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天樂三十八年】

事實上,顏如玉那一夜回去睡得賊香。

接下來的幾天也從未入夢,就好像他那一日的輾轉反側都是徒勞。

當他開始覺得這可能只是個“美麗意外”時,已是某日午後,慵懶無事的他總算鬆懈下來,打算睡個久違的午覺。

“睡個屁。”

逼仄陰暗的幽暗瀰漫在無邊際的空間裏,顏如玉頂着一張美人臉面無表情地罵自己。

各種上輩子的國罵在心裏亂飛,他苦悶地面對着高大墓碑坐着,感覺之前太過樂觀的自己簡直是個傻蛋。

他再一次入夢了。

鬆懈之下,他這一回的逃竄比之前還要狼狽,連衣服下擺都被撕碎了。

干坐着還不如找線索,顏如玉在氣悶后,索性開始檢查起這座墳墓。

這片地域雖被顏如玉稱之為亂葬崗,實則上廣闊無垠,肉眼所及之處皆是大大小小殘破的墓碑,哪怕眺望也無法看到極致。

便是這樣連綿無盡的晦暗中,公孫諶的墓碑也定然是最矚目的。

顏如玉繞着走了一圈,最終站在墳墓的側面,盯着一道裂開的縫隙喃喃自語:“之前的夢境中有這麼道縫隙嗎?”

想不起來。

畢竟顏如玉在早幾次做夢都只當做是噩夢,直到開始受傷才漸漸上心起來。

而除此之外,這龐大墓外每隔九寸,就釘下一根碗口大小的桃木,高不可及。

顏如玉繞着墳墓走了一圈,發現一共九九八十一根,密密麻麻像是拱衛,又像是禁錮,外表來看赫然是一層牢牢的束縛!

那道裂縫,正在七十九和八十的兩根中間,足有半人大小。

足以看出這墓究竟多大。

顏如玉猶豫了片刻,倒退回到墓碑的正面,瞧着那光滑碩大的原無字碑。

相較於這墓碑,其後原本顯得高大的墓又一瞬間又好像窄小了些。

這層層的壓抑,再加上桃木的鎮壓,不由得讓人升起不太美妙的念頭。

這一次入夢醒來后,顏如玉把更多的時間泡在了藏書閣里,搜羅了一大堆關於墓葬的禁.忌事項。

顏如玉:……那些桃木是用來鎮壓的吧?!

還有什麼所謂墓碑不能太過高.聳,否則對墓主不利……他回想了一下那接近高.聳入雲的墓碑,忍不住咧了咧嘴角。

呵,那墓內里必然還另有手段。

倘若那真是公孫諶逝去的年歲,那些必然是鎮壓他的種種法門。

待下一次入夢的時候,顏如玉“輕車熟路”逃過了不死者的襲擊……才怪,他狼狽地靠在高大墓碑前,有種這個該死的地方在漸漸“活”過來一樣。最開始顏如玉出現在這裏的時候,他可以輕易躲過那些蘇醒的殭屍骷髏什麼都好的不死者,但是這兩次要避開,都是靠着玉鐲的屏障了。

他就算再弱雞,也不可能在短短時日變得如此廢柴。

也即是說,這片土壤上蘇醒的不死者在逐漸強大……這對顏如玉絕不是好消息。唯一慶幸的是,現在無字碑的作用顯著,那些嗬嗬作響的生物不敢冒進。

顏如玉不想冒險,卻也不得不如此了。

再不搞清楚,他可能真的要死在這奇怪的噩夢裏了。

只是在這樣重重壓力之下,他的生辰要到了。

他的兩位兄姐在昨日從內府趕回來,私下都給他送了禮物。小弟雖然看不起他,卻也不許旁人欺負他,今日清晨不情不願地跑來他房間,給他塞了只防護的玉鐲,簡直把傲嬌發揮到了極致。

顏如玉哭笑不得。

他被迫套上那隻玉鐲去見他這一世的娘親。

龍丘靈待他不過淡淡,回來也只是偶然,被提醒是他的生辰,也便是隨便點了幾件東西算是慶賀,只是在讓他退下的時候,眼一錯便看到他手腕上的玉鐲,登時冷傲的臉色微變。

“這玉鐲怎在你手上?”

