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顏如玉一看顏竹的表情,立刻輕車熟路開始順毛。
“你來尋我,必定是有什麼要事。都怪我今日出門,才讓你撲了個空。兄長給你賠個不是,回頭給你送個禮謝罪可好?”順帶偷偷擦嘴,可惡,老頭肯定看到了,居然沒有提醒他!
顏竹無語地說道:“莫送了,你每次送來的都是什麼東西……堆倉庫都嫌礙眼。”他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雖然還是嫌棄,可怒氣值顯而易見落下來。
這孩子素日脾氣暴了點,可要是臨時打岔,讓他一時錯過去,怒意登時就熄滅了大半。
顏如玉看着炸起的毛落下少許的顏竹,在心裏默默給自己點贊。
“別的且不說,你怎來尋我了?”顏如玉道。
他一邊說著,一邊在袖口裏掏啊掏。
顏竹皺眉:“我本是去叮囑你過幾日母親要回來,卻沒想你入了內府來。近半月仙門正在挑選新進弟子,內府開啟不限外客。你就這麼出來……”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見顏如玉掏了半天,總算一條東西給掏出來,然後一把子捂在,哦不是,戴在自己臉上。
那是漆黑的面紗。
或者說布更合適,有些微厚過頭了。
顏竹:?
顏如玉洋洋得意地說道:“我便知曉竹兒是擔心我,莫怕,最近我雖不知內府收徒,卻也知道人來人往不方便,出行時都是偽裝行事。”
顏竹的手指微微顫抖,指着顏如玉那漆黑的面紗痛斥:“誰,誰會在大白日戴黑面紗啊!!”他這笨蛋兄長!
顏如玉不在意地拉着顏竹往外走,笑着說道:“可是那些白紗說是蒙面,卻做得好似故意讓人探究似輕飄飄,渾然沒有蓋住的效用。這黑布雖然鮮明了些,卻實實在在都遮掩住了。竹兒莫怕,不會再發生上次的事情了。”
聽到顏如玉提及上次的字眼,顏竹的眼神驟冷。
他的眼神不着痕迹落在他那兄長的臉上,儘管已經被黑布遮掩了大半,可那雙衝著他微彎的眉眼極其美麗,彷彿會說話,像是在告訴他安心那般。
顏如玉的皮肉骨相是當真好啊。
那張臉簡直無一處不是,見之無法忘懷,望之令人心動。
便是顏竹這等知道笨蛋兄長的疲懶秉性之人,偶爾也會被那張絕美的面容恍了神去,更別說那些從未見過的俗人。
仙門的人知曉顏如玉的身份,哪怕有惡念也不敢妄動,可是外界之人……
兩年前,顏如玉不過十三的年歲。
那時他幾乎從未遇到過牡華天宗之外的修仙者,恰在一次仙門大開時撞上歡喜宗出身的尊者。那人何嘗見過這樣的面容,見之直接強行擄走了顏如玉。
歡喜宗的人做事雖然邪性了些,卻到底是正派,如此狂肆的舉止卻是從未有過!
那會堪堪踏入築基期的顏竹壓根無力相抗,更別說是身體嬌弱、手無縛雞之力的顏如玉。
差點釀成大錯!
