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二章
晉江獨家發表/禁止一切盜文/莫八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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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月色下,枝杈交縱的古樹拉出長長的暗影,把兩人籠罩在陰影里。
裴安池跟小矮人面對着面,大眼瞪小眼。
主人是……什麼情況?
這麼多年以來,她一直裝成看不見那些妖魔鬼怪,就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要是現在莫名其妙的成了小矮人的“主人”,她指不定會被捲入什麼紛雜之中。
小矮人看似被很多鬼怪懼怕,可誰知道他背後有什麼恩怨情仇的。
於是她擺擺手:“我很感謝你解決了噁心的蟲子和鬼怪,但我剛剛也算是保護了你一波,所以我們兩清了,誰也不欠誰的,明白嗎?”
一邊說著,她將刀收回鞘中,只見此刀通體漆黑,除去刀柄末端的圓環上雕着雲雷紋外,沒有半點裝飾,給人一種沉悶的感覺。
這刀的長度是小矮人身高的五六倍,肯定不可能是他的,所以……是劇組的?
他們劇組拍攝的是一部古裝偶像劇,有不少類似的道具,可能是不小心掉在路上。
道具師怎麼搞的,竟會有一把開刃的真傢伙,也太危險了。
裴安池搖搖頭,拿着長刀,一刻不停地往盤山公路旁趕。
小矮人連忙跟了上去。
他想要努力回想起什麼,頭腦中卻一片空白,只餘下“南扉”這個名字,還有刻在靈族血統中的習性,讓他想要追隨眼前這個靈力深厚無比的人類,做她的靈使。
他身上明明滿是主人的靈力,怎麼可能什麼關係都沒有!
一定是他剛才的表現讓主人失望了,主人才會不想再要他當靈使——僅有的記憶中,他一身狼狽地躺在地上,被主人伸手護着。
身為靈使,竟然還需要主人動手,怪不得會被嫌棄!
南扉邁開腿跟上裴安池的腳步,追問道:“是因為南扉剛才太沒用了,主人才故意這麼說的么?”
地上雜草叢生,比他的個子還高,完全遮住了前方視線。
他顯然很不適應現在的身高和模樣,被絆了好幾下。
奇怪,他一直……這麼矮么?
“主人,請等我一下!”
他聲音略有焦急,語氣卻恭敬,像是從小被人這樣嚴格的教育。
見裴安池一點兒不做停留,他從地上一躍而起,胖乎乎的小腿在空中一點,踩在由自身靈力凝聚而成的踏板上,幾下就落到了裴安池的肩膀上。
裴安池立刻聳了下肩膀,想要伸手把這小矮人彈下去,一扭頭臉就蹭上了小人軟乎乎的臉。
似乎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濕潤?
不會是把這莫名其妙的小東西給弄哭了吧!
她到底是沒用中指把小人彈下去,只道:“你不會哭了吧?我真不是你的……”主人啊,所以別過來蹭我好不好!
“多謝主人關心,南扉沒哭,只是流了些汗。”
似乎高興於裴安池的“關心”,南扉的聲音里多了兩分活力。
裴安池:……那就更不要把汗蹭到我的臉上了啊!
她伸手,捏着小人的衣服,把他拎到眼前。
三頭身的小人,老老實實地被拎着,短粗中透着蠢萌的小胳膊小腿自然下垂,也不掙扎。
他微仰着包子一樣白白嫩嫩胖胖乎乎的小臉,額頭上些許汗水在月光下反着光。
大眼睛眨了眨,像漫畫裏走出來似的。
在看向裴安池的時候,這雙眼晶亮,似乎全然把裴安池當成了自己人。
……淦,有點被可愛到了怎麼辦。
裴安池吁了口氣,在心裏告誡自己,不管多可愛都不能跟這個奇怪的小矮人扯上關係,多活幾年豈不比可愛重要?
於是她單手叉腰,更加鄭重其事地開口:“我真不是你的主人,我們之間沒有一丁點兒關係,我也不想跟你扯上關係,我說明白了嗎?”
