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那是影密衛的蟬蛻。”明月從林中走了出來,她身後還跟着鬼鬼祟祟躲躲藏藏赫連驁。
赫連驁不敢正眼瞧顧憐英,只因顧憐英交代叫他們乖乖呆在縣衙哪裏都別去,然而他卻依舊沒忍住。
明月道,“影密衛養了不下百種毒蟲,每種毒蟲都製作了相應的蟬蛻之毒,有些毒能致幻,有些毒則是能控制情緒,製作過程很是複雜,據我所知,至今沒有相應蟲屍以外的解藥。”
烏衣瞳卻道,“胡說!我的緋紅蜘蛛可吸百毒!不過……”他有些心疼地看着那隻不再緋紅的蜘蛛,“不過這毒確實有點太毒了。”
不知過了多久,那隻緋紅蜘蛛從聶鈴兒的手心掉落,烏衣瞳慌忙將蜘蛛護在手心,心疼地安撫着,顧憐英再次拉過聶鈴兒的手,捏起脈絡,許久之後,道,“毒雖已解,但……”
“但什麼?”聶青問。
“顧某不知其毒性幾何,不敢妄自推斷,若叫聶姑娘平安,興許要辛苦各位將聶姑娘背回去了。”
毒入血液,也不知被清了多少,若再有大動,怕是會行遍全身,屆時他就算再有大能也無法施救。
莫竹懷站出來,“我來!我來背!”
聶玲兒本想反對,卻見莫竹懷早已將她放在背上,對聶青道,“大人,將鈴兒姑娘交給屬下吧。”
聶青原本還在猶豫,但莫竹懷此人行事沉穩,他便點點頭。
莫竹懷背着聶鈴兒先回了縣衙,眾人便尋了另一條道,行至一處荊棘叢生,雜亂無狀的道路旁,卻見不遠處林立的樹木之中,一群捕快們正圍着一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男子。
顧憐英雙眼微眯,卻聽聶青道,“來人!將這殺人兇手帶回去!”
“慢着!”顧憐英喊了一聲,然為時已晚,距離那男人較近的那個捕快,竟噗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恐慌令眾人皆後退一步,然他們卻依舊死死圍着那男子,不叫他逃脫。
顧憐英拉了拉聶青的衣角,示意他往後站,隨後款款上前,“如今證據確鑿,阿九,你難道還要做無謂的抵抗嗎?”
阿九沉肅着臉,雙眼瞪得銅鈴般大,那瘦小的身軀里卻彷彿放下了滔天巨浪,他仇視着顧憐英,“就差最後一步!最後一步!!!”
顧憐英輕嘆一聲,“醒醒吧阿九,那位是聶姑娘,不是吳姑娘。”
“她是!”阿九咬牙道,“她很快就是了!”
“因為那本《野林雜論》?”顧憐英笑了,“紅線殺人,我問你,你見到人了嗎?”
阿九怔住,但很快他開始為自己找借口,“他們兩人不是丑年丑月丑日丑時出生和辰年辰月辰日辰時生的,那不算!”
顧憐英反問:“那你為何要殺了他們?”
阿九眸子動了動,閉口不言,顧憐英道,“還是我來幫你解釋解釋吧。”
顧憐英輕嘆了一聲,從懷中拿出那幅畫,他輕輕地將那幅畫展開,畫中女子曼妙的身子和美麗的容顏叫在場所有人一愣,他們從未見過這般好看的女人。
“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吧?”他拎着畫近前一步,“畫中女子是前任余陽縣令之女,吳婉君。”
阿九想要將畫搶過去,卻被顧憐英躲開,“古有妲己褒姒,後有西施貂蟬,且不論這吳姑娘到底做了什麼,單看她如此容資,想必也累了許多男子為了她要死要活吧?”
他頓了頓,嘴角揚起一絲輕笑,“紅顏……禍水?”
“不是!她不是!”阿九道,“她是這世間最好最好的女子!她不是禍水!”
顧憐英截住他,“她不是?她害了張公子、張刺史、王員外以及畫師墨君,阿九啊阿九,你倒是同我說說她怎麼不是了?”
彷彿打蛇打了七寸,阿九突然暴躁了起來,好在礙於周圍人多,他不得不屈服,只咬着牙衝著顧憐英叫囂,“那些人都該死!吳姑娘什麼都沒做!若非張榕那畜生想要玩弄於她,張士釗那老匹夫輕薄於她,墨君那小白臉想要獨佔她,她最後豈會慘死?”
“若說女子禍水,你們難道沒見過那些畜生的嘴臉嗎?就如同,現在的你們一樣!”阿九憤怒地指着他們每一個人,“我如今只恨沒多偷些毒回來,莫不然你們一個個,都得死!”
“李玉娘呢?”顧憐英道,“李玉娘也該死嗎?”
阿九突然愣住了,許久之後,他才喃喃出聲,“她……她……,誰讓她與吳姑娘長得那般相似?誰讓她……”他轉了個念,強調,“她是自盡的!與我無關!與我無關!”
