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害怕
路九宸掛斷電話后，心裏依然躁得不行，翻來覆去折騰了半晌，最後還把珍藏的電影拿出來弄了一次，才勉強睡過去。
他來到俱樂部的時候特別早，好些商鋪都還在做晨掃。
前台小美正在化妝，瞧見他，放下眉筆，先是神經錯亂地看了一眼手機，然後才操着流利的川/普說：“三少，今天四（是）周一啊。”
路九宸的課程在星期六和星期天下午，以往他從來沒有在非上課時間來過俱樂部。
“我知道。”路九宸看着她不對稱的兩條眉毛，有些好笑地靠在櫃枱上，“嚴教練來了嗎？”
小美被他帥得五迷三道，反應了幾秒才說，“在，在，這哈兒正在跟其他教練員比劃。”
路九宸問了地點，轉身離開，走了兩步又回頭。
小美正在偷偷拍他背影，見他忽然回頭嚇了一大跳，慌裏慌張藏起手機，露出職業微笑，然後就看見路九宸用食指點了點眉毛。
小美雲裏霧裏地拿出抽屜里的小鏡子，才崩潰地發現自己竟然只畫了一條眉毛！
還是在男神面前！
時間還早，俱樂部內按理來說應該非常冷清，但訓練室內的動靜卻一點兒也不小，時不時地還能傳出一陣喝彩。
路九宸走到訓練室門口，就明白原因了。
教練們都圍成一圈。
圈子裏，嚴耀霆和兩個教練正在比劃。
路九宸早知道嚴耀霆格鬥術很厲害，但沒想到他能厲害成這樣。
跟嚴耀霆比試的教練是俱樂部的金字招牌。
他剛報名那會兒，地中海還建議他從這兩位教練中選擇一人做私教，路九宸喜歡熱鬧就沒要，而是報了集體授課。
他在這兒看了有幾分鐘了，期間兩位金牌教練聯手攻擊，拳、掌、腿全用上了，嚴耀霆竟然連腳步都沒有挪動，全靠非人的反應速度和兩隻鐵臂就擋下來了。
又一輪攻擊結束后，嚴耀霆比了個停止的手勢。
周圍的教練吆喝着繼續，嚴耀霆說以後再來，教練們立刻沒再敢吱聲了，三三兩兩散開，哪怕他們真的又興奮又技癢。
嚴耀霆徑直朝路九宸走去。
今天路九宸穿的是橄欖綠襯衫和亞麻灰長褲。
他外形好，所有艷麗挑人的顏色穿在他身上都很好看，這一身也不例外，襯得他青春活力，時尚貴氣。
嚴耀霆收回打量的目光，“怎麼不多睡會兒？”
路九宸笑：“說好的一起吃飯啊。”
嚴耀霆看了下手錶，“這個時間點，你說的一起吃飯是吃早飯？”
路九宸大方點頭，“不行嗎？”
“行。”
“有什麼想吃的？”
“我不挑，隨你吃。”
“粵式早茶吧，我知道這裏有一家做的叉燒包特別好……”
兩人並排走出俱樂部，一邊走一邊商量早飯。
小美看見他們兩還愣了半分鐘。
路九宸好像跟誰都挺聊得來，但事實上跟誰都保持着一定的距離，而且他身上與生俱來階級感不是一般人能夠跨越的。
至於嚴教練，雖然A到慘絕人寰但真的生人勿進，到現在為止她攏共見過嚴教練四次，一句話都沒敢跟他說。
說真的，她很難想像這兩位帥哥跟其他人約會的樣子，但當他們兩走在一起，她居然覺得分外協調。
兩個人進入電梯，直上頂樓。
路九宸帶嚴耀霆來的這家粵式早茶在林海城相當出名，但因為他們來得早，不用等位。
兩人靠窗坐下。
路九宸點好餐。
菜品送上。
魚生粥，叉燒包，水晶蝦餃，炸雲吞，廣式蛋撻……
每上一個，路九宸就介紹一個。
嚴耀霆果真不挑食，路九宸介紹什麼，他就吃什麼。
他吃東西速度很快，每一口也很大，吃相男人，但不粗魯。
路九宸看着他腮幫子被撐得輕微鼓起，就不由得聯想到……
這男人在那種時候會是什麼樣子？
“想什麼？”嚴耀霆問。
路九宸沒好意思把那麼污的想法說出來，低頭喝粥以作掩飾，“就在想你吃飯的樣子怎麼這麼性感。”
“是吃飯還是吃別的？”
“艹。”路九宸驚嘆地抬起頭，然後摸了摸自己的臉，“是我臉上寫了嗎？你連這都看出來了？”