得訊趕來的顏輝尊者在那歡喜宗尊者將將離開仙門前攔住了他。
兩位尊者的交手甚至引來了仙門的關注,最終在面對牡華天宗這座龐然大物,歡喜宗尊者不得不交出了被他困在袖裏乾坤里的顏如玉。
顏如玉蒼白地靠在父親顏輝懷裏時,無數道視線投注在他身上,或是驚艷,或是淫.邪,或是貪婪,或是佔有的醜陋欲.望。當一物到了極致,卻沒有自保的力量,那確實是……懷璧其罪。
有此一事後,顏如玉的身上才會多了一塊顏輝的仙牌。
那不僅能夠讓他在內府外門暢通無阻,也能夠讓進犯者依稀感覺到顏輝留下的仙尊氣息,不敢肆意胡鬧。
所以說顏家儘管待顏如玉冷冰冰,顏如玉也不樂見顏家當真被大佬滅了的原因便在此。
雖然家人的關係不太好,卻也沒有真的棄之不管。
…
顏如玉對於發生過的事情確實心有餘悸。
不過並非旁人所想的后怕,顏如玉只是對那種在眾目睽睽之下出道的方式異常尷尬,尷尬到想要腳趾抓地。
兩位尊者的爭奪讓他成為了前世的海倫,在牡華天宗的大打出手便恰好成了□□的特洛伊戰爭。
顏如玉:瀉藥,想當場自殺!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皮肉骨相挺好的,可一個男人怎麼也不至於真的美到天上有地下無的地步。怕是他的面容剛好戳中那個傻.逼尊者的性癖愛好,才會做出這樣噁心人的事情……可偏偏因為這一出亂子鬧大了,讓顏如玉平白得了個所謂天下第一美人的稱號。
當他知道此事的時候正在家中休養,聞之,當即就在告知他此事的顏霽面前一蹦三尺高,擼起袖子就想罵街。
那破榜的擬定者見都沒見過他就單憑這破事定個第一美人的稱呼不虧得慌嗎啊?!
顏霽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安慰他說道:“這世間可還未出過兩位尊者爭奪的美人,想來這樣的熱……稀奇事少有,待風波過去便是了。”
顏如玉:……你剛剛是想說熱鬧吧?!
回想起過去的事情雖然確實悲從中來,卻也不至於真搞崩顏如玉的心態。他信誓旦旦地說道:“你瞧我這樸素的樣子,再看我這粗劣的黑布,誰都不樂見我。”
顏竹理也不理他。
好累,不想看這個笨蛋兄長了。
他沒說的是,這半月內府進出的人,除了為了爭奪那收徒名額的,卻也有別有目的之人。
如果讓那些心懷好奇或惡念的人知曉那所謂天上有地下無的絕美面容,就是套在他身旁這個大白天蒙黑布,大咧咧到粗神經的笨蛋身上,不知道會不會幻滅?
“明年我入內府,你在外門不要亂跑。”顏竹語氣不耐地說道。
顏如玉笑眯眯地說道:“你入了內門后,我應該就會搬出去了。”
顏竹的腳步微頓:“你要搬出去?”
他們沒有乘坐飛獸,而是在地面緩緩而行,顏如玉的語氣很平靜:“你入了內府,我在外門也不必再待下去。我本就沒什麼資質,空耗家裏也是浪費。還不如搬到外頭的仙城居住。”
顏竹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顏如玉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那般,笑得開懷:“仙家手段總歸是有的,我問過二姐了,還是有些法子能換個模樣。我留在外門,對顏氏總不是什麼好名聲。”
仙門內生活的最次等也是築基期,尋常的百姓是要去往依附仙門的城池居住的。
顏竹沉默半晌:“你若想好了,那也隨你。”
到底關係沒到那份上,猶豫了片刻,顏竹也覺得那或許是好事。
雖然顏如玉勉強拖着顏竹走了一段,到底他還是不耐煩這般慢吞吞,拎着顏如玉就去乘坐飛騎的地方了。蓋因仙門的熱鬧,此處來來往往停歇的仙獸繁多,倒是別有一番趣味。
顏竹取了牌,默不作聲地輸進去一道靈力,牌上便顯出牡華天宗的印記。
看守的弟子笑道:“原是同門師兄弟,快快上來。”
牡華天宗的飛騎皆是漆黑的鳥獸,展翅之時悄無聲息滑翔,又快又穩。顏如玉雖然也喜歡坐,只不過他沒有靈力,每次都得取顏輝的仙牌,那便要引來格外的關注。
因着不喜,顏如玉便很少如此,時常只是用仙牌來往。
牡華天宗作為一個龐大的仙門,佔地面積便無法計數。其內府又有無數仙山,以七脈為要,顏氏便佔據其中一脈。如此廣闊的面積,若非鳥獸,便只能仙人自身驅使飛行了。
顏如玉被顏竹扯到獸背上坐着,不多時坐滿的鳥獸便悄然展翅。
天際的流彩瑰麗絢爛,如同雲霧流動着,那是濃郁到幾乎要滴落的靈氣匯聚而成,是不可多得的盛景。巨大的鳥獸自中間擦邊而過,截然相悖的色調讓一些別門的來客嘖嘖稱讚。那瞬間變幻的雲景不由得牽引顏如玉的視線,人也望那邊瞧去。
顏竹繃著青筋壓住顏如玉,陰測測地說道:“你跟個土包子折騰作甚?”