話音一落,她眼睜睜地看見,小東西細軟的眉一耷,眼裏像是蒙了層水霧。
現在不僅是蠢萌蠢萌了,還多了幾分可憐巴巴。
他扁扁唇:“可是我身體裏明明充斥着主人的靈力啊,每個人的靈力都不會一模一樣的,我不可能認錯。”
主人靈力深厚且就在眼前,結果再明顯不過。
經他這麼一提醒,裴安池忽然想起自己護着他時,身上確實有短暫的脫力。
不會是那時候……???
她忽然有些明了,應該是她的“靈力”,讓這個小矮人恢復了體力,快速蘇醒過來。
“你還好意思說,沒經過我允許就借用我的靈力,我還沒跟你收費呢。”她眉頭一皺,因眉毛天生生得凶,此時的表情看起來很是嚴厲。
南扉立刻像個犯了錯的孩子,把小腦瓜低了下去。
悶悶的少年音傳來:“是我沒用,還需得主人保護我、耗費靈力幫助我,南扉知錯。”
裴安池被噎了一下。
這麼多年,她多半時間都是自己度過,有麻煩就避開,躲不過就利利索索地解決,讓她這麼頭疼的事還真是頭一次遇見。
好像怎麼說都掰扯不明白似的。
偏偏這小東西態度賊好,讓她不忍心太過決絕。
裴安池無奈,把他放在地上,自己可勁兒地往前走:“不管怎麼樣,你別再跟上來了……”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着,說話聲不算小,附近都能聽見個七七八八。
一顆樹后,陰影中藏着三個虎背熊腰的男人。
其中一個把手指關節按地“咔吧”直響,低聲道:“何家新認回來這小姐是不是精神有點兒問題,遠遠地就聽見她自言自語……”
“管她精神有沒有問題,一會兒人到手了咱趕緊回去,凍死了!”寸頭的凍得直打哆嗦,“真是草了,山裡怎麼這麼冷。”
“噓——行了,等會按計劃行事,別忘了把嘴堵上,劇組的人好像都來這邊找人了,別她一出聲叫人給聽見!”
“知道了知道了,都聽大哥的。”
壓低的男聲消逝在呼呼的風聲里。
三人暗中盯着目標的動向,眼見着裴安池快到了跟前,他們做好動手的準備,卻見裴安池忽然頓住了腳步,在離他們有三米的地方叉腰站定,對着空無一人的空氣說道:“你再跟着我,我可生氣了啊!”
男人們相互看了幾眼,交換了眼神。
何家小姐看着地面說話,顯然不是發現了他們仨的存在,所以……她是真的有癔症之類的精神障礙?
老大沉吟一秒,道:“趁她癔症犯了,咱們直接上吧!”
裴安池剛經歷過一場“浩劫”,精神一直緊繃著,在一旁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那一瞬,眉眼已經完全凜起,餘光里有黑影竄入,她二話不說,長刀立刻出鞘!
南扉也瞬間反應過來,抬手便揮出一道冰棱!
冰棱比長刃更快一步,卻在觸碰到寸頭身體的瞬間融為淡淡的金光消散了;緊接着,裴安池手中泛着光的銀白長刃往上一挑,直直地砍向寸頭的胳膊!
“草!她怎麼還隨身帶刀!”
寸頭捂着胳膊一連往後退了幾步,臉上閃過驚恐。
好在現在天冷衣服穿得多,他躲得也快,不然可不是割個小口子的事了!
“沒事吧你!”被叫大哥的人掏出沉甸甸的鐵棍,嘴裏啐道,“得了癔症還隨時帶着刀,看來這妞還真是病的不輕,白長了這麼一張漂亮臉蛋了!”
見對面是三個大活人,裴安池心裏鬆了口氣。
跟小矮人拉扯半天,她差點忘了,按照“劇情”發展,她是要被人擄走的。
正思考怎麼解決眼前的事,忽的,她手背被附上了一點兒溫熱。
南扉把肉乎乎的小手撫在裴安池的手背上,一直頗為活分的聲音沉靜下來,“主人不用自己動手,直接交給南扉就好。”
他腳踩着靈力浮在空中,微揚下小腦瓜,雙眼一眯露出幾分高傲的不屑來。
“普普通通的人類罷了,竟然還想對我南扉的主人圖謀不軌。”
一個三頭身胖乎乎的小糰子,板着張笑臉,少年音似乎透着冷然。
這一幕,叫人忍俊不禁,又莫名的和諧。
可對面的男人顯然看不見南扉,只直勾勾地盯着裴安池。
“何家小姐,我勸你……”
話沒說完,地面突如其來的顫動讓他腳步一顛,臉上也跟着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一顆需要三五人才能環抱的古樹,竟被什麼憑空拔起,完全漂浮在空中!