嚴耀霆笑了笑。
路九宸看着他這笑容就心癢。
昨天他們曾經聊起過跟吃相關的話題。
但當時只是嚴耀霆問他，他還沒來得及問嚴耀霆餐廳就打烊了，這會兒既然又說起了，他便問：“你吃過沒有？”
路九宸說的吃，和嚴耀霆昨天問的其實有點區別。
因為他說的是上面，而昨天嚴耀霆問的是上下，不過路九宸覺得，“你應該聽得懂吧。”
嚴耀霆拿起餐巾紙，擦了下嘴巴，“沒有。”
“那你以後有了對象會不會？”
“看他需求。”
“萬一他提出的要求很過分呢？”
嚴耀霆笑了一下，放下餐巾紙，抬起眼睛看着路九宸，“怎麼都行，但只能跟我。”
“也就是說他必須對你忠誠啰？那你呢？”
“我也一樣。”不假思索的回答。
路九宸覺得這男人真的是很理想的婚戀對象，聲音、外形、對待性和另一半的態度，他特別想把握住這個人。
低頭喝了一口湯，他又問：“之前都沒問，你為什麼凌晨四點起床鍛煉？以前在部隊裏也這樣？”
“那時候是五點一刻。”當時他還沒有進入結合熱期，只需要跟部隊裏其他人員的作息保持一致。
“為什麼轉業之後還練得更狠了？身體不會吃不消嗎？”
嚴耀霆選擇性忽視了前一個問題，只回答后一個，“不會。”
“那……”路九宸上身前傾，目光充滿期待，“我也想練肌肉，要不然以後我每天去你那兒打卡特訓？兩個人一起練，還可以互相監督，互相鼓勵，也更有意思。”
嚴耀霆看着路九宸漂亮的眼睛，腦海中浮現的卻是他在那種狀態下跟路九宸待在一起的畫面。
“你會害怕的。”他說。
“怕什麼？疼嗎？我不怕疼，忍耐力也超強。”
“是嗎？”
“是啊！”
嚴耀霆目光幽暗。
路九宸都以為他要同意了，最後卻聽見他說，“但我覺得你這樣剛好，不用再煉。”
路九宸有點失望，“哦”了一聲，低頭攪動魚片粥。
他說去男人那兒打卡特訓，並不是真的想練肌肉，而是想進一步了解男人。
他相信男人一定能聽明白他話里的意思，不過男人卻拒絕了，大概是覺得他們兩還沒那麼熟吧。
嚴耀霆看着他將魚片粥攪動了一圈又一圈，“飯後你去哪兒？”
路九宸抬起頭，“公司。距離這兒就幾條街，我每周一到周五都會去。”
這家公司是路九宸大學期間用壓歲錢開的。
一開始純粹是玩兒票。
但他好像天生就適合干這行，眼光挺准，公司開起來之後投了幾個不被同行看好的項目，後來項目大爆，他這公司也就正兒八經做起來了，到現在已經成了業界標杆。
路九宸簡單介紹了這家公司，問嚴耀霆上午有沒有事，嚴耀霆說沒有，他便邀請道：“要去看看嗎？”
嚴耀霆搖頭。
因為剛才的事情，路九宸意識到他跟男人並不親密，所以也沒有追問原因，早飯後，跟男人告了別，就在保鏢的陪同下離開了。
進入公司，投資方案一股腦地砸到他面前。
路九宸喝了杯冰水提神，強迫自己不去想嚴耀霆，投入到方案中。
他這人有個優點，就是做事情的時候能夠摒除雜念，專註度很高，等他完全從這一沓方案中抽離，天都已經黑了。
他將審批結果交給副總，看了下時間，嚴耀霆應該還在上晚課。
路九宸感覺，嚴耀霆對他遠沒有他對嚴耀霆那樣熱情。
但這個男人是他到目前為止遇見的最符合他擇偶標準的人，所以儘管對方態度不冷不熱，他還是想試試。
他又去了聚鯊。
為避免尷尬，進去之前還像從前一樣在樓下的甜品店買了奶茶和糕點，這樣一來就可以假裝是路過順便看看這些可愛的俱樂部工作人員了。
前台負責接待的還是小美。
她們這個崗位是上二休二，每天上班的時間就比其他工作稍微長些。
小美瞧見路九宸，下意識地摸出小鏡子檢查眉毛。
路九宸順手把一塊包裝精美的小蛋糕和一杯奶茶放在前台。
小美笑眯眯收下。
“三少真四太好了，隔三差五帶好吃的給我們。這麼會哄人，以後嫁給你的女孩子一定好幸福噢。”
