會害羞啦。”
這話說得足夠委婉,但不傻的人都能明白:我需要休息,即使看見我也請別大張旗鼓,謝謝。
“至於後面那個問題……”
少女停頓了一下,貝齒咬住嘴唇,似是覺得有些為難,全場的記者不禁繃緊神經,手中的錄音筆和攝像頭更是一秒都不敢落下,連少女身邊的經理人都忍不住屏息凝神。
——她會如何回答呢?
“我知道支持我的人想聽我說什麼,也知道期待我跌落谷底的人想知道什麼,但可能要讓一部分人失望了……”
白芍垂下眸子,腦海中再一次回想起“自己”的過往,無聲嘆了口氣,還真是跌宕起伏的人生啊。
她抬頭,認真而嚴肅道:“我的確是因為錢。”
場內場外寂靜,連呼吸都停滯了一下。
“我的確是因為錢而開始打職網,也是因為錢參加那些比賽和活動。但是,我可以堂堂正正地說,我沒有打假球,也不曾賭球,我所賺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努力掙來的,我問心無愧。”
說著,少女搖搖頭,彷彿知道大家要問什麼一樣。
“我不會說這些錢去了哪裏,你們也不用問我為了什麼——至少現在不行。”
“還有一個問題,你們雖然沒問,但我還是一塊兒說了吧。”
白芍才不管記者們有沒有反應過來,手扶話筒,隨意又語焉不詳地放下一個重磅炸彈。
“那個‘傳說’是真的,不過我現在看不見,可能無法幫忙了。”
少女眯了眯眼,光明正大地藉著發佈會威脅:“至於那些不懷好意的人,不好意思了,我的眼睛有保險,賠償金額高達數億,醫院也明確給了證明,我的眼睛是可以復明的,所以……”
她直視着前方,緩慢地露出一個微笑。
“那些想讓我出意外的人還是掂量着點兒,看能不能支付這賠償金……美金哦。”
冰帝網球部。
跡部景吾點着右眼下的淚痣,若有所思地注視着屏幕里清麗淡雅,卻性格剛直的女孩兒,挑了挑眉。
雖然知道這點事不會難倒她,但多少有點驚訝。
該說不愧是控場型選手嗎,完全是從頭到尾都在牢牢把持着發佈會的走向。
一陣悠揚的鋼琴曲響起,跡部回過神,從桌上拿起手機,不出意外地看到榊監督的電話。
“監督。”
“跡部,看到消息了吧?”
“啊嗯,絕好的機會。”
“既然如此,就去做吧!”
向日本來還有點尷尬,在他聽見佐藤芍說“為了錢”的時候。
自打臉可還行。
不過她後面的解釋直白而坦誠,而且大家都知道向日之前說那話,是因為相信佐藤芍的品性,其他人同樣也相信,遂沒有過多糾纏。
向日摸了摸鼻尖,這茬兒就算是過去了。
不過。
“吶,侑士,那個傳說是什麼?”
“啊……”
立海大網球部。
柳扣上筆記本,給那幾個迷茫的正選詳細解釋道:“一開始只是職業經理人的業內傳聞,說佐藤桑的眼睛如有神助,能夠看到別人準確的身體狀況,包括肌力、骨骼、承重量、靈活度等,不過因為太過神化,一開始信的人不多。”
“那後來怎麼就信了?”丸井文太聽到這種離奇能力,驚訝得“噗”的一聲將泡泡糖吹破了。
“也不算是相信,要不怎麼能叫傳說呢。”幸村莞爾一笑,示意柳繼續。
“對,雖然說相信的人不多,但總有人抱着試試看的心理而去找佐藤桑。
據說,那些成功找到她的人,雖然沒有透漏真相,但無一例外,他們的能力都有了突破。至此,才有了這個傳聞。”
“不過今天佐藤桑親口承認,還真是讓人驚訝。”
“哇哦~”
“等等,什麼叫……找到她?”
切原赤也快被前輩們的話繞暈了,難道真有這種超能力嗎?那佐藤前輩豈不是超級超級厲害?!
“puri~”
仁王眨眨眼,薑黃色的狐狸眼裏透着一股狡黠,他單手□□着小學弟的頭髮,壞心眼地壓低聲音。
“那是因為佐藤學姐在職網裏是出了名的‘神出鬼沒’和‘孤僻’——從不與人一起訓練,不與人一起吃飯,連私下裏的練習賽都很少。
沒有人能輕易找到她,連晚間宿舍都經常沒人,她也不接受採訪,狗仔找她都費勁哦……”
切原一邊扒拉着前輩的手,被仁王陰森森的話嚇得一哆嗦。
“佐藤,佐藤前輩……這麼恐怖嗎?!”
真田看着眼前的鬧劇,忍不住閉眼握住了拳頭,真是太鬆懈了。
而沒人注意的角落裏,柳生在聽完仁王的話也僵住了,身體許久都沒有動一下。
最後還是看完熱鬧的幸村將仁王拉了回來:“不要老嚇唬赤也啊……也許是仙女呢?”
丸井忍不住側身趴在桑原身上,因為強自憋笑,身體一抖一抖的。
他已經預想到赤也的反應了。
“搜噶!佐藤前輩那麼漂亮,一定是仙女啊!”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赤也你太……也只有相信聖誕老人的你會相信這種話哈哈哈哈哈!”
“丸井前輩!聖誕老人真的存在!”
“太鬆懈了!統統去跑五十圈!”
