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見到蕭程的那天,已經是元旦前夕了。
城市的街景總是變化得很快,上周還是聖誕的燈光,而這會兒,已經掛滿了紅色的小燈籠。
怎麼說呢,祁夜就覺得就跟他們北漂一族很像,每年都有不同的人來這個圍城打拚,經曆日夜更迭后,留下的多,離開的人更多。
可能還沒怎麼留下印記,就又要離開這個城市了。
這樣想着,祁夜在樓梯口又點了一支煙。
自從養了那支玫瑰后,他就去樓道那兒抽了,而房間裏的窗戶也再沒開過,就怕給凍着。
就在這時,放在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一下。
是蕭程的消息。
祁夜趕緊捻了煙,他雙手捧着屏幕,一邊上樓一邊看着蕭程發過來的航班信息,又忍不住笑了。
盯了幾秒,就在屏幕上打了幾個字。
-祁夜:蕭教授,你這也太不小心了。
-蕭程:怎麼了?
-祁夜:好歹把個人信息打個碼,就不怕我發出去,到時候賣給狗仔賺錢。
-蕭程:沒事,不用打碼。
不知為何,隔着屏幕,祁夜自個兒都笑得不停。
都說這是喜歡上的典型表現,以前還死倔着不肯相信,現在想想,還是挺有道理的。
其實呢,這個城市有沒有留下他們的生活痕迹,光這一點來說祁夜並不在意,但記憶的確留在這兒,沒人可以刪走。
無論是這個地方,還是什麼物品,亦或是時間,都會成為他們的見證人。
他看向放在窗台上的那支玫瑰。
在這個本不該屬於它綻放的雪季里,盛開了好幾天。
老實說,那天他帶回去的時候,花瓣就有點兒發蔫,嚇得他趕緊聯繫了店家,讓他們再幫忙養兩天,晚點把那支淡藍玫瑰送過去。
這樣算算,等他下飛機到學校的那刻,花就要送到了吧。
還別說,這送禮物,是一次比一次緊張了。
今天晚上約的餐廳是鬧市區的一處西班牙餐館,之前和蕭程選套餐的時候,只有這家可以提前半個月預約。祁夜當時想也沒想,就打電話過去,定了個窗邊的位子。
那個時候的他沒怎麼猶豫,只是沒想到這半個月,發生的事兒還挺多,連着放棄當逃兵的想法都經歷過了。
正彎着腰把裝滿衣服的箱子拖出來時,手機又響了幾聲。
祁夜伸長脖子瞄了一眼。
本來是有些不耐煩,以為是周群又沒事找他喝酒了,但看清來電人信息后,他就趕緊接了電話。
果不其然,電話撥通的那刻,他就聽到了近乎咆哮的聲音。
“臭小子,你最近在幹什麼呢?一個電話也捨不得打給我們是嗎?”來電話的是他父親,祁國強。
“老爸,您消消氣。”
“消氣個啥,你媽天天念叨着你,就等你回來一趟呢,現在氣全撒我頭上了,你看着怎麼辦吧……”
他跟父母的關係還不錯,屬於那種稱兄道弟的關係,以前剛畢業那會兒回家回得勤,就陪着老爸出去和街坊一起打牌,然後再半夜一起回來跪搓衣板挨批。
聽着電話那頭父親的絮叨,祁夜一連“嗯”了好幾聲,說道:“那以後回來負荊請罪。”
“以後?”聽得出祁國強的語氣挺不樂意,“你這一年多都沒回來了,還以後?”
“那……”祁夜想了一下,也沒找出兩全的方法。
怎麼說呢,他平時上班的排班時間挺尷尬的,節假日不休息不說,關鍵是前一周心情低落着沒怎麼上班,這工時一時半會兒也騰不出來。
“兒子。”祁國強的語氣溫和下來,“爸媽想你了。”
這句話一出來,聽得祁夜有點不是滋味,他看了眼日曆,隔了幾秒后輕聲說:“行,那我春節那幾天回來。”
“真的?”