“你嘴巴這麼甜，以後娶你的那個男人也一定很幸福。”
小美嬌羞捂臉。
路九宸靠在前台，往俱樂部里看了一眼，“晚課下了嗎？”
“剛下。”
路九宸正想問問嚴耀霆走沒有，就看見地中海陪着一個小個子美女走出來。
那美女似乎剛剛哭過，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鼻子也紅彤彤的，手裏還攥着一團面巾紙。
地中海護着她走出俱樂部，路九宸隱約聽到了“嚴教練”三個字，他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歪頭問小美，“那美女怎麼回事？”
小美看了一眼，又朝周圍瞄了一圈，確定沒有旁人在，才小聲說，“她四嚴教練晚課的學員，據說有個動作一直做不標準，嚴教練糾正了她三次，她就被嚇哭了。老闆知道這事後，把她請到辦公室安慰了好一會兒。”
路九宸挑眉，“膽子夠小的。”
“也不能說膽子小吧，嚴教練真的很嚇人，我都不敢正眼瞧他。”
“有這麼誇張？”
“當然了，凶神惡煞的。”
說到這兒，地中海回來了。
他剛才光顧着哄人，都沒注意路九宸在。
這會兒看見路九宸，連忙點頭哈腰打招呼，保鏢將奶茶和糕點分給他，他連聲道謝，又苦着臉說，“抱歉啊三少，手頭事情有點急，不能陪您聊天了。”
路九宸猜想他大概率是要去做嚴耀霆的工作了。
雖然他覺得地中海在嚴耀霆面前大概也擺不出架子，但今天這事兒畢竟給顧客帶來了不好的感知，說得嚴重點，就是影響了俱樂部的生意，地中海再怎麼著也還是要說兩句。
他對嚴耀霆有好感，潛意識裏就想護着嚴耀霆，於是往電梯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是跟剛才那美女的事有關？”
地中海一邊擦汗，一邊點頭。
那美女倒是挺好哄，但裏頭那尊大佛……
他這俱樂部其實是巨人族的產業。
換句話來說，大佛就是他最大的老闆，要是他覺得待在這裏不舒坦要換個地兒，那他這挂名的老闆還當不當了？是不是明天就要下崗了？
他苦哈哈地跟路九宸告罪，想進去跟大佛好好說道說道，結果路九宸竟然攬住他的肩膀。
“今天這事還真怪不得嚴教練。”
“不是，我哪裏敢怪嚴教練啊？！”地中海滿臉惶恐。
路九宸看他反應這麼大，下意識地覺得他說的是反話，心裏還想虧得他過來了，要不是他恰巧撞見了這件事，嚴耀霆這份工作都保不住了。
“我知道你很生氣。但你還是先聽我說。”
路九宸拍了拍地中海的肩膀，將人拖到角落裏。
“嚴教練長得凶是天生的，性格冷硬也是肉眼看得見的，你決定錄用他的時候就應該預想到學員的反應。”
“我雖然只上過嚴教練兩節課，但嚴教練的認真和專註我是有感受的，那位美女被嚇哭，只能說明她膽子小。”
“所以給那位美女換個教練再免費贈送半年課程，這事兒就結了，嚴教練那邊不能批評，也不能扣工資……”
路九宸說得越多地中海哆嗦得越明顯。
等路九宸終於說完想要反饋的時候，才注意到地中海竟然一直看着他背後，表情複雜得要命，像是努力地想要保持鎮定，偏偏又因為過分驚懼根本做不到。
他回頭，嚴耀霆就站在從辦公區出來的口子上，也不知道站那兒多久了，有沒有聽到他說的話。
路九宸是想照顧嚴耀霆，但沒想過讓嚴耀霆知道。
對於他來說這就是幾句話的事，不能再輕巧。
但對於嚴耀霆來說卻關乎他的飯碗，要是嚴耀霆知道他在背後幫忙，多半會產生心理負擔。
出於這個考慮，路九宸沒再逗留，只是拍了拍地中海肉嘟嘟的胳膊，又神情自然地沖嚴耀霆點了點頭，說了句“好巧”，轉身走出俱樂部，好像他就真的只是路過，順便跟俱樂部的人打個招呼而已。