“呵呵。”
*
“還是自個兒的地盤好啊!”白芍癱在沙發上,舒坦地吐了口氣。
系統:……
發佈會一結束白芍就直奔機場,回到日本后,婉拒了職網給安排的人,自己拎着包住進了早就準備好的房子裏。
唔,下一步幹什麼好呢……
“系統君?我可以‘復明’了吧?”
按照之前的承諾,將醫院的確診結果發佈在網絡主頁里,緊接着關掉那些瘋狂彈出的後台私信,白芍開始搜索附近的美容院。
至於全英文的確診結果網友們能不能看得懂,白芍就不管了,反正打死她也不會再去醫院檢查一次的。
太麻煩了。
還是先去美容院改頭換面比較好!
幾個小時后。
白芍坐在卧室的化妝枱前滿意地點點頭。
她在英國的時候,頭髮始終是焦糖色的,剛才去把毛躁分叉的長發剪到了鎖骨發,拉直后又染成了巧克力色,再摘去藍色美瞳,顯出原本的深棕色瞳仁。
嗯,很好。
跟以前那個捲髮長到腰際卻死活不剪,上賽場只能扎/盤起來再用棒球帽扣住,眼睛藍汪汪的,自帶可愛加成的運動系少女相比——現在簡直不要太精緻溫婉。
笑容再大一點,親切一點,動作淑女一點。
唔,只要不是熟悉的人,應該不會在短時間內將她認出來。
解決完外貌問題,白芍推開梳妝品,拿起另一邊的身份證明。
三個月後她要去立海大報道。
不過在這之前的三個月,她並沒有多少時間休息。
梳理這些年的記憶和人際關係就已經很頭大的了,系統君說,怕她以後吃土,所以早就替她投資了一些項目,之前是它幫忙在處理,現在必須找職業人士代為管理才行。
白芍揉揉發脹的額頭。
還好不用她自己管賬,年底等收錢就好了,就她這個腦子,絕對玩不來金融。
總之,她不缺錢,這是件好事。
除了第一個月白芍還關注關注網上的消息,後面她就沒興趣了。
無非就是一幫人幫她說話,另一幫人不停摸黑她。
對此,白芍的態度很淡定。
她是搞出了一點成績,但體育圈內日新月異,新人輩出,她現在在外人眼裏算是半個“殘廢”。
她要是一直不出現,沒過多久估計網上就沒她什麼事了。
現在沒有任務的緊迫感,除了打網球之外,她還是想過一下自己的生活。
第二個月白芍回了孤兒院。
能在東京這個寸金寸土的地方支撐一家孤兒院,不得不說院長媽媽的確有魄力。
可即便是她亡夫留下的巨款,要養活一大家子還是很不容易。
社會捐贈雖然有,但不能只靠這些。“白芍”的願望不僅是讓這些孩子能活下去,還要過得好。
不僅僅是成年前的衣食足夠,她還想孩子們受教育,懂禮儀,有自力更生的能力,有配得上的品行。
雖然很庸俗,可這些哪個不是要用錢的。
更別提疾病。
被遺棄的孩子不可能所有都健全,但凡重病,院長媽媽的家底就要掏出來了。
雖然從孤兒院裏走出來的成年孩子有不少,可基本都是勉強養活自己一家的情況,要拿出多餘的錢來接濟孤兒院實在有心無力,院長媽媽也不會接受他們的捐助。
個別出色的孩子,能夠幫的忙也是杯水車薪。
“小芍藥,想什麼呢?”
白芍回過神,回頭看向面容慈祥的婦女,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印記,卻同樣讓她更加溫暖寬和。
“院長媽媽,孩子們睡了嗎?”
“睡了,你怎麼不去休息會兒?”
佐藤女士細細看着鞦韆上的少女,年老混濁的目光里全是慈愛,可心裏既是欣慰又是難受。
她沒有子女,這院裏的都是她的孩子。
既然身為凡人,免不了會偏心疼愛,她也不例外。
年紀漸漸大了,心力不足,她對那些苦病的孩子多一點照顧,對這些健康的孩子就會少一分關注。
她不是沒有找過幫工,可自那一年出事以後,她就怕了。
她怕萬一又招來一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這些孩子可怎麼辦。
小的時候她也是疼過白芍的,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小芍藥就變了。
自己不過還是幾歲的小丫頭,卻主動將弟弟妹妹的責任放在心上,用軟軟糯糯的聲音告訴她,她不要院長媽媽的寵愛,她要幫忙照顧弟弟妹妹。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或許就是那一年吧,帶出去玩的弟弟妹妹撕心裂肺地哭着跑了回來,自己卻落得渾身是血,手腕斷裂,被美和子送到醫院時,虛弱又驕傲地告訴她幫工是人販子,她把幫工打跑了。
從那之後,小芍藥就更堅強了。
白芍目露無奈,她回過神來,院長媽媽卻走神了。
不過她也多少知道院長媽媽在想什麼。
那是她的陰影,也是小芍藥的陰影。
是她們的噩夢。
右手本能地顫動了一下,白芍閉閉眼,停下鞦韆,不再去想那些,只問院長有什麼事找她。
“哦,瞧我這記性。”
院長媽媽恍然地拍了下額頭,從碎花圍裙的口袋裏掏出幾張匯款單,遞給白芍。
白芍以為是自己的,就隨手翻了翻,結果發現不是。
“你把你的獎金匯過來后,小墨梅的病第一時間得到了醫院的治療,已經沒事了……視力是不可能再恢復了,但不會再有病變的可能。有了你的捐贈,院裏現在也不缺錢了。”
“那這個匯款單?”
跡部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