顏如玉恭敬地說道:“是竹兒贈予我的。”

龍丘靈的臉色並不好看,卻也沒說什麼,讓他離開后便立刻把顏竹給叫來。

顏竹容貌出眾,自小備受爹娘寵愛,性子矜傲了些,卻是理所當然。

便是被龍丘靈意外叫來也是不懼。

“娘親,叫我來可是有事?”

龍丘靈在面對顏如玉的時候姿態冷傲,絲毫不見柔軟,待顏竹卻是一等一的好。

她輕笑着,便如同霜雪化去,“這般急匆匆作甚?慢些也不打緊。”

顏竹笑着說道:“娘親有令,自然得緊着些。”

龍丘靈便笑得越開懷。

只是她邊笑着,便又蹙眉,無奈地說道:“我前些時候讓人帶回來的護身寶器,你就這般大咧咧給了他去?”

雖不是什麼珍品,卻是能自發護住主人,無需靈力激發。

這點便是難得。

這個“他”說的是誰,兩人彼此是清楚的。

顏竹面不改色地說道:“那寶器的防禦不錯是不錯,可難道娘親不信孩兒?我才不稀得那東西護我,巧的是他生辰要到了,便給了他去。難不成娘親要為了這事訓我不成?”他嬌嬌地拖着聲音,對比起在外頭的驕橫,可是乖巧多了。

龍丘靈被他痴纏地沒法子,只得讓顏竹避了這話題去。

只是顏竹卻也是知道,龍丘靈對顏如玉的態度一貫是這麼冷漠,偏心他們幾個偏到沒邊了,哪怕是矜傲自持如顏竹,也是有些看不過去,這才會稍稍看護一些。

可顏家血脈皆是修仙之人,便是顏如玉與他們有血親關係,卻也無法抵過百年歲月,眨眼便是黃土。

那廂,顏如玉回到自己院子,倒是沒把龍丘靈的態度放在心上。

顏家人待他總是隔了一層,畢竟會在短短百年內逝去的人,有太多的感情也是不必要的。

顏家對他沒有多大期待,顏如玉也樂得當條鹹魚。

這也是他在猶豫是否告知父親那個夢境的緣故,畢竟雖說是家人,但他與那個父親更像是陌路。

不如靠自己。

顏如玉給自己打氣,為了今夜的入夢,他就做足了準備。

除了顏竹的玉鐲外,他還帶上了兄姐給的寶器,還有從前雜七雜八有點作用的東西。

顏如玉打算進去墓室內。

但凡長點腦都知道此事不簡單,不冒進才是正道。可是顏如玉的時間不夠多,這一回暴起的不死者速度已經比常人要跑得快,而寶器玉鐲的屏障是有極限的……再多幾隻啃咬,就保不準會不會碎。

還不如冒進一把。

是夜,顏如玉“輕車熟路”避開不死者的追逐,手臂在往下滴血。

不死者真的在變強。

顏如玉有點絕望,他這人還沒進去呢就受傷了,簡直是出師未捷身先死!

他繞到裂縫前,赫然發現那道半人高的裂縫裂得更開了,已經是顏如玉側身能擠進去的程度了。怎麼有種故意在等着他的感覺?

顏如玉蹙眉。

他站在墳墓的交界處,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決定進去。

當他的身影擠進縫隙的時候,顏如玉沒有察覺到在昏暗之下,那些滴落的赤紅正滲入墓室,被吸納往最中間而去。

而那裏……正安靜陳列着一具碩大銀白的棺木,亘古長眠的森冷氣息讓人不敢肆意靠近。

當顏如玉掙扎着爬出來的時候,他的模樣可與進去前截然不同。

他渾身上下沐浴着血色,也不知在裏面經歷了多少的痛苦折磨,懷中鼓鼓囊囊不知抱着什麼東西,讓他顯得鼓脹。

他狼狽跪坐在原無字碑前,其身影在高.聳的墓碑下顯得極其渺小。

顏如玉喘息了幾下,只覺得眼前還有血色與黑霧交織。

他進入墓中時果不其然發現了一大堆限制,那一層又一層的束縛幾乎疊加在任何一處,讓人避不可避。

墓室在外頭看來壓根內里沒有那麼龐大,他幾乎找不到通暢的道路,只能多次勉強嘗試。

顏如玉差點在其中繞暈了道,最終才得以看到那被無數赤紅鎖鏈密密麻麻纏繞住最中間的巨棺。

該怎麼形容那瞬間的震撼?