地中海見路九宸走了，表情痛苦又扭曲地看向嚴耀霆，兩隻眼睛裏寫滿“我不是我沒有”。
嚴耀霆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目光追逐着路九宸的背影，垂在體側的手收緊了又鬆開，隨後闊步走出去。
*
路九宸一口氣走到電梯前，才想起自己原本是打算過來看看能不能約到嚴耀霆的，這會兒……
他都那麼瀟洒地走了，約飯什麼的註定泡湯了。
路九宸平時大多是在外面吃的，跟朋友，跟合作夥伴，但這個時間點，朋友們肯定都吃了晚飯不說，沒準兒還轉了第二局，他不想讓他們為了陪他跑一趟，於是打算就在這裏隨便吃點。
可具體吃什麼？
路九宸盯着電梯按鍵發獃。
“等人？”
低沉的聲音從後面傳來，路九宸回頭，是嚴耀霆。
依然是軍綠色短袖，束腳迷彩長褲和軍靴，筆挺地站在他背後幾步外，氣勢凌厲，跟鋼刀一樣。
路九宸有點驚喜，忍不住想他是不是為了自己專程過來的，但想想又覺得應該不會。
他讓到一邊，手指放到按鍵上方。
“上還是下？”意思就是讓嚴耀霆先走。
嚴耀霆沒有回答，而是問：“吃飯了嗎？”
路九宸愣了愣，然後就聽見嚴耀霆說，“一起吃飯？”
路九宸有點不敢相信。
“你是專程過來感謝我的？為了剛才那件事？不用，舉手之勞而已。而且我說的是事實，你沒有做錯……”
“不是為了感謝。”路九宸抬頭看他，嚴耀霆說：“就是想看你，想跟你吃。”
路九宸瞬時間心情飛揚，“在這兒吃還是出去另找地方？”
“你決定。”
“就這兒吧，本來時間也晚了。”
“好。”
這棟綜合體有許多大牌餐飲入駐，今兒早吃的粵式早茶是一家，晚上吃的西餐也是一家。
這時候已經過了餐點，餐廳上座率不高。
兩人面對面坐在靠窗的位子。
路九宸喜歡看男人吃東西，這會讓他產生強烈的代入感，他其實有掩飾，但對於嚴耀霆來說這樣的掩飾根本沒有作用。
嚴耀霆用手指扣了下桌面，意思是專心吃飯。
這要是換成旁人早都被嚇得六神無主了，路九宸僅僅是安分了一會兒，就大膽往前面挪了挪，傾身低聲說，“我早上就想問了，有其他人說過嗎，就你吃東西的樣子很色這事。”
沒人敢這麼跟他說。嚴耀霆抬眼，“你是第一個。”
“那我在你心裏豈不是挺特別？”
“對。”
“真特別還是假特別？”
路九宸撇嘴，“今早我說想跟你一起鍛煉，你拒絕了。後來邀請你去我的公司，你也拒絕了。我還以為你挺煩我。”
嚴耀霆看着他。
在部隊和巨人城，他能夠接觸到的人族也不少，但大概是因為他們眼中的拘謹和畏懼，又或者單純因為他們的外形不夠靚麗，他對那些人沒有興趣。
路九宸不一樣。
初次見面之後，這個男人的形象便印刻在他腦子裏了。
身材高挑，腿很長，臉好看，隨着後來的幾次接觸，他又發現他愛憎分明，膽子很大，很色氣，還特別愛撩撥他。
他確定自己喜歡他。
而且不只是喜歡，他想要他。
他習慣了直擊目標，在感情上也一樣，沒有試探和徘徊，看上了就是看上了。
但這只是他對路九宸。
他接連兩次拒絕並不是不想跟他接觸。
而是刻意壓制着內心蓬勃滋長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想給路九宸更充分的時間沉澱對他的認識和看法，明確對他的感情。
沒想到路九宸竟然又一次主動出現在他面前，還用那麼可愛的方式維護他。
他善於把控節奏，但在跟路九宸接觸這件事上他一開始設定的節奏被打亂了，可他並不討厭，甚至迷醉其中。
他覺得自己不需要、也沒法再等待了。
他想要立刻將這個人據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