顏如玉笑眯眯地坐回來,繼續順毛。
“不過是兄長見識淺,少見這些罷了……”他正說著話,前面傳來一陣驚呼。
原是有兩伙人正在爭執。
顏如玉便順勢看了過去,聽了片刻,兩邊都是仙二代,從前就有過摩擦,不巧在坐騎上相撞,便又起矛盾。
從前在小說中常看的場景發生在自己眼前,不由得讓顏如玉吃起了瓜。
可惜少了個主角。
這等感慨剛升起來,顏如玉就想起夢境裏那個死去活來的祖宗大佬,登時垮了小臉,這種崩壞主角還是不了不了。
那邊的吵鬧已經升級到了抄傢伙,一言不合就干架。
牡華天宗的看守弟子見勢不對已經從獸頭飛了過來,可那速度再快也比不上這倆仙二代身上的寶器發動速度,登時流光四散,又有一股強勁的狂風在獸背上拍過。
顏如玉只覺臉上一涼,便發現腳下也搖晃了起來。
巨大的黑鳥受驚了。
正此時,一道青衣身影從尾部飛來,極其瑰麗的劍影劈下,生生攔截了兩人的對峙,無人敢直面那樣鋒利的劍意!
他行事乾脆利落,那身修為也牢牢壓住了兩位仙二代,讓得他們也不敢妄言。
“大哥——”
顏竹脫口而出,眼底露出孺慕的神色。
顏如玉勉強站穩,也循着看了過去。那挺身而出的青年俊朗可親,確實是他們的兄長顏虹。
顏虹解決完此事,正好仙門的弟子也安撫了巨大的黑鳥,待事態平復下去。他在踱步走了過來,看着兩個自家兄弟微微蹙眉。
“竹兒,你怎帶着你三哥出來胡鬧?”
眼見着傲嬌貓又要炸毛,顏如玉連忙說道:“是我來藏書閣看書,竹兒擔心,才特地來接送我的。”
顏虹語氣寬和地說道:“你還是那般愛看書。”
顏如玉看着眼前俊俏的大哥,突然眼前一亮。他上不去藏書閣三層,可是他這位好大哥卻是上得去的!雖然他們很少說話,但是怎麼也算是親兄弟,從這方向入手或許大有可為。
正當他搓搓手準備給自家大哥挖坑的時候,顏竹突然語氣厭煩地說道:“我便知道……”他的聲音又快又輕,也就只有顏如玉和顏虹能聽到。
顏如玉挑眉,正想問是何事,便聽到一道清越的嗓音含笑。
“顏虹,不與我介紹一下這兩位是誰?”
顏如玉微愣,循着聲音看去,瞧着是位面生的小哥,正站在顏虹三步開外衝著他笑。他反射性禮貌地回了個笑容,卻不知為何對方的眼神閃動着異彩。
顏竹在背後一擰他的肉,咬牙:“掉了。”
顏如玉吃痛,想問是啥掉了。
眼一瞥,一條黑巾正婀娜多姿躺在顏虹的腳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