“真的,不騙你們。”
何止是真的,到時候不僅要回家,還得告訴他們有對象了,是個大小夥子呢。
其實祁夜父母在這件事上算比較開明的,之前還在大學,偶然一次茶餘飯後談起過這個性向話題,儘管媽媽不支持不反對,但是最終還是達成了共識。
只要兩個人好好的就行了,能一起過日子,能幸福,這些就夠了。
現在想想,他還是挺感動的。
掛了電話后,祁夜又折騰了一會兒。
想着得和晚上餐廳的風格配上,但怎麼都不滿意,見着鏡子裏穿得奇奇怪怪的自己,祁夜最終還是決定日常點。
一般來說,冬天的他也就穿夾克和羽絨服,而這一次也是這樣,他選擇了白羽絨服,內搭紅色衛衣和金屬毛衣鏈,最後再配上了牛仔褲和馬丁靴。
看着也不隨意,挺潮一小伙。
跟着人潮一起湧出地鐵站的時候,正好是晚高峰。路上人群熙攘,恰巧又是下雪天,每個人都是神色匆匆,看得出迫切想要回家。
倒是祁夜一個人,挺不合群地在路上慢慢地走着,他和蕭程約了六點半的時間,現在過去倒是早了點。
見着璀璨被點綴的梧桐樹,他抬眼看了下飄雪的陰霾天空。
已經很久沒見過星星了,他想。
那家西班牙餐廳在鬧市中心最好的一塊地上,落地窗和十樓的夜景,也是許多情侶過來談戀愛的聖地。
祁夜到餐廳的時候,蕭程已經到了。
他穿着一件黑色風衣,儘管氣質依舊,但仍帶了點風塵僕僕的樣子。
其實也是,換誰出差一個星期,回來幾乎都做不到蕭教授這樣,還能有精力能來這兒。
“久等了。”祁夜拍了下身上的雪珠,一邊脫羽絨股一邊說,“沒想到雪下得還挺大。”
“沒事。”蕭程接過祁夜的外套,輕輕放在旁邊的座位上,“我也剛到。”
祁夜點點頭,張望了下,忽然發現在不遠的地方立着鋼琴和樂譜架。
“這兒環境還真不錯。”他說,“怎麼還有鋼琴?”
“聽說每晚都有酒會活動。”蕭程把合著的菜單往前一推,“能點的種類都在這上面。”
祁夜一聽就來興趣了。
他翻開面前黑色封皮的菜單,看了好一會兒。正要開口點雞尾酒的時候,菜單下的一行小字引起了興趣。
“喝什麼?”就聽蕭程問道。
“酒都挺單調的。”祁夜合上菜單,故意說,“比咱們酒吧那兒差多了,不點了。”
蕭程一聽,點點頭,連着菜單也沒看,直接叫服務員收走了。
其實呢,祁夜今天這話也只是對着蕭程說說。畢竟,他很早就得出過結論,酒不重要,關鍵得看人。
只不過在今天,上天似乎給了他一個機會,一個千載難逢的時機。
趁着蕭程去洗手間的片刻,祁夜打了個響指,用手擋住跟着服務生說著什麼。
“這兒還挺好。”等蕭程回來后,祁夜忽然有點緊張,把一個話題翻來覆去講,“以前根本不會來的地兒。”
“都很不錯。”
“啊?”
蕭程看了他一眼,笑笑:“我說,以前跟你吃的每一頓,都很不錯。”
祁夜的臉忽然就燙了。
要說段位高,面前坐着的才是真大佬,只不過這話究竟是認真還是順着逗着玩,他也沒多想,因為緊張在此刻大過了一切,連着腦袋都暈暈的。
這種時候,他就想用酒精助力了。
還別說,別人喝酒那是玩玩,他對酒的印象倒是和武俠小說那樣,壯膽兒用的。
“在想什麼?”
“也沒多大的事兒。”祁夜看着蕭程說,“只是忽然想起那次演出后你來酒吧的事了。”
蕭程笑了下:“第一次遇見的時候嗎?”
“嗯。”祁夜說,“想想就挺神奇,就跟冥冥註定了似的,其實那天我本來是打算請假的,因為想着去買結他配件,沒想到莫名其妙留下來,還遇上了你。”
這話還真沒騙人。
那天的他,的確是打算去換個結他撥片的,還託了周群去問琴行來着。只不過最後去那個琴行的契機,換成了買松香而已。
一切就像命中注定了一樣,他們就是會在那一晚遇見,而他也一定會聊“結他手配提琴家”的騷話。
兩杯龍舌蘭日出。
初遇那一晚的見證者,此時正被服務生輕輕地擱在桌上。
祁夜的心跳忽然有點快。
酒精那股勁兒來不及上來,他盯着那雙溫柔到了眼尾的眸子,似乎在做什麼心理建設。半晌,淡笑着說:“蕭教授,元旦快樂。”
話音剛落,悄悄安排的音樂在此時響起了——
“往後餘生/冬雪是你/春華是你/夏雨也是你……”樂池裏的歌手慢慢地唱着,像是要把時間給唱慢,唱緩了。
老實說,沒有人不希望這樣,包括祁夜也是。
那些藏在角落裏徐徐流逝着的人和事兒,等到想要回顧了,卻發現時間把一切都帶走了,不見了蹤影。
所以這一次,祁夜不能留任何遺憾。對他也好,對蕭程也罷,不要等到風霜雨雪,黃粱一夢那刻了,才想起再尋當年的影子。
“剛剛我許個了心愿。”祁夜突然說,“一個很想實現的願望。”
蕭程聽聞笑笑:“許了什麼?”
祁夜看着他的眼睛,深吸了口氣,然後很認真地說:“我希望……以後的每一年,每個時刻,都能在你身邊,跟你說節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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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引用歌詞:“往後餘生/冬雪是你/春華是你/夏雨也是你……”——《往後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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