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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桑洱抻直脖子,睜圓雙眼,顫縮的瞳孔映出了上空灰濛濛的雨雲。一柄長劍,深深地捅進了她柔軟的心窩裏。滾燙鮮血噴涌而出,染濕了她那件金絲雲水紋的嫁衣,沿着嗡鳴的劍刃不斷淌落。劍的另一端,握在了一隻修長白凈的手裏。太過用力,指尖泛出點兒青白。謝持風站在她面前,濡濕的烏髮一縷縷地黏在蒼白清癯的頰邊,襯着身上艷麗朱衣,如鬼似魅。那張在往日裏如曉月霜雪一般清雋的少年臉龐,此刻,泛着晦暗徹骨的煞氣。秀美眼梢隱有血色,隔着朦朧雨霧,死死盯着她。懸崖之上,黑雲壓頂,狂風嘶叫,眼見一場暴雨將至,烏鴉的凄鳴不絕於耳。懸崖下方,則是湍急的眠宿江。怒哮的江水拍打着峽谷兩岸,嘈雜無比。桑洱的耳膜在劇烈鼓動,氣息淺促。茫茫然中,她依稀看見了幾個熟悉的身影,正一邊大聲喊叫,一邊御劍飛來。“快過來,找到他們了,就在懸崖邊!”“都要行禮了,這關頭還雙雙失蹤。再不回去準備,就要錯過吉時了……”“等等,你、你們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快住手!”……雖然一早就預料到今天會迎來【謝持風路線】的BE結局。但人算不如天算,這謝幕的方式,還是比桑洱的設想要慘烈得多。好歹已經借用了現在這具身體一年多的時間。在最後的時刻,要是還有力氣,她真想好好把臉擦乾淨,死也死得體面點。之後若是有好心人願意給她收屍,整理遺容的事兒就不用麻煩別人了。桑洱模糊地想,視野陣陣發黑。寬大袖口下,雙手不受控制地痙攣着。忽然,一枚五彩斑斕、憨態可掬的小老虎掛飾從她指間落下,一路滾啊滾,滾到了謝持風靴邊的一灘污泥里。謝持風冰寒的眸光一定,彷彿有一瞬的怔然。就在這時,他們腳下的懸崖毫無預兆地傳出一串沉悶深遠的震感。剎那間,在場所有人都是臉色一變——最近一個月是雨季,沒想到,這片被滂沱大雨日夜沖刷的懸崖,竟會在這個關頭突然崩塌!“轟隆——”在震耳欲聾的巨響中,四周地動山搖,彷彿轟雷掣電在平地炸開!軟爛的山泥裹挾着千斤重的斷石,勢不可擋地撕破疾風,滾滾傾瀉。桑洱臉色慘白,踉蹌着倒退了一步,手不知所措地在空氣里抓了一抓,沒抓住任何東西,一腳踏空,像斷翅的蝶,隨着泥石一起墜下。一眨眼的功夫,渾濁的江水就吞噬了她小小的屍身,再也找不到蹤跡了。——————————【一年半前】深夜,參星橫斜。大禹山中,草木蓊鬱,陰風陣陣。桑洱盤着腿,坐在火堆前。一把長劍懸浮在半空,劍身輕薄纖勻,鏤有花紋,繚繞着玄白清光。劍尖卻十分不搭調地插了一隻蜜汁雞翅,在火上慢悠悠地旋轉着。柴枝偶爾發出“噼啪”裂響,明黃的火光映照着她精緻的臉龐。十七八歲的年紀,肌膚皎白,眉眼清麗,隱含嫵媚之色。若是仔細看,就會發現她左邊的耳垂上有一小塊淡紅色的胎記,狀若盛開的五瓣蓮,精巧得像是用蘸了硃砂的畫筆尖兒細細勾畫出來的一樣。就在這時,空氣里突兀地響起了一個標準刻板的電子聲:“叮!各項指標每日清算時間——截至此時此刻,炮灰指數:4990/5000點(初級炮灰)。人品積分:15JJ幣(一貧如洗)。謝持風好感度:—30/100(惡感)。”桑洱一邊淡定地聽着,一邊剝開糖紙,往嘴裏送了一塊牛奶巧克力。在生前,她曾經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要是遇到這種情況,只會懷疑自己在幻聽。但自從她在翹辮子后意外綁定了一個系統,過去二十多年的認知就被徹底顛覆了。這系統自稱是平行時空的檔案管理者。由於工作疏忽,它弄丟了一個世界的資料。在釀成連環惡果之前,必須立刻找人進入這個世界,重新演繹劇情,填補丟失的情節,糾正失常的邏輯。為了拉桑洱來幫忙,系統許下了承諾——在任務成功后,它將滿足桑洱任意一個願望。這簡直是瞌睡來了有人遞枕頭。桑洱想活下去,沒道理拒絕擺到眼前的機會。一簽下合約,她就被系統送進了一個買股文的世界。所謂的買股文,即作者不告訴你官配男主是誰,而是安排女主和一堆帥哥開展多角戀。鐵打的海王女主、流水的備胎男人、扣人心弦又蘇又爽的修羅場,是這類文學的必備三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