深扎在泥土裏數十米的樹根翻出地面,帶起了一大片新鮮的泥土,土腥味和細碎的泥土撲面而來,讓人一瞬間汗毛豎起,毛骨悚然。
而裴安池站在這顆古樹前方,單手持刀。
她沒什麼表情,可搭配上這麼個背景,有幾分駭人。
“我……”草!
男人喉嚨一哽,後面的字被掩蓋在了一個蒼老的聲音之下。
“手下留情——”
成了精的古樹被南扉舉起,當即受到驚嚇,為自己的命運向南扉求情。
一陣山風吹來,厚重的雲層遮住了大半月光。
夜色濃重,看不清眼前情況,只能隱約見到有什麼像是八爪魚一樣在空中伸縮掙扎。
剩下的兩個男人頭皮發麻:“草他媽的我不會也得了癔症了吧!真是見了鬼了!”
幾個男人哀嚎一片,最膽小的寸頭竟是被嚇暈了過去!
“真是沒用。”
南扉撇唇,小胳膊往前一揮,古樹在空中劃了條拋物線后轟然墜地,激起一大片塵土!
古樹精落地,這才放下不少心,樹根迅速扎進泥土裏,樹枝則討好一般,快速將幾個男人纏繞起來。
兩個還算清醒的男人嚇得鼻涕橫流。
把此時的情景跟剛才裴安池自言自語的“癔症”聯繫到一起,兩人一陣驚恐——怕不是裴安池沒有癔症,而是她真的在和什麼東西說話!
想到有個肉眼看不見的惡鬼一類就在他們面前,兩人立刻哭爹喊娘起來。
“何小姐饒、饒命啊,放過我們吧!”
裴安池雙手抱胸:“去去去,誰是何小姐,我才不想跟何家車上半毛錢關係。”
“是是是,姑娘說得對,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可我們就是拿錢辦事……”開口的男人鑲了顆金牙,說話都反光,為保小命,他直接把自己知道的全都禿嚕出來了,“是一個姓張的男人吩咐我們這麼做的,冤有頭債有主,裴姑娘就放我們吧,不然我們哥仨的八十老母可怎麼辦喲……”
說到最後,男人跟哭喪似的拖着長音哀嚎。
裴安池皺皺眉頭:“太吵了。”
像是得了命令,樹枝立刻縮緊不少,男人痛苦地喊叫一聲,直接暈死過去。
古樹精的枝幹拉攏着,雙眼看向南扉。
“消滅一切鬼怪”是靈族的一貫宗旨,幾百年不曾見到靈族,沒想到它今天這麼不走運。
化成精需要幾百年時間,而消失在這世上,卻只需要一瞬。
而南扉的注意力完全沒有放在古樹精身上,他的小腿在空中一蹬,一頭扎向了裴安池!
落在裴安池的肩膀,他似乎有點兒累,輕輕喘了口氣。
疲憊也不能阻攔他用晶亮的眼看着眼前人,臉上紅撲撲的,邀功般開口道:“南扉這次做的怎麼樣?主人還滿意嗎!”
素不相識的小矮人熱切地圍在她身邊,像是把她當成世界中心,讓裴安池心情有點微妙。
至於滿不滿意……她滿意什麼啊喂!
捏着小矮人的衣服把他拎起來,裴安池表情不太好:“你知道今天的事傳出去,別人會怎麼看我嗎?”
南扉歪着頭,不假思索道:“其他人都會崇拜主人的!”
“錯!他們看不見你,會以為這一切都是我做的,覺得我是一個奇怪又可怕的異類,把我抓走去做研究!”