顧憐英頓時覺得他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憐,李玉娘確實是自盡的,當她前來自首之時,她便沒想過活着出去。
她的身子被王員外糟蹋,早已經對王員外起了殺心,而此時,她心中的那個人卻回來了,還被按上了殺人的嫌疑,試問她又豈會不為了那人做些什麼?
自首是第一步,自盡則是為了阿九,她以這種方式告訴阿九,罪她已經認下了,希望他莫要再做傻事,然而阿九執念太深,似乎並沒有將她的死放在心上。
聶青怒道,“褚捕快呢!”
阿九邪邪地勾起嘴角,“他這個懦夫,死不足惜!連個人都殺不了!實在是個廢物!”
“刺殺張刺史的刺客,是褚捕頭?”顧憐英問。
他這麼一問,眾人亦是驚訝,雖聶青早已料過此等結果,但親耳聽聞此事,他亦是震驚。
阿九微微一笑,眼中寫滿邪魅,竟有一絲將一切事物都看在眼裏的傲氣,“別以為我不知道張士釗是詐死,我告訴你們,就在昨晚,他便已經死於我手!”說著,他竟仰天大笑了起來,“吳姑娘!我替你報仇了!”
顧憐英忽而想起什麼,“當日你的目的並非張刺史,而是他身邊的影密衛?你的毒是哪裏來的?”
阿九冷笑一聲,“那狗屁影密衛好色的很,從他身上拿些東西,簡直輕而易舉!”
顧憐英凝視他許久,再次近前正欲抓捕,沒想到阿九卻再一次笑了,他盯着顧憐英,像是盯着一個微不足道的木頭,突然,他目光一怔。
“不好!快阻止他!”顧憐英話還沒說完,阿九嘴角流出一股黑色的血液。
聶青見狀,連忙叫人上前,卻聽顧憐英輕嘆一聲,“來不及了。”
赫連驁站在不遠處,他也想上前看看,卻被烏衣瞳拉住了,“一個死人有什麼好看的?”
赫連驁卻道,“你不懂!我是要學驗屍的!不看死人難不成看死豬嗎?”
最終他還是被明月攔了下來,阿九雖是死者,但也是犯人。
顧憐英忽而又想起什麼,連忙道,“大人,快回去!葉先生怕是有麻煩!”
葉鑫一直暗中保護着詐死的張士釗,方才阿九表示已經識破了張士釗的詐死,可他又沒有收到葉鑫的回應,那麼他很有可能出了事!
阿九雖然沒有半點功夫,但他卻能制服褚雲峰,想來肯定是有別的什麼法子,他竟有點擔心葉鑫。
一行人很快便回了縣衙,聶青帶着人親自去刺史府,卻不曾想府上當真在舉辦喪禮,顧憐英粗略看了一下張士釗的屍首,系中毒而亡。
然而卻沒有葉鑫的消息。
顧憐英隨着捕快們來到不愁喝客棧,小五和小六正打算將店關了,見有官差上門,極其配合得打開門。
小五見到顧憐英問道,“顧先生是來尋我們東家的嗎?我們東家出門好幾日了,至今未歸。”
顧憐英道,“我來尋褚捕頭。”
小五瘸着腿笑道,“顧先生,褚捕快不是失蹤了嗎?”
他話還沒說完,便湧入了一群捕快,小五本想阻攔,卻不想被小六拉到一旁,顧憐英尋了個人看着這兩個夥計,自己則是上了樓。
大約是因為凶殺案已經告破,樓上的房間和樓道都打掃一新,絲毫沒有半點灰塵,他路過王員外被害的房間,朝裏頭看了一眼,眉頭微微鎖住。
“顧先生!先生!”赫連驁的聲音從後院傳來,顧憐英慌忙近前,卻見赫連驁竟渾身濕透一聲酒味,卻還站在那裏笑臉盈盈。
“王爺,你這是作甚?”
顧憐英慌忙去尋乾燥衣物想要給他披上,沒想到赫連驁卻一個閃身躲開了,“先生,酒窖里有人!我方才瞧見了!”
而此時,清風明月從酒窖里出來,他們一人肩上都扛着一個人,顧憐英眸中一動,正是褚雲峰與葉鑫。
清風明月將兩人放在院中,褚雲峰滿臉蒼白,嘴唇發黑,身子柔軟,渾身冰涼,脈搏全無,肩處的傷還未癒合,已死多日了。而葉鑫……
顧憐英蹲下|身輕輕觸碰他的脖頸,虛弱的跳動讓他心尖一顫,他再探了探他的脈搏,剛湧出的那一絲喜悅,在嘴角處戛然而止。
赫連驁蹲在他身旁仔細地看着他,見他這般神情,大抵知道這個討人厭的老酒鬼已經去了,於是他起了問句:“先生,他死了嗎?他的死因是什麼?需要工具嗎?要把他剖開嗎?”
顧憐英許久之後,才長嘆一聲,“他沒死,只不過離死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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