巨棺極其龐大,在目及時,視野便擠滿了其存在。那些赤紅鎖鏈是纏繞在銀白巨棺上,如同封印。

那的確是顏如玉最開始瞧見的東西,之後納入眼中的便是數以百計懸浮的青銅石像,那些石像乃是懸浮墓室半空,漆黑幽暗中難以看清,只隱約窺探到那些青銅石像的尾部皆墜着碗口大的黑鎖鏈,巨型鎖鏈或是埋入地底,或是通往墓室上方……顏如玉一一看去,呼吸微窒。

這佈置,赫然是鎮壓這那銀白巨棺!

鎖鏈的盡頭,或上或下,皆是在巨棺的附近。

沒有所謂的陪葬坑也沒有其他的房間,彷彿是在告知任何一個來人,唯獨那棺材是不可觸犯的禁.忌。

那一瞬顏如玉彷彿褪.去的自身的意志,他分明看到了這般凶煞鎮壓的姿態,卻如同貓兒般輕巧穿行過那些青銅石像,站在了銀白巨棺前。

巨棺如此之大,顏如玉甚至需要仰望少許。

他伸手觸碰到了巨棺的表面……

那手上沾染了方才受傷的鮮紅……

好冷……

痛……

顏如玉打了個哆嗦,他的記憶從這裏就中斷了,緊接着恢復意識便是他抱着一顆光禿禿的骷髏頭逃竄的狼狽!

顯然墓室的法陣啟動了。

除此之外……果然這墓室內也鎮壓着不死者。

開館的同時,似乎也釋放了他們。

顏如玉必然是只弱雞,以他的身手能逃出來簡直是謝天謝地。不知為何,每每差點陷入險境的時候,就會莫名其妙有好運眷顧,讓他即便狼狽還是能手腳並用逃出墓室。

顏如玉晃了晃頭,不再回憶墓室的恐怖。

他抱着骷髏靠在原無字碑上瑟瑟發抖,感覺肩膀脖子手腳哪裏都痛。

得虧的是那些東西似乎出不了墓。

顏如玉微頓,墓里有東西,亂葬崗也有東西。一個靠近不了墓碑,一個出不了墓,或許原因都是一致的……他下意識看了眼高大的無字碑。

“到現在還能無視我的,你是頭一個。”

冰涼陰鷙的話滑過顏如玉耳邊的時候,他忍不住哆嗦了兩下,下意識低頭。

他好像忘記了懷裏還兜着個“大寶貝”,哈哈哈原來這個世界的骷髏頭會說話……嗚嗚嗚這根本不可能骷髏怎麼會說話啊救命!!

骨頭裂開森白的牙齒。

“你叫……什麼?”

【天樂九十八年】

公孫諶驀然起身,驚起一片飛鶴。

在素白的翅膀下,無數濃稠鮮血蜿蜒爬行,如同扭曲的惡蛇。

隨行的友人荀尚平望向他。

公孫諶那一雙濃黑陰鷙的雙眼微有波瀾,再看他慣常淡漠冰冷的臉龐透着薄薄的汗珠,雖然不言不語,卻像是剛從一場長眠的噩夢中將將蘇醒。

他的身材高大,肩膀寬闊,靜坐在坐騎上肅靜安然的模樣,絲毫看不出昨日剛剛屠戮了三十萬隻魔獸的兇殘。

如同飛舞在公孫諶身旁的無數潔白仙鶴,羽翼下悉數是血腥。

荀尚平低聲道:“可是有異樣?”

“不。”公孫諶淡淡地說道。

他屈起膝蓋,淡漠地越過飛行的坐騎,望着底下鋪天蓋地宛如赤潮的魔獸。

一個不值得一提的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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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亂葬崗挖坑的我是否做錯了什麼[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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