一聽這個結果,南扉眼中閃過慌亂,他不能讓主人被抓走!
他的小腦瓜垂下去:“對不起主人,南扉惹事了,有什麼可以彌補的方法嗎?”
裴安池揉了揉太陽穴,她不想因為“異能”這種事上個熱搜,但總不能為了堵住這三個男人的嘴而殺人滅口吧,她可是社會主義好青年。
好在事發時她就有了點想法,於是她道:“把這棵樹恢復到原來的位置,一切——包括翻出來的新土都恢復原樣,就當你將功補過了吧。”
她話音落下,古樹精一喜。
這位馭靈師不想被人發現自己的特殊,所以需要它好好地生長在原地,它不會被處理了!
都不用南扉開口,它自己移動起來,回到之前的位置,枝杈舞動,麻利地把翻出來的新土掩蓋下去,沒過幾分鐘,一切都恢復了原樣。
南扉檢查一遍,大眼睛看向裴安池,問:“主人,這樣就可以了吧?”
“……可以了。”
裴安池沒想到這麼快就解決了,她還想着借這件事為難小矮人,趁機把他甩下呢。
失策失策。
她正頭疼,山間遠遠地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找到了找到了,安池在這邊!”
導演遠遠地聽見有人聲,就帶人順着聲音尋到這邊,看見裴安池的身影,一顆大石頭終於在心裏落了地。
他急急忙忙地往前趕,一邊說道:“嚇死我了安池,還好你沒什麼事。”
劇務小姑娘跟在導演身邊,她因為裴安池這麼一出,大晚上飯都沒吃還得跑到山裏受凍,免不了有情緒:“安池啊,你跟何小姐鬧彆扭多不值當的,自己被困在山裏難受不說,我們所有人都跟着擔心呢!”
何雨初眼皮一跳,用質問的眼神掃向身旁的男人。
裴安池為什麼會完完好好地站在這!
心思不少,面子功夫也不能少,她連忙快走幾步:“太好了姐姐你沒事!這邊又黑又冷的,我都擔心死了!”
“不用擔心,活蹦亂跳的死不了。”裴安池懶得跟她迂迴,回頭指了指暈死的三人,“他們……”
張慶是何雨初的專屬司機兼保鏢,何雨初的事都是他在打理。
一見到地上的人,他的臉色“刷”地變了,抬頭接上了裴安池的話:“安池小姐,在何先生給小姐分配司機之前,有什麼事情都可以吩咐我去處理。”
“免了免了。”裴安池擺擺手,“我怕最後你把我給處理了。”
張慶呼吸一緊,勉強笑說:“安池小姐你這是什麼意思?”
何雨初眼珠一轉,立刻在旁插了話:“安池姐姐,你別因為我而遷怒張叔啊,全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惹姐姐生氣,今天的事要怪就怪我吧……”
她生得漂亮,又天生有一股柔美的氣質,眉頭輕蹙起來時,楚楚可憐得讓人不由自主地關心。
劇務小姑娘偷偷撇嘴,裴安池自己賭氣不願意坐何小姐的車,現在反倒讓何小姐道歉,可真夠大牌的。
“你這左一個姐姐右一個姐姐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倆排練八點檔清宮劇呢。”
裴安池笑着,也不只是在開玩笑,還是拿清宮劇的“姐妹”暗諷,讓何雨初硬生生憋紅了臉。
她本來只是根據前因後果和書里劇情有所懷疑,現在看到張慶的反應,她覺得自己猜的沒錯,抬腳便踢在最膽小的寸頭身上:“喂,醒醒。”
寸頭被踢狠了,悶哼兩聲,皺着眉頭幽幽轉醒。
模糊的視線落在眼前的一雙鞋上,他猛然回憶起暈倒前看到的景象,嚇得“嗷”地吼了出來,一個猛子起身,在裴安池的注視下死命往後爬了好幾步:“別殺我,別殺我啊!”
他嘶吼着,目光瞥到一旁的張慶,眼睛都亮了。
“張哥,哥,哥你可算來了!”他立刻爬過去死死抱住張慶的腿,一手指着裴安池控訴,“她她她是個妖